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庹太君派庹念给霖铃等人送来请帖,要宴请她,柳慈和所有学生。 原来他们住的客房和庹太君住的前院有一定距离,双方平时没怎么接触。庹太君身体稍愈后,就想着请所有学子吃一顿饭,也是尽尽地主之谊。 有饭吃霖铃当然是愿意的,立刻答应了邀约。 到约定时间,霖铃柳慈带着一群学生来到牡丹堂,也就是庹家宴客的地方。 庹太君带着一群仆人亲戚站在门口迎接柳慈等人,身后站着庹念庹必两个儿子。 老太太今天穿着一件紫红色滚边绣球花对襟褂子,下穿朱红色绣花裤,银色的头发做成盘龙福髻,用一根金凤簪簪住,外加几朵桃花簪在发间,整个人就像一朵颤巍巍的牡丹花,在众人衬托下相当醒目。 霖铃连忙带着学生们上前行礼。庹太君笑着把霖铃扶起,说道:“老身这病多亏了李先生,应当是老身向李先生行礼哩。” 她说话慢慢悠悠的,语调很慢,但是又带着一股当家主母的威严,让霖铃都有些紧张。 没想到宋朝民间一个乡下老太太竟然有这种气质,实在出乎霖铃意料。 这时庹必庹念走上来请霖铃等进屋落座。大家走进屋子分宾主落座,下人们把果子菜品什么的端上来,满满铺了一桌。 庹念起身给霖铃和柳慈分别倒了杯酒,又给庹太君斟了一杯。 庹太君捧着酒杯站起来,对霖铃和柳慈说:“老身被此病困扰多年,今日有幸遇得两位,实是老身的造化。老身敬两位一杯。” 霖铃和柳慈连忙站起来饮酒。霖铃对庹太君道:“我们初来此地不懂规矩,蒙太君不弃,让我们暂住贵府,感激不尽。” 庹太君笑道:“昨日的事我也听说了,是小儿做事不当。必儿念儿,快给两位先生敬酒认错。” 庹必庹念立刻站起来敬酒。霖铃柳慈只能又客气一番。 霖铃现在也有点后悔了,她发现庹家的家规很严,本来自己出口气就完了,现在搞得庹家二子频频道歉,她良心上也有点过不去。 她把酒喝完,对庹太君三人笑说:“夫人太客套了,昨日只是一点小摩擦,过去就过去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庹太君微笑道:“李先生说的是,各位用菜自便。” 这时霖铃的酒杯又空了,坐在她不远处的姚松看见就站起来,走到霖铃身边给她斟酒。 姚松站起来的那一刻,庹太君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和身上。那一瞬间她的神色大变,筷子“当郎”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变化实在太剧烈,引起了在场每个人的注意。众人都面面相觑,纷纷把目光转向姚松,唯独庹太君似乎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姚松。 姚松有点尴尬,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对庹太君行礼道:“小生拜见庹太君。” 庹太君目光在姚松脸上盘旋多时,又往下落到他的手上。当看到姚松残疾的右手时,她表情都轻轻地抽搐起来。 她的反常行为让霖铃也大吃一惊,因为庹太君给她的印象是个非常稳重优雅的老太太,但此刻她忽然流露出激烈的感情,让她觉得非常奇怪。 姚松行礼却不见庹太君反应,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庹念连忙轻推母亲一把,小声提醒道:“娘。” 庹太君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小哥儿快请起。动问小哥儿如何称呼?” 姚松答道:“小生姓姚名松,贱字乐莼。” 庹太君激动地点头,对下人吩咐道:”快,快给姚公子斟酒。” 旁边人连忙走过去。姚松本来酒杯还是满的,糊里糊涂地又被斟了一杯酒,他只好硬着头皮喝完。 他喝酒时,庹太君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目光似乎要把姚松穿透一般,看得姚松浑身不自在。 庹太君也感觉到他有些拘谨,连忙说道:“小郎君目前家中有哪些人?” 姚松忙答:“只有老父老母。” “他们身子如何?” “托太君的福,他们身体还算康健。” 庹太君一个个问题抛向姚松,两人一问一答,旁人都成了摆设。庹太君却浑然不觉气氛不正常,继续问姚松道:哥儿读书如何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姚松还没说话,霖铃插进来道:“他明年就要应举了。” 庹太君面色一喜,问姚松道:“是么?近日都学了什么?” 姚松恭敬回答:“近日随先生学了《诗经》。” 庹太君又说:“可能背诵?” 姚松愣了一下,但还是背道:“凯风自南,吹彼荆棘,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庹太君听到“莫慰母心”一句,忽然双唇一颤,眼睛里滚出两行泪来。 这下全体乱了套。庹必庹念二人立刻冲过去,双双跪下安慰母亲。 一些仆人也忙着给庹太君拿帕子面巾之类的东西。一时间大伙儿手忙脚乱,把霖铃一群人尬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反应。 过了一会庹太君情绪平静下来。她用帕子擦干眼泪,对柳慈霖铃说:“老身年纪大了,净给别人添乱,让两位见笑了。” 柳慈笑道:“太君母慈子孝,乃是有福之人,在下羡慕不得,何来耻笑?” 庹太君不说话,目光又朝姚松看了几眼。 一旁的霖铃总觉得不大对劲,但是疑问在心底无法说出,只能多吃几口菜自我排解了。 ** 石榴村的生活安逸又舒适。柳慈一开始经常带江陵当助手去行针,后来看庹太君和姚松比较投缘,就换成姚松当助手。 庹太君欢喜得不得了。每次柳慈和姚松过去都会安排一小桌酒菜,行完针就陪两人一起用饭。 她的热情让柳慈师徒都有些招架不住,但又不能拒绝,只得欣然接受。 另一边的霖铃整天闲着没事干,就去大街上陪学生们行医。本来行医除了特定的求医者外,也要求学生在大街摆摊诊治病人。 这次学生们就在石榴街摆了一个针灸摊,帮路人针灸。刚开始来的人很少,后来随着他们治愈庹太君的事迹不胫而走,来求医的人便越来越多。 这些学生中医术最好的是江陵。许多病人经他诊治后症状大减,纷纷带着亲朋好友前来求医。一时间他们的针灸摊生意大好,一天到晚的忙不过来。 有天霖铃收工后赶回庹家。走到半途中,旁边路口突然跳出个人影,跳到她跟前叫道:“小丫头,原来是你!” 她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竟然是胡大牛。 胡大牛那天被霖铃一顿讽刺后,灰溜溜地回了家。后来庹家接受柳慈的医治,渐渐也就不理他了。 他越想越气,每天坐在床上苦思冥想,不知怎么的被他灵光一现,记起霖铃就是当日带李之仪上门求医的那个小姑娘。 霖铃见身份被识破,慌张道:“什么小丫头,你认错人了!” 她转身想逃,胡大牛赶紧堵住她,凑近她的脸看。霖铃急得推他,一边骂道:“胡大牛,你想干嘛!” 胡大牛嘿嘿笑道:“好啊,好啊,果然是你。坑我一次不够还要坑我第二次。死丫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总要坏我的好事?” 霖铃争辩道:“谁坏你的好事了!当日若不是我,你怎么会时来运转,从普通的医生变成给当官的看病!” 胡大牛心里冷笑,这倒是不假。自己时来运转,就是从碰到霖铃一家三口开始的。 但这并不能抵消霖铃在庹家让他下不来台的行为。他一把拽住霖铃喝道:“我不管,你跟我去庹家,让他们看看究竟谁才是骗子!” 霖铃手臂被胡大牛蒲扇一般的大手攥着,疼得叽哇乱叫。情急之下她大喊道:“你放开我!我让我舅舅给你补偿!” 胡大牛一听,手上的力气放掉一些,一双绿豆眼狐疑地盯着霖铃问道:“你舅舅?” 霖铃揉着被胡大牛捏痛的地方,不耐烦地回答:“嗯!” “你舅舅现在哪里?” “他去原州当通判了,”霖铃说道。怕胡大牛不知道通判的分量,她又夸张地比划一番:“很大的官呢!” 胡大牛一脸怀疑。当初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竟然是一州通判?说出去谁能信。 但是这小丫头看上去又不像骗人的样子。胡大牛斜着眼睛问霖铃:“你莫不是又在诓我?” 霖铃哭笑不得道:“谁有功夫诓你!你自己去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舅舅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宋朝廷官员。你欺负我,以后有你喝一壶的!” 胡大牛眼珠一转: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然会惹祸上身。他一边想着,手就不知不觉放开了霖铃。 霖铃看他松动,又接着忽悠道:“过几日我给舅舅写封信,让他给你写块牌匾,上面写妙手回春四个字,下面再落个款。你以后贴在家里的门框上,还愁没有人找你看病吗?” 胡大牛眼珠顺时针转动三圈,试探着说:“我不要‘妙手回春’,我要‘华佗再世’四个字。” “行行行,华佗李佗,随便你选!” 胡大牛这才满意了,笑呵呵地对霖铃道:“那多谢小娘子...哦不小官人了。” 霖铃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胡大牛又小跑两步跟上她,笑嘻嘻地说:“小官人,那日你给庹太君吃的什么药,怎的如此管用?” 霖铃一听,呵,想套行业机密?想也别想。 “无可奉告!” 胡大牛笑眯眯地说:“我看小官人又会教书又会治病,非寻常人可比。小人想至尊处拜访,向小官人多请教请教。” 霖铃心里一紧。来尊处拜访,什么意思?胡大牛要缠上自己? 她立刻转身对胡大牛道:“胡大牛,我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别来找我麻烦。要是你敢向别人透露我的身份,我绝对饶不了你,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和你争个高低!你听见没有!” 胡大牛笑着说:“小官人放心,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小官人的身份。小官人有句话说得对,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哈哈。只是药方关乎人的性命,小官人做件好事,把去头疼的药方告知在下,在下以后一定天天吃斋念佛,记着小官人的好。” 霖铃心里冷笑,这胡大牛转来转去还是看中止痛片的配方。不过她心里对胡大牛倒是生出几分钦佩。他人品虽然次了点,对业务还是挺上心的。 霖铃想了想,最后对胡大牛说:“行,我回去写了一并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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