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人侧卧在地,手中拿一方砚台,经仵作查验已昏厥,救醒后经初审,乃是明州桃源精舍前来行医的生员,名叫马子骏。 其余屋中有一橱一几一箱一塌一椅一凳,无窗。屋中几案上有笔墨画纸颜料若干,房中地上有许多纸屑。现已派吏员看守现场,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苟县令点点头,显然对雷捕头的汇报很满意。他顿了顿又问道:“仵作验过尸体了吗?” 旁边坐上来一个七老八十的仵作,颤颤巍巍地说道:“秉苟知县,尸体已验收完毕,现在情形已录验状呈主簿览阅。” 主簿立刻将一张验状递给苟县令。苟县令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死人尸首一具,身常七尺一寸,年龄约二十岁。尸身俯卧几案旁,距离案腿大约六寸。死者身穿白色襕衫,内有名刺一幅。经核实死者为明州州学生员裴聪,其父为翰林图画院画师裴立,其母姜氏,现已派人知会死信。 死者身上器官完整,发髻完好。死者后脑勺正中有一伤口,脑皮碎裂,有血污。正面双眼睁开,眼珠完全,其余五官顶心手脚等器官完好。腿部膝盖背面有红色痕迹,似击打产生,脚部鞋袜完整。全身无雕青,无淤青,肿胀等中毒现象,无自尽状。尸骨待验。 经验查,死者死于甲子夜晚子时前后,死因为脑部遭受背面击打,脑壳碎裂而亡。凶器应为硬物,如砖石棍棒铁杵等物。检验官雷枫。仵作翁参。吏员冯小二,周年,贾羽。 苟县令看完,把验状放到一边。主簿又递上状纸,苟县令阅览一遍,见“状头”处的落款是骆敬。 苟县令对骆敬和颜悦色道:“骆衙内,你要状告何人?” 骆敬站起来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我要状告桃源精舍生员马子骏杀害本院同窗裴慕之!请县令大人明鉴!” 他话一落,大堂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凭什么说马子骏杀人!” “马子骏没杀人!” “我要状告骆敬含血喷人!” 这些声音自然是霖铃几个人发出的。苟县令狠狠把惊堂木一拍:“肃静!!” 骆敬等门外安静下来,对苟县令道:“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马子骏必然是杀害骆敬的凶手。” 苟县令忙说:“证人何在?” 旁边立刻闪出一个瘦瘦的男生,向上行礼问安。苟县令问道:“你报上姓名,再把昨晚所见所闻据实说明,不得隐瞒。” “是,”男生说道:“小生姓宋名德。昨日夜晚,大约在午时左右,小生听到对面永字阁房中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便是裴聪的叫声。小生与同屋的几个人都惊醒了,商量一番后决定由我去天字阁查看。 小生出房门时,便看见对面有一男子正提着油灯进入裴聪的房间,进入后把门在背后掩上。 小生当时便走到永字阁门外叫裴聪的名字,见无回应便打算推门而入,但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小生推了好几下推不开,便用旁边的砖石把门砸开,硬生生闯入。 然后小生就看到裴聪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他身边还昏躺着一人,就是本案状告的被论人马子骏。小生闯进去时,看见马子骏手里拿着一方砚台,地上还散着一幅画卷,显然是马子骏和裴聪比赛画图起了争执,马子骏一时激愤下用砚台砸死了裴聪。” 苟县令点头,又问另外几个昨夜和宋德同住的生员道:“他说昨夜子时听到裴聪房中传出尖叫,你们都听到了吗?” 几个人异口同声:“听到了。” 苟县令颔首,对雷捕头道:“把证物呈上来。” 雷捕头依言而行。苟县令当庭查验证物,有马子骏画的美人图,他手里的砚台,还有一些其他杂物。 苟县令查看证物时,骆敬又说道:“小生也可以作证。昨日日间马子骏曾与裴聪发生争执,两人在河边比赛画图,对评论结果互相不服。裴聪便约马子骏晚上去他房中再比试一场。 如此看来,必是两人对比试结果再起争执,马子骏冲动之下杀死了裴聪! 知县大人,裴家就此一子,又与我等同窗多年。我们不忍他死得不明不白,希望大人明察秋毫,把凶手绳之以法,告慰裴聪在天之灵!” 他说完这番话,大堂上寂静无声。 苟县令皱眉问雷捕头:“马子骏现在何处?” 雷捕头道:“在堂下由吏员看守着。” 苟县令把惊堂木重重一拍:“把他带上来!”
第95章 鸡飞狗跳 没过多久,霖铃就看见两个公差押着子骏从左面一条小道上走过来。 子骏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手脚戴着镣铐,走路一瘸一拐的。 霖铃一看就气得要吐血:这还没判呢,就把子骏当犯人了?! 她心绪涌动,情不自禁地喊一声:“子骏!!” 子骏听到喊声,脚步迟疑地停了下来,朝霖铃这边看过来。常安王燮也纷纷喊他的名字,喊得子骏心都乱了。 他身后的公差赶紧推子骏,让他经过另一扇偏门走到公堂上,喝叫他跪下。子骏昂着头理都不理。 苟县令看他这副傲头傲脑的样子更加来气,把惊堂木狠狠一拍道:“马子骏!把你的贯址年甲父母职业都报上来。” 子骏双唇紧抿不睬苟县令。苟县令气得鼻孔冒烟,对子骏喝道:“好你个泼贼,身犯命案还敢藐视公堂。来人,将这厮先给我按在地上打二十棍!” 命令一发,旁边走过来三个小吏,一左一右把子骏按在地上,第三个不由分说在他背上狠狠打了二十棍。 这下堂外要闹翻天了。常安像头发怒的野兽,想要冲到堂上去救人,被王燮朱勉死死抱住。 霖铃站在旁边看着那根火红的棍子打在子骏身上,发出一下下“啪”“啪”的声音,每一声都是那么惊心动魄。她感觉这二十棍好像打在自己身上一样,从里到外都火辣辣地疼。 但是此时此刻她又能做什么!!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甚至有种绝望的感觉。她只能用牙齿咬住嘴唇,连血都咬出来了都浑然不觉。 好不容易打完,子骏趴在地上连动都动不了。苟县令对吏员喝道:“把他给我架起来,让他跪在地上。” 两个小吏依言过来把子骏拎起来。苟县令坐在上面喝道:“马子骏,这么多人作证你杀了人,你还有何话说!” 子骏头发凌乱,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看着苟县令,一字一字说道:“我没有杀人。” 苟县令哇哇乱叫:“那你为何会晕倒在裴聪的房间?” 子骏有气无力地说道:“昨日夜间我到裴聪房间与他比试,他说让我和他各画一幅美人图,画完了送到书画院找画师评定。我便到他隔壁的房间作画。 我刚画完时,就听见他房中传来一声尖叫。我便拿着画走到他房门口叫他,他没反应,我就推门进去。 因一扇门有些难推,我就推另一扇门进去。进去之后我用油灯照见裴聪的脚,正准备要继续查看时,我身后的两扇门都关了。然后我的腿上和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就立刻不省人事了。 这以后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就连裴松已死我也不知道,是我醒来后你们告诉我他死了我才知道的...” “等等等等,”苟县令脑子一团毛线:“你是说你进去那间房间里,还有人敲了你的头和腿——也就是说,当时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大堂上又是寂静无声。 打破寂静的是那个叫宋德的生员。他嗷嗷嚎叫道:“不可能!马子骏肯定在说谎!昨夜我清清楚楚看到马子骏是一个人进了裴聪的屋子,而且他进去后我也跟了过去。小生可以发誓,从我看到马子骏进屋到我走到房门口为止,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从房间里出来。再加上我推门的时候门是反锁的,如果按马子骏的说法房中还有他人,那我破门而入时理应看到第三个人,但事实上除了马子骏和裴聪二人,房间里根本就没第三个人!” 马子骏怒道:“那难道我是自己把我自己打晕在犯案现场,等着你们来抓我是吗?” 宋德咆哮道:“你做什么动静干我何事,我只说我看到的,昨夜房中就只有你和裴聪。裴聪排除自杀,那杀他的人就只有你,就如此简单!” 子骏也发怒嘶吼:“你冤枉我,我没有杀他!!” “行了肃静肃静!”苟县令把惊堂木拍得邦邦响,又问雷捕头:“你验查过程中,可发现什么能藏身的物什?” 雷捕头道:“属下细细搜过一遍。永字阁中的家什,只有箱子橱柜可以藏身,但橱柜里东西多,人塞不进去。箱子又矮,除了小孩没有人能藏在里面不被发现。 再加上现场并没留下什么第三人在场痕迹,因此属下断言,当夜房中确实只有马子骏和裴聪二人。” 苟县令“嗯”一声,又对马子骏咆哮道:“马子骏,现在证据确凿,我劝你早早诚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子骏跪直身子,眼睛囧囧发亮地说道:“知县大人,我说的字字属实,我没有杀裴聪,杀他的另有其人!” “荒唐!”苟县令的惊堂木快要断了:“屋子里只有你和裴聪两人,他死了,不是你杀的还有谁?难道是神仙降下来将他杀死?你刁顽蛮横,满口谎话。来人,将马子骏拶一百下,当场执行!” 旁边的厅子应一声,立刻拿着拶具过来套在马子骏手上,两个人一左一右拶起来。 拶是一种宋代公堂上非常流行的刑罚,也就是夹手指。这种刑罚看起来并没那么可怕,也不大见血,但实际上非常痛苦。 更何况子骏平时是娇生惯养之人,皮肉没吃过什么苦。如今乍受此苦,只觉得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才受了十下左右就满头大汗,但他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苟县令一边看他受刑一边喝道:“马子骏,我劝你知道好歹。早些供认便少受些苦!” 子骏疼得跪都跪不稳,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没...我没...杀...杀人...” 苟县令气得暴跳如雷,恶狠狠道:“给我拶他!狠狠地拶!拶到他老实招供为止!” 拶了大约六七十下后,苟知县看马子骏一副大汗淋漓,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便让吏员暂停拶刑。 这时主簿已经写好供状递给苟县令。苟县令把供状扔在马子骏面前喝道:“想少受些苦就快点画押签字,否则还有其他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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