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唤几个力大的婆子来。”宋锦悦吩咐道。 秋韵歪着头有些不解小姐的用意,宋锦悦催促道:“快去,难不成你今晚想睡在外面打地铺?” 秋韵的头摇地像个拨浪鼓一般,连连道:“婢子不要。” 秋韵说完便一路小跑着离开。 夜风寒凉,吹的明筑轩门外那种在青石瓦砾的屋檐下那一排排青竹劈啪作响。 秦绾的衣裳本就单薄,那寒凉的夜风吹在身上,让她不由缩了缩脖子,身子止不住地打着颤。 宋锦悦瞧见,倒是有几分歉意,“是我疏忽了,明日便命人给你添些厚重的衣裳来。” 秦绾连忙摆着手,想要谢绝她的好意,可一阵寒风吹来,让她控制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被冻红的鼻尖落下了两滴青涕,她忙用帕子去擦拭了两下,面上略显窘迫地垂下了头。 宋锦悦忽然想起了那同样衣衫单薄住在翠香楼的秦晟。 便想着索性命人将兄妹二人的冬衣一道儿做了来。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秋韵喜滋滋领着四五个婆子朝着明筑轩的方向走来。 宋锦悦打眼一瞧,细细一数足足有五个婆子,只是个个眼生的紧。 “二小姐、” “……” 几个婆子各个膀大腰圆,瞧着一身蛮力,走到宋锦悦身前一个个面上恭敬地行了礼。 “小姐,这些婆子都是婢子从厨房寻来的。”秋韵上前邀功似地说道。 阖府上下,唯有厨房的婆子一个个膀大腰圆,瞧着就一身蛮力,好在这些婆子也都是听说了新回府的二小姐。 即便是沈氏手底下的人,可谁不想往二小姐跟前凑? 那可是遍京城身份最尊贵的女子! 原本几人围在一处吃酒摸牌,一听秋韵说是二小姐的吩咐,一个个雀雀欲试,二话没说丢下竹牌就跟着秋韵来了明筑轩。 宋锦悦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赞许,秋韵的唇角又往上翘了翘,她自认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能揣摩出小姐的一二心思。 “大晚上的,给几位嬷嬷添麻烦了,实在是我院儿里的婢女睡地太死,且还将院门给落了锁,等会我便让秋韵给嬷嬷们各自送些银钱过去,嬷嬷们或吃酒或抓牌,自然全由嬷嬷支配。”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面上的笑遮也遮不住,假意推辞了一番,这才恭维的谢过了二小姐。 众人心中都明白,今日明筑轩挖出了违逆之物,二小姐被巡城司的杜大人带走了,国公爷急匆匆出了府,现下还不曾回府。 夫人还没到,想来已是听说了二小姐回府的消息。 原以为二小姐要在巡城司的大牢里住上两日,谁知今日竟然回来了! 且二小姐这话中的意思,不就是暗指沈氏送来的婢女没有规矩?主子不在,两个婢女竟还落了锁睡的还这般沉。 待会指不定要如何责罚。 “嬷嬷们不用顾忌,将这院门或拆或砸都可,不会寻嬷嬷们赔偿。” 宋锦悦发了话,几个婆子哪有不应的。 各个挽起袖子使出了一身蛮力,口中喊着“一二”齐齐发力,用肥硕的身子朝那大门撞了过去。 不过撞了三回,明筑轩那黑漆的木门发出剧烈的咚咚咚,几个婆子往后退了退,互相搭着手,一起抬脚朝那黑漆木门踹了一脚。 哐当! 剧烈的震响传来,宋锦悦脚下所站之地都颤了颤,一阵灰尘弥漫开来,黑漆木门断成了好几截,歪歪扭扭散落在地上。 春婵同云杏两个丫头听见一阵剧烈的响动,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匆匆取了放在榻前的外衣披在身上就朝门口跑来。 发髻随意散落在身后,灰尘漫天,两个人只模模糊糊看见门口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还有脚边那残缺不全的黑漆木门。 一时大怒,呵斥道:“大胆,不知道这是二小姐的院子吗!” 几个婆子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侧过身子,给二小姐让出了一条路。 宋锦悦冷着脸迈进了明筑轩,春婵同云杏两个一时慌了神,哪里料到二小姐能回来。 急忙跪到地上,颤着声回道:“小姐,婢子、婢子错了……不知小姐今日能回来。” 宋锦悦冷笑一声没有说话,领着众人越过两个婢女从长廊回了正屋。 没说让二人继续跪着,亦没放话让二人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第25章 砸门 月光透过青石屋檐散落下斑驳的月光在那高挂在廊下的灯笼上。 微弱的烛光映照在长廊那镂空的墙壁之上,路过的阴影映衬在那长廊下的灰墙之上,夹着寒凉的夜风。 倒是叫人生起了一层薄薄的寒意来。 入了正屋,秋韵取了那搁在黑漆黄花梨木圆桌上的火折子,将屋内的油灯逐一点亮。 宋锦悦身子疲乏地靠在软榻上,示意秦绾同那几个嬷嬷落座。 待屋内彻底亮堂如白昼,秋韵这才至小姐跟前伺候。 宋锦悦轻声吩咐道:“取五两银子来,每一位嬷嬷都赏一两银子。” 几位婆子相互对视一眼,忙起身行了一礼,一个个笑着推拒道:“二小姐,这些都是老奴们应当的,不必这么……” 宋锦悦正了正身子,垂着眼帘摆了摆手,“这些是我赏给嬷嬷们的,嬷嬷们且安心收下,也好叫我安心。” 一句话,叫几位嬷嬷一时笑着连连称赞了几句“二小姐宽厚仁善”,这才又行了一礼各自从秋韵手中接过了一两碎银。 嬷嬷们平日一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五百文,这一两是她们几个人两个月的月钱,如今得了这意外之财。 心下难免窃喜,揣在怀里的碎银仿佛冬日里头用来暖手的手炉,这股子暖意直直暖入心坎。 又道了谢,这才告辞退了出去。 宋锦悦只觉得眼皮重重地往下拉着,一双素手掩在唇间,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可她还不忘嘱咐秋韵道:“秋韵,先带秦小姐下去歇着罢。” 秋韵原本想伺候小姐歇下后再带着秦小姐回去,既然小姐发了话,她便只好回道:“婢子这就带秦小姐下去歇着。” 秦绾也知宋锦悦今日确实累着了,故而行了一礼,跟着秋韵从正屋退了出去。 宋锦悦眼皮沉沉茸拉下来,侧头靠着身后的软靠,意识渐渐迷离。 狭长的余光里瞥见了了门口那一抹来势汹汹的寒意,叫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一下子便精神了起来。 “二小姐今日可是好大的威风!”沈氏一入门,冷嗤了一声,话音里阴阳怪气。 宋锦悦缓缓起身,慢悠悠理了理裙摆,垂下手时,恭敬朝沈氏见了一礼,“母亲大晚上的怎地过来了?” 沈氏“哼”了一声,搭着赵嬷嬷的手自顾坐到了主位上。 宋锦悦缓缓转过身子,垂下眼帘坐到了沈氏下手的位置。 “啪”! 沈氏一手端过桌上的青花瓷茶盏就朝地上砸了过去。 宋锦悦微微挑眉,看着那溅了一地的青花碎瓷片,她屋中的茶盏可都是宫里的巧匠做的,在京城市面上并不曾流通。 姨母曾说,她既然生在这金玉软枕的国公府里,自然用度也要同旁人不一样些。 其实她明白姨母的用意,只是不想叫外头有心人知道她得喜好罢了。 她年幼丧母,府中那时还没个继母,亦没能料理后宅的管事,故而姨母担心她被旁人撺掇着。 学了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不过是些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受了花言巧语的蒙骗,同旁人私相授受。 可到底吃亏的是小姐。 这些话,姨母不便明说,可为着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无不防患于未然,她以前不懂,后来经历多了,这才恍然大悟。 姨母为了她,真真是用心良苦。 “母亲,这青花瓷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宋锦悦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擦了擦白皙的玉手,眼睑都未抬一下、 她只垂头自顾瞧着裙摆,可那语气里便带了三分寒意。 沈氏心下一跌,轻咳了两声,没有接话,因着方才大女儿在她屋里哭闹了一场,又听说这小贱人回来了。 这才怒气冲冲寻了来,她抱了十足的把握。 可才到明筑轩,见春婵同云杏两个婢女跪在地上,抬眼再往上看去,只见地上那断成了三五截的黑漆木门。 沈氏的心头的血便直冲头顶,明筑轩那可是近百年的黄花梨木!当年章氏生下这女儿时,国公府上下欢喜。 国公爷特意从外头寻来了难得一遇的这近百年的黄花梨木,拢共就那么一颗! 最后全用在了明筑轩上,如今门坏了,不用她说,国公爷自然发话要命人来换上新的。 可如今的行情,这近百年的黄花梨木那是有价无市!还极为难得! 如今国公府沈氏当家主母,花的虽是公中的用度,在沈氏眼中,那都是她的,更是她的夕儿的! 如今要添上这么一大笔的支出,怎能不叫沈氏一时气昏了头? “母亲也是气恼了,这才一时不察失了手,悦儿就不用同母亲计较这些身外俗物。”沈氏眉眼淡淡。 话里话外不提皇后一句,却字字句句扯到宋锦悦身上。 她这是摆明了,若是宋锦悦计较此事,便是不将她这嫡母放在眼里,砸东西的是沈氏,可最后按着沈氏的意思,反倒叫宋锦悦自己忍下这莫名其妙的怒火。 宋锦悦唇角挂着笑,可那眸底寒光犹如隆冬里的厚雪。 叫她忍了? 笑话! “母亲,我这屋里的一应物品皆是在姨母宫中登记在册,如今缺了、少了,自是要回禀入宫的。” 沈氏气的后槽牙直打颤,这小贱人如今怎么是越发不好拿捏? “怎么?你莫不是希望母亲入宫请罪不成?”沈氏的音调也冷了几分,眼底透着寒芒。 宋锦悦微微抬头,看向沈氏,笑着摇头,缓缓说道:“女儿哪敢……不过外头采买添置的东西,难免叫女儿有些不喜……” 沈氏眼睑突突直跳,她这意思是同自己要钱? 沈氏没有吱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听闻母亲屋里有一樽上等的白玉观音,可否赏了女儿?”宋锦悦一双杏眸弯如月牙,面上没有半分不敬。 沈氏方才听她说了前半句,面上才浮现的笑意,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竟然打的是那樽白玉观音的主意! “不成!”沈氏脱口而出,眼里的光渐渐淡了下去。 宋锦悦俯身,白皙纤长的手臂在那湖水青色的袖筒中若隐若现,葱葱玉指轻抬,从脚边捡起一块碎瓷,将其把玩在纤长的指间。 全部的视线也随之落在那上头,眼底涌起丝丝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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