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马车已经是候了半晌。 才等到晏清出来,却又见晏清在车前驻足转首,眸色复杂地看着侍郎府上的封条。 刚同孟舒澜完成交接从西疆赶回来的红妆,顺着晏清的视线看过去,嘴张开,又闭上。 “走吧。” 晏清并未久站,只一眼便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红妆驾马,马车离了拥挤长街后,出城门疾驰,太阳却是已渐至中天。
第33章 重阳秋宴 秋日里天高气爽,凉风习习,男女老少相携出游,各色的小摊沿着山道,自山脚延续至山巅,香甜的米糕香味混着醉人的酒香,同山间的草木气一起,被清风送出去几里。 晏清凭栏望着山下的一派祥和,眉眼沉沉,耳边全是方樵训斥晏齐威那句“被仇恨冲昏了头”。 祖父都要赞一句深明大义的晏齐威,尚且为恨所困,想玉石俱焚。 同样困在仇恨里的自己,又是否会成为下一个晏齐威? 但若要叫她放下,上一世的种种却又反反复复地撕扯着她的心,不甘地叫嚣着。 晏清重重地磕上眼,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收紧。 本想同晏清攀谈两句的王淑语见她心情不佳,便也不敢轻易扰她。 自见面时,晏清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王淑语不由得担忧叹息。 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姑娘,七月前才送父兄出丧,月前却又听闻晏侍郎去世的消息,便是先前有过龃龉,亲人离世也定是不好受的。 眼下晏家壮年男子皆亡,只剩下老弱妇孺,日后还不知会遇到什么难处。 这些,却都压在她一个未及笈的姑娘身上…… 王淑语光是想着,都替晏清摇头叹息。 晏家如今算是败了,晏家从前得罪的那些人,怕是一个个都想去踩上一脚。 王淑语心里这念头刚落,便听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 “到底是圣上亲封的将军,就是高人一等,都不屑于搭理咱们。端王殿下的宴尚且不给面地摆臭脸,谁知道背后怎么瞧咱们?” 满亭的欢声笑语之中,这娇俏的声音本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但其话中含着的意味却太过突兀,以致于顿时便吸引了大半人的关注。 晏清自沉思中被惊醒,清冷的眼微转,落在说话人的身上。 那是个她不认识的官家小姐,二八年华,出落得玲珑有致,一颦一笑间皆是女儿家的温婉柔情。只是此时捏腔拿调地挑拨是非,却叫那画一样的美人都走了样。 一旁人嬉笑着附和,时不时撇过来一个讥嘲的眼神,满脸的桀骜像是给了她晏清多大的恩赐一般。 晏清垂下眼,不打算理睬。 私宴也好,宫宴也罢,总有人喜欢踩高捧低,挑拨是非,无关痛痒的话起头,过了也就过了。但若是搭理上这些人,逼急了较起真来,胡乱一阵撕咬,虽伤不到根本,但却也足以让双方脸上无光。 晏家如今落魄,京中能叫晏家伤筋动骨的,不在少数。 眼下又是多事之秋,晏清只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晏清没开口,王淑语却替她抱不平:“这世上谁还没个恼人的事?李小姐有镇南侯撑腰,日子安稳,自是整日里逍遥快活。便是家里叔伯姊妹落了错,李小姐也是半点不会觉着有什么。如此度量宽宏,怎就恼了别人忧心自家事而怠慢了您?” 被王淑语明着点出自己多管闲事,却对自家的事漠不关心,李小姐自是恨得咬牙切齿,当即就是要起身同王淑语理论两句,却叫身边的人拦了一下。 李小姐瞥一眼王淑语,恨恨地一扯帕子,赶晦气一般地甩两下,才不忿地开口:“我二伯做了错事,连累堂妹受了苦,如今却也是得了惩罚。家父自幼教导,行人做事该公私分明。便是我伤心二伯堂妹受苦,但那也是他们该受的,我自不会跟某人一般,为罪有应得之人愁心劳神,叫其他人都看自己脸色行事,宴饮都不得欢乐。” 作为李小姐口中的某人,晏清意味深长地瞧着说得大义凛然,却明里暗里拉踩别人捧高自己的李小姐,略一沉吟,却是低了头:“镇南侯治家有方,李小姐重义明事理,清受教。” 晏清伸手拦了还想开口为自己辩护的王淑语,微转头,冲她眨了下眼。 王淑语不解其意,但晏清都这样开口了,她便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忿,同晏清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摆明了要拿你捧自己,你倒还好心给她递杆儿爬?” 晏清弯了唇牵了个笑,没说话,只微转了眼,示意王淑语看。 王淑语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就见得了晏清低头的李婉柔好似心满意足了,骄傲自豪地一昂头:“家父治家如治军,纪律严明,自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 听得这话,知晓真相的王淑语一时没忍住,露了笑,顿时就招惹了李婉柔。 “你笑什么?!” 李婉柔怒声质问,若不是身边人拦着,怕是连桌子都要掀翻了。 被喝问的王淑语以娟帕掩唇瞥向身侧的晏清,见她敛着眼神色淡淡,先前的疑惑顿时便烟消云散。 她竟是短短时间就摸透了李婉柔的性子,故意低头引李婉柔的话,让李婉柔闹了这笑话。 倒是自己乱了心性,没端住,眼下倒是成了李婉柔的靶子。 这是否也在她的算计之中? 王淑语探究着,但却不能从晏清漠然的眉眼下瞧出什么,好似这宴上的闹剧同她没有半分关系,不值得她分出心神去关注。 王淑语抿唇,春水般的眸子微敛,羽睫轻垂,掩了心中思绪,复又抬眼往四下一扫,温婉地答着李婉柔的质问:“真是失礼。我不过是见四下人笑起来,一时受了影响,没忍住,叫李小姐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话未说完,便见李婉柔瞪着眼扫一圈。 恰有几个还没来得及收拾起表情的,被李婉柔逮了个正着。更有同李家不对付的,见李婉柔看过去,还挑衅地拉大了笑容。 李婉柔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一双杏眸转回来揪着王淑语,恨不能给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王淑语依旧笑得温婉,并没有开罪了李婉柔,可能会引来镇南侯对自家的刁难的惶恐。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女儿家的恩怨,况且还是李婉柔不占理。 镇南侯虽然位高权重,但贵为边疆王侯,若因为女儿家宴会上的一场矛盾,就要不依不饶地针对京师正三品的兵部尚书,被人笑话度量小不说,真要斗起来,他也未必就能讨着好。 只是让王淑语不解的是,就李婉柔那一点就着的脾气,这会儿竟然还能被人拦在座位上?
第34章 受人群嘲 王淑语心里正疑惑着,却见李婉柔竟然是红了眼眶,万般委屈地开口:“我本是好意提醒晏将军,莫要在殿下的宴上失了礼数,却不曾想反被人嫌多管闲事,遭人笑话。” 李婉柔拿绢帕拭了眼角泪花,“看来你们是见不得我的,我走便是,何苦闹这一遭,坏了殿下宴饮的心情?” 李婉柔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听得王淑语一肚子气。 这人脸皮可真是城墙做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了事,现在上下嘴皮子一翻,倒是成了她们的不是?! 当下王淑语也没了好脾气:“李小姐重视殿下秋宴,便要人人都嬉笑欢颜。如今如了您的意,您倒觉得咱们是笑话了您。” 李婉柔被王淑语一顿数落,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张嘴就要辩驳,但王淑语却压根儿不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 “您说镇南侯治家如治军,您眼下莫不是要将咱们都当成您李府的兵,稍有不合您心意的,就要数落训斥一番?” 一句话,当时就给李婉柔把周围人的仇恨都拉上了。 都是大家贵族的子弟,便是因为她李婉柔身份高贵,愿意捧着她,但也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她把自己当下属一样摆布。 更何况有的人本来就不惧李婉柔的家世,甚至家中还和李家积怨已久。 李婉柔吃了个哑巴亏,气得咬牙切齿,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却又不敢发作。 王淑语却是没因为李婉柔这一时的隐忍而放过她。 “您既然这样眼里揉不得沙子,想来确实是镇南侯治家有方。既然镇南侯治家如此严谨,李家怎么就还是出了个李贤?” 王淑语这话算是直接把先前的话都挑明了,丝毫没给李婉柔脸。 都是京城里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老熟人了,她深知自己这次若是没能将李婉柔嚣张的气焰打下来,下一次再见,这人就会揪着自己的这一次失利,趾高气昂地踩着自己的脸四处炫耀! 被气个半死的李婉柔这会儿脑子倒是转过来了,明白了当时她话出口怎就惹了人笑话。 治家森严的李家出了个吃国家血肉的蛀虫,怎能不惹人笑话? 更何况真相比这还要可笑数倍! 而她眼前这两个,就是为数不多恰好知道真相的人! 转过来这个弯儿,李婉柔登时愤恨地转头瞪向晏清。 这贱人是故意低头,引她的话,让她出丑?! “真不愧是当将军的,好深的算计!” 李婉柔磨着后牙槽,瞪着美眸愤愤不已,嘴里却是话锋一转,“若你战场上也有这城府,还能叫西戎差点儿踏平西疆?” 一直沉在自己的思量中的晏清,听李婉柔忽然说起先前同西戎一战失利一事,低垂的眼轻抬,冷沉的眸子叫周边的人浑身一凝。 正对上晏清的李婉柔,更是如坠冰窖,血液凝滞,四肢发凉。 “我何时算计了你?” 清冽的嗓音没有女子的温婉,带着些许沙哑的质感,轻飘飘没有分量的一句问,却叫李婉柔心头如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一般,沉甸甸地喘不上气。 但越是如此,却越叫她心头愤恨不已。 她作为镇南侯府的千金小姐,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她晏清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眼下晏家连爵位都被收了回去,她还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 李婉柔心中恼恨,但晏清紧跟着的一句话,却叫她无端地脊背发毛。 她说:“我从不将战场上的算计带下战场,因为……” 晏清忽然的一个停顿,让李婉柔心都是一停,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那是杀人的刀。” 冷冽的话像是出口就成了一把杀气凌然的刀,骇得李婉柔浑身一抖,连连退后几步,惊骇地盯着晏清。 晏清却是挽唇浅浅一笑:“所以李小姐着实是误会清了。” 看着晏清脸上和善的笑,李婉柔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由得怀疑先前自己感觉到的杀意,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倒是晏清身旁的王淑语,视线悄悄地在晏清和李婉柔身上走了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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