一个混混听到他的声音,扯着嗓子大喊道:“衙内中了第一名,省元!马相公,我们来讨些赏钱,为何要赶我们走!” 这句话就像惊雷一般在院中炸开。大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 有的人连手里的盆都扔了,霖铃更是激动到无以复加,抱着子骏呜呜地哭。马直虽然没有哭,但是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子骏被霖铃抱得有点傻,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那些小混混还在门口吼。常安要拿棍子驱赶他们,马直连忙制止说:“常安,不要打他们了,每人发一吊钱,将他们好好打发就是了。” 常安只好照办。几个小混混领了钱,又给马直磕了头,欢天喜地地去了。 小混混走后,马直忙问常安:“子骏真的得了省元?” 常安说:“是啊,我亲眼看到的。正要回来说呢,却被这些混混抢了先。” 马直知道常安是气自己的赏钱被这些人抢了,便笑着对身边另一个小厮常官说:“把赏钱也给他一吊,省的他可怜巴巴地抱怨。” 大家都笑了。常安接了赏钱,走过来给子骏道喜。 子骏问他:“除了我还有谁中了?明远呢?” 常安道:“他也中了。” 子骏面露喜色:“那少昆呢?” 常安道:“这我没仔细看,我看到你和江公子的名字在榜单上。剩下的就没细看了。” 马直还是沉浸在兴奋中缓不过劲来,对常官大声道:“快去取笔墨来,我给家里写封喜报,你连夜送回去。” 子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哥,我只是过了省试,又没唱名中进士,何必惊动爹娘?” 马直笑道:“过省试已是不易,更何况你是省元,算是我马家从古至今至高的荣誉了,如何不能让爹娘知道?” 子骏哭笑不得地说:“大哥,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马直听他这么说,忽然眼神一动,含着笑说:“如何不严重?我是运气好,荫补了爹爹的闲差。若是真要考,怕是我也考不上。” 子骏一愣,红着脸说:“大哥为何要这么说?” 他问得无辜,其实长久以来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马直突然道破他的心思,他顿时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马直看出他的窘迫,带着嘲笑的口气道:“行了不要给我装浑子了。我知道你嫌我诗写得差,不想认我这个大哥。否则为何你到了京城这么久,也不派人来给我送个信儿?偏要到走投无路才想到来找我?” 子骏脸色一变,赶紧弯下腰来对马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揖,口中说道:“大哥,以前是小弟年幼无知,不知大哥待我好。大哥,小弟向你请罪,请大哥原谅我!” 马直呵呵一笑,用扇子柄在子骏身上敲了一下,道:“行了,我哪敢让省元给我请罪!” 兄弟两都笑起来。马直又对常安说:“你去樊楼订一桌酒席,晚上给子骏庆贺庆贺。” “是,”常安应和一声,一道烟似地跑出去了。 子骏又走到霖铃身边。霖铃现在尾巴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省元!自己一个三本学渣居然教出了一个省元! 她其实不知道省元是什么东西。但想来是很厉害的,不然马直怎么会激动成这样。 她对子骏说:“子骏,你这次考上省元,离状元还有多远?” 子骏笑着说:“这我不能保证。但是依我朝定律,中省试的学子很少在殿试剥落,得个一官半职总是有望了。” 霖铃惊喜万分:“真的啊?” 子骏偷笑道:“学生怎敢欺瞒先生?” 霖铃又开心又有些害羞,脑子一热,一头栽进子骏的怀抱。子骏也昏了头,紧紧搂着怀中的霖铃,双手抚着她黑亮的头发,心中只觉欢畅无比。 旁边两个小孩马丰马粲都看呆了。马直有点尴尬,赶紧干咳一声。子骏和霖铃沉浸在爱意中,完全没听见。 马直又咳嗽几声,见他两还是没反应,只好让小厮把两个小的带回房中,自己也有点尴尬地撤退了。 ** 礼部贡院门口。 韩玉在省试提名榜上仔仔细细看了三遍。他看到子骏的名字,江陵的名字,佟云的名字,却没看到自己的名字。 刚开始他有些着急,但之后确定自己名字不在榜上时,他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韩玉心里叹口气,郁郁寡欢地转身离开。 贡院门口围着一大圈前来看榜的人,有的人和家人拥抱庆贺,手舞足蹈地欢呼,有的人则锤足痛哭。 韩玉在一边看着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落榜以后,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他眼前首先浮现出的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母亲和韩夕。想到自己可以回家乡和母兄团聚,他心里竟然还有点小小的轻松。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看到前方的大路上驶过来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他连忙避到一边,只听见有人在他身后说道:“是贡举官刘大人来了!是刘相公来了!” 韩玉一愣,呆呆地看着刘安世马车驶来的方向。 他以前曾听母亲说过,自己父亲韩硕曾经是刘安世的同年,而且两人关系很不错。后来父亲不幸病故,刘安世还给母亲寄来过银子。 没想到转眼间,刘安世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而自己家却没落了,而且眼看着会一直没落下去。 就在马车驶到韩玉面前的时候,旁边的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冲到刘安世的马前大喊:“刘相公!我不服!为何榜上没有我的名字!请刘相公告知在下!” 他突然窜到刘安世面前,再加上大吼大叫,把给刘安世驾车的小厮吓得不轻。 对方赶紧去拉马的缰绳。谁知马儿也受到了惊吓,突然在大街上扭着身子长嘶起来,眼看着就要失控,把身后的车子连同刘安世一同掀翻在地上。 这个变故来得措不及防,把路人都看惊了。韩玉见刘安世危急,当时也来不及多想,直接一个箭步冲过去跃上马车,和几个小厮一起拉住缰绳。 他哥哥韩夕在明州时在各种马铺里打过工,对驾驭马匹非常有心得,韩玉也因此跟他学到了一点。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边对马大喊:“吁~吁~” 几个小厮也在旁边拉绳子,马儿挣扎了一阵,终于在韩玉等人的操控下渐渐安静下来。 等车子终于稳定下来,两个小厮跳下马车,冲到人群里去抓那个惊扰马匹的少年。那少年一看不妙转身想跑,被几个小厮追上抓住肩膀,死死按在地上。 韩玉朝地上的少年打量几眼,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这个扰事的少年竟是骆敬! 看来骆敬和自己一样也没过省试。没过就没过,谁知他竟然出此下策,跑到大街上找主考官要说法。 韩玉不由哑然失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嘲讽骆敬,还是佩服他。 有个小厮跑到马车的侧面单膝跪下道:“属下行车失职,惊扰了刘相公,请刘相公定罪。” 刘安世拉开车帘看看他,说道:“行了这不怪你们,起来吧。肇事者抓到了没有?” 小厮连忙叫人把骆敬架到跟前,把他按在地上跪着。骆敬泪流满面,嘴里还在不停嚷嚷。 刘安世看着骆敬问道:“你为何肴惊扰我的马匹?” 骆敬流着眼泪,忽然跳起来骂道:“我在乡试中得了第二,为何省试上不了榜!连苏东坡大人都说我才华横溢,还亲自赐我扇子,为何你却不认同我的文章!刘相公,我想要一个说法!” 几个侍卫的脸都绿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刘安世也是脸色铁青。当他听到骆敬说苏东坡曾赐他扇子时,不由冷笑一声说:“那你生的不巧,苏相公是三年前的贡试官,你为何不三年前来应举?” 骆敬一下子愣住。刘安世板着脸道:“何况哪份卷子能上,哪个卷子不能上,又不是我一人决定的。你这次没中自当发奋自强,争取下一次中,一味地找我胡搅蛮缠有什么用?” 骆敬瘫在地上说不出话。一个下属走上来说:“刘相公,此生惊扰马匹,差点酿成大祸,是否由属下将他送去开封府问罪?” 韩玉心中一惊:当街惊扰朝廷命官的坐骑,这要安个寻衅滋事,甚至谋害上官的罪名,骆敬的一辈子就毁了。 刘安世紧盯着骆敬的脸,显然也在寻思。他见骆敬一直在流泪,又衣冠不整的样子,心里略有怜悯,毕竟自己当年也是从科考过来的,这种走独木桥的滋味他并不陌生。 他对侍卫摆摆手说:“罢了,把他带下去吧。今后驭马小心些便是。” 几个下属点头称是,从两面架起骆敬带了下去。
第201章 疯批少年 骆敬带下去后,刘安世又朝韩玉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他招手道:“你过来。” 韩玉连忙走到刘安世的马车前跪下。刘安世一边打量他,一边和颜悦色地说:“你也是外地来赶考的生员?” 韩玉忙说:“回刘相公,是。” “可曾中了?” “学生愚钝,这次不曾中。” 刘安世“哦”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依然打量着韩玉。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你这次见义勇为救了老夫,你想要什么奖赏?” 韩玉连忙说:“学生方才看榜后正巧路过,看见相公的马匹受惊,便出来帮忙驭马。学生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更不敢向相公求赏。” 刘安世见韩玉这么谦逊,脸上浮现出笑容,频频拂须点头。他又朝韩玉看了一会,忽然问道:“我看你有点眼熟,你家在何处?” 韩玉答:“在下是明州人士。” 刘安世眉毛一挑:“明州?你家里有什么人?” 韩玉心口砰砰乱跳,强压着激动说道:“在下父亲为已故荆州通判韩硕。父亲去世后,母亲将我和哥哥带大,现今我们一家都在明州。” 刘安世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是子量的儿子?” 韩玉抬头看着刘安世。刘安世叹道:“怪不得我看你如此眼熟。” 韩玉不敢说话。刘安世眯起眼睛看着韩玉,片刻后他说道:“我与你父亲当年一起考上进士,平时也相交甚笃。听说你父亲去世后,我也曾想找你们一家,可惜你们已经回了明州。” 他叹口气,眼中露出惋惜的神情。韩玉静静地听他说话,也不乱插嘴。 刘安世说完又朝韩玉看了看,然后说:“你平日在哪里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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