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又是如何打算的? 明目张胆地将自己的势力摆出来,是威慑?还是已经准备逼皇帝一把,确立下储君之位? 眼下唯一能同他一争高低的温哲茂已然不可能成为皇帝心中的储君人选,身为嫡子的温哲翰成为储君,基本没有什么悬念,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是帝王心思难猜,为免夜长梦多,自然还是能早一日将储君之位确定到自己名下,便早一日安宁。 想到这,晏清忽然勾了唇角,无声地饮下秋宴散前的最后一杯酒。 若真是如此,自己倒是完全可以静观其变。 日斜西山,这一场重阳秋宴宣告结束。 众人吆五喝六地离开云月亭,晏清和王淑语倒是落在了后头。 待黄昏霞光渐浓之时,人已尽皆离去,只留下晏清凭栏望着山下,王淑语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陪着。 不多时,一人自亭外进来,王淑语起身见礼。 晏清回转头去,恭敬地行礼毕,笑问:“不知殿下让王家姐姐留清这片刻,是有什么话,需得同清单独言说?” 温哲翰略侧目瞟向王淑语,却见王淑语微微摇头。 “殿下既让王家姐姐在门口候清,又让王家姐姐为清出言,秋宴散场人皆散去,王家姐姐还愿陪着清在这荒郊野岭赏景……” 晏清将二人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将话直接挑到了明处,“清私以为,不过有过一面之交的人,纵然相谈甚欢,也断不足以让其做到如此地步。” 二人皆是一愣,王淑语略有些惭愧地皱眉,想要解释,但晏清句句在理,她着实是寻不到解释的点。 王家同晏家交好,又鼎力支持端王殿下,自然便是说服晏家站队的最好说客。 中秋宫宴也好,重阳秋宴也罢,自己确实是得了父亲和殿下的授意,有意接近晏清。 但接触之后,自己想同她深交的心思,也是真的。 可她还没寻到开口的时机,却叫晏清直接点出了她的真是意图,一时倒是不知该如何再去面对晏清。 只是晏清似乎并不在意王淑语带着目的的接近,含着浅笑,语调一如初见时温润平静:“况殿下于亭外久立,待风平浪静之时,才现身打破僵局,又问责镇南侯家的小姐。清虽愚钝,但窃以为还不算愚不可及。” “不知,清可是猜着了?” 晏清笑问,而答案显而易见。 温哲翰大笑扶掌:“晏小将军真是妙人!不如将军再猜猜,本王为何单留将军?” 晏清略抬眼:“末将以为,镇南侯三万亲兵临城,多有不妥。” 温哲翰笑意一敛,深沉的眸子盯着晏清,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但令他失望的是,晏清的表情自始至终不曾变化分毫,更无从揣测她的心思。 略一垂眼,又很快地抬眼,温哲翰再次咧唇大笑,只是这一次眼中却多了几分凝重。 “小将军料事如神,此确为小王忧心之事。” 温哲翰浅叹一声,双手负后,踱至栏栅旁,举目眺望远处的康都城。 阳昌山上的云月亭位置极好,能一眼看完大半个康都城,但却又因距离远,只能看个大概,并不能清楚地知晓城中布局。 这也是阳昌山没有因为军事防卫,而被铲平或封锁的原因。 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人看清康都城的繁华。 “本王不怕给将军露个底,整个康都城的守卫,共三军六卫。” 温哲翰望着繁华的康都城,神色怅然,“羽林军主管皇宫,宿卫军主管康都,京军则是辅助京兆尹办案。” “六卫分散在康都城周边城市,为各城的守备,最近的襄牙卫,快马加鞭赶到康都,也最少需要三日。” 本是康都防卫的军事机密,此时却被温哲翰娓娓道来,晏清的神色却依旧没有丝毫的起伏。 温哲翰忽然有些迟疑,是否真的要将后面的话合盘托出。
第37章 人心难测 温哲翰正犹豫时,却听晏清开了口:“殿下,晏家军在京者,只有两千余众。” 温哲翰沉默。 晏家军回京多少人,他早已从早朝的奏章中知晓。 他要的不过就是晏清的一个态度。 “再加羽林军一万,将军可有把握?” 温哲翰追问。 “难。”晏清没有迟疑,“若真到了拼命的地步,对方不会只动这三万兵马。” 这显而易见的事情,温哲翰自然心中清楚,只是…… “这可是一件大事,将军怎就料定,皇兄一定会如此做?” 温哲翰侧身凝视着晏清,居高临下的审视,带着迫人的压力。 晏清敛眉微垂首,沉默了两息,才抬眼反问道:“殿下既以为一切当无事,又何必套清的话?何必与兵于清?” 四目相对,静默之中的交锋,最终以温哲翰的展颜一笑收场:“晏小将军果真是真性情。” 语罢,温哲翰转向王淑语,“王小姐,可否行个方便?” 一旁静立不曾掺言的王淑语闻言扫向晏清,但晏清只垂眼看着山下。 王淑语有些失落,红唇微抿,收回视线,向温哲翰躬身行礼后,退出了云月亭。 亭中顿时便只剩下了温哲翰和晏清两人,但温哲翰却转了话头:“王小姐似乎对帮本王留下将军,心有愧疚?” “是清拂了王小姐一片真心相交之谊。” 晏清认真地反驳。 听着晏清对王淑语的维护,温哲翰倒是笑了开去:“你倒是同舒澜表弟所说一般,见不得别人因自己受过。” “清只是就事论事。” 对于温哲翰突然的套近乎,晏清亦是挽唇陪笑,却并不让步。 温哲翰笑着摇头:“本王还没有小气到,因为这等小事,而对王小姐不满。” 晏清淡笑不语。 当着上位者的面,流露出自己对于执行上位者命令后的愧疚,若是上位者不追究,这自然便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她上辈子的种种经历都告诉她,上位者都很喜欢旧事重提。 若哪天惹了他不高兴,眼下这一点儿无关紧要的小事,便是天大的事。 弥子瑕与卫灵公分桃而食的结局,就是很直观的例子。 对于晏清明显质疑的态度,温哲翰倒是没有生气,反倒越发放心。 比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难以抓住把柄的人,一个恃才傲物且有自己的底线原则和在乎的东西的人,显然更容易掌控,也更值得信任。 当下温哲翰也不再同晏清兜圈子,直接将话挑明了说:“今日宴上的情况,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跟宴上的情况一样,我手下去接触的人,无一例外都在未到场的人那儿碰了钉子。皇兄定然是出手了。” 晏清没插话,温哲翰也不需要她接话。 “皇兄身为长子,从小就被父皇给予了厚望,当作储君培养。只是父皇迫于我外祖的压力,不敢明确立皇兄为储君。他怕皇兄会成为众矢之的。” 温哲翰望着康都城,轻叹着诉说自己的心声,像一个讨不到糖的孩子,“老实说,我很羡慕皇兄,能得到父皇真心的喜欢。” “但皇兄却不懂珍惜。” 温哲翰的眸色暗下去,满眼皆是目睹别人轻易地得到了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后,却亲手将它摔碎时的怨愤和不理解。 “可是就算是皇兄做了这种事,父皇还是偏爱着他……” 幽缓的长叹中,是不甘,却又无奈,心酸。 “如此有悖伦理之事,却也只是寻了一个轻巧的借口,罚了他闭门思过。” 温哲翰唇角咧开一个大笑的幅度,手却攥紧了栏栅,双眉倒竖,“他甚至跟史官商议,要将皇兄的这段丑事抹去!” 晏清一惊。 她以为皇帝当时既然选择了放弃温哲茂,去换取李家手里的权力,便是已经对温哲茂失望,而温哲茂定然不会再有机会被立为储君,却不想皇帝竟然依旧是想立温哲茂为储!? 晏清再一次对“君心难测”四字,有了深刻的认识。 同时,又不免对眼下的局势有了新的认知,晏清开口确认道:“……肃王知道圣上的打算吗?” 温哲翰瞥眼瞧晏清一眼,道:“他若是知道父皇有这个打算,便不会着急忙慌地叫李定山回京了。” 晏清顿时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若是温哲茂知道了皇帝的打算,收敛锋芒等上一等,待半年后漳怀水灾爆发,温哲翰死在赈灾途中,这朝中可没有能制止温哲茂登位的人了! 心思松缓下来,晏清也就反应过来自己问得急了。 其实从温哲茂已经急得联系李定山控制朝臣,让众多朝臣连让家中小辈参加温哲翰的秋宴都不敢的情况来看,她就该能猜到温哲茂是不知晓皇帝这个打算的。 “……” 晏清思绪忽地一顿,抬眼瞧向温哲翰,唇一抿,眼神微暗。 她上辈子跟了温哲茂十几年,深知温哲茂这人行事之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眼下皇帝虽然将他禁足肃王府,却没有更多的惩罚。 就算温哲茂不知道皇帝的打算,按他的性子,在这个当口,也应当会选择隐忍个一年半载,让这事儿悄无声息地过去,再徐徐图之,而不是着急地召回李定山。 自己虽然猜他会造反,但也是在皇帝立温哲翰为储君的前提下的。 晏清可以肯定,自己在见到温哲翰之前,不曾向任何人表露过,自己怀疑温哲茂会反这件事。 甚至先前同温哲翰相互试探时,也只说了李定山携三万兵马回京不妥。 自古凡有帝王之心者,皆对手握兵权的武将多有猜疑,更何况李定山这样直接将南疆四分之一兵马开回京城的! 但自己可没说这事同温哲茂有什么关系。 可是温哲翰却斩钉截铁地肯定,是温哲茂召李定山回京的…… 到了后面,他更是在将自己的思路,往温哲茂会反这件事上带。 晏清静默地看着温哲翰,只觉得此人的心思着实深沉。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显然已经是让温哲茂觉得,此时是到了不得不搏命的时候。 而他这次的秋宴之邀,也不是为了拉拢自己。
第38章 非此非彼 温哲翰已经出手,让温哲茂深信自己登位无望,是要逼温哲茂反! 如此,温哲翰单独留下自己,便不是为了说服自己将西疆势力交付于他,而是想让她做盾,挡下温哲茂的临死反扑。 必要的时候,甚至得为刀,斩下乱王的头颅! 晏清敛了眼:“殿下需要清如何做?” 若能致温哲茂于死地,她倒是不介意做刀盾。 或者说,这确实是她所寻求的机会。 见晏清俯首听令,温哲翰略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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