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饷的事不用担心。” 见方才还踌躇满志的晏清皱眉,跟了她多年的孟舒澜立时就明白她在操心什么,“这些年父王同母妃在大梁,也并非就是纯粹的游山玩水。况且武安若是倒了,对大梁也没什么好处,不能借兵,借点粮饷,应该还是不难。” 孟舒澜说得轻松写意,但这其中的难处,晏清就算没有亲历,也曾在史书上见过。 但再难,也只能去做。 “需要什么助力尽管开口。” 晏清道,“康叔周游列国行商,手下人脉还是有的。”
第146章 拐人未遂 相比于晏清的认真与郑重,孟舒澜却反倒是像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般,带了几抹闲适的笑。 康永安周游列国,各国的人脉都有一点,但康永安本身并不是什么高出身,商行也算不上什么顶尖,能够接触到的人,也多是中下层。 若是漕运、私货,那找康永安是没错的。 但若要让大梁开口援助武安,康永安那边的人却是难办的。 要论行商,靠着海运、海盐起家,掌握着武安海域经商的大头,又拥有最大的陆商商行,行商百年的孟家,才是真正的上下通吃。 也是因此,才有后来的武安首富孟家。 他爹也才能靠着捐钱,捐出个王爷不说,还拐走了皇帝的胞姐。 孟家富可敌国,却能存活百年之久,其根基之深厚,甚至让历代皇帝都不敢轻易扳动。 只因孟家商行几乎掌握了武安所有的商路,一旦孟家商行倒下,紧跟着的就是武安经济上的停滞不前。 所以只要孟家人不从政,历代皇帝基本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孟家把税交够,该孝敬的孝敬到位了,互利共赢,不是问题。 也只有他爹败了两回家,孟家商行的地位才不似前朝那般惹眼。 但他爹依旧没有涉足官场,娶了公主就安心当一个闲散驸马,闲云野鹤,乐得逍遥。 孟舒澜其实一开始也没打算踏进官场的泥潭,跟他爹一样,赚点儿银子败家,曾是他最大的追求。 直到他跑出来搞钱被土匪抓了,遇到了那个只身打入匪寨内部,却暗中领了三千人上山,把山匪一网打尽的小将军。 他本想跟他爹一样,拐了人就跑路的,却不曾想,各种阴差阳错之下,自己不仅进了官场这泥潭,深陷其中,跑不了了不说,还没能把人拐到手。 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晏清,孟舒澜是满心无奈。 如果阿清跟母妃一样“贪财”,就是一半也行,或许自己早就拐到人跑路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而晏清也不是“贪财”的静娴长公主。 “有需得着康叔帮忙的地方,我自是不会跟他客气的。” 吞下那句“需不着”,孟舒澜亦是认真地应下了晏清的话。 他知道,真不让她出一点力,她反倒操心没完。 “西南这边怕是有一场硬仗,西北那边我恐是估计不到。” 孟舒澜自袖中翻出调兵的印信,“正好你要回北地去,也将要接任荆、漠、北三地防御使,西北联防营那边,便都交给你了,需得防备西戎自西北趁虚而入。尤其是西戎如果同雪原十二部联手,与羌国同时发难,整个西境乃至北境,恐怕都将不得安宁。” 接过印信,晏清亦是忧心此事。 虽说大雪封山,西戎想要翻过雪山,同雪原十二部达成共识,难度极大,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藏在暗处的内贼,到现在也没有一点眉目,难保他不会从中作梗。 “明日我便启程。” 晏清将印信收好,收起圣旨、尚方,便打算回去收拾行囊,却又被孟舒澜叫住。 看着孟舒澜递过来的长条匣子,晏清习惯性地问他:“里面有什么?” 说着,就要将匣子打开,却被孟舒澜按住。 晏清疑惑更甚,却听他道:“再过几日,便是你生辰,今年定然是没法贺生了。我先前听侯夫人说,等你回北地,再为你办及笄礼。我是绝对赶不上了,便提前将东西交给你,但你得答应我,及笄礼当日才能打开。” 看着孟舒澜那坚决要得到她点头,才肯松手的模样,晏清眉轻挑,嘀咕了一句:“神神秘秘……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嘀咕着,晏清举着长匣在耳边摇晃了两下。 里面的东西大概装得极好,只能听见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碎响。 “总之你当日见了便知道了。” 孟舒澜只强调这一句。 晏清瞥他一眼,见他狡黠地笑着,眼里却全是固执。 好似她若不答应,他便是将东西抢回去,也不会留在她手里一般。 那模样,像极了跟大人献宝,却还要故作神秘的小孩。 晏清微牵了唇角,嘲讽了他一句:“幼稚。” 但确实是松开了向开木匣的手,将木匣同圣旨裹挟到了一起,瞥一眼还不怎么放心的孟舒澜,晏清没好气地道:“送出来的东西,你还打算要回去?” 孟舒澜见她没有当场打开,倒也是松了口气,此时听她开着玩笑,也好笑地笑了开去,眼底却藏着些叫人看不懂的神色。 翌日清晨,晏清坐上了前往汾邯城的船。 她将走水路至汾邯城,再从汾邯城快马赶回北地。 眼下已经是十二月底,她要赶在一二月之间,那道春寒吹雪落之前,赶到洛奇镇。 不然春雪落下来,在冰雪消融之前,北地都进不了人了。 乾元四年正月初一。 大年初一的日子里,塔里尔的商铺都关了门,人们躲在烧旺了炭火的屋子里躲着寒风。 只有少数几户酒家,还挂着招牌。 厚重的油毡布帘挡着门外的寒风,屋里炭火燃得正旺,三两个无家可回的人,在屋里的角落买醉,守着热酒的火炉的伙计昏昏欲睡。 正午时分,厚重的布帘被人撩起,屋外的寒风裹挟着碎雪呼呼地灌进来,霎时让离门不远的伙计从昏昏欲睡中惊醒,瞧向门边打帘进来的人。 那人七尺来高的个子,披着厚重的蓑衣,一进屋,蓑衣上簌簌地下来一层雪。 雪从蓑衣上滚下来,又迅速被暖融融的屋子化成一滩雪水。 那人在门口站了片刻,待蓑衣上的雪,不再落灰一样地往下滚,才走进里面来。 伙计见人到了面前,吸一口那人带进来的寒气,立马抖擞了精神,扬起笑脸:“这位爷,您来点儿什么?本店有上好的烧刀子、梨花春、满江红,清酒绿蚁样样齐全。这大冬天喝点儿热乎小酒,最是暖身解乏。您看,您来点儿什么?” 那人想了一下,道:“一碗阳春面。”
第147章 大雪纷飞 “阳春面?” 伙计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人应了一声,才面露难色,“爷,咱这是酒馆,喝酒的地儿。吃饭,您得……” 伙计话说到一半,猛然想起今儿是什么日子。 大年初一,这城里的食肆饭馆儿都关门歇业了,也就剩城门边儿上的几户酒家开着。 伙计顿了一小会儿,对面儿人却开了口:“一壶烧酒。” 那人如此说着,显然是以为伙计没说完的话后面藏着的,是要推自家的酒。 “一壶烧酒,一碗阳春面。” 见伙计愣着,那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需求,顿一下,又解释了一句,“下酒。” 阳春面下酒? 这是个什么新鲜吃法儿? 伙计心里嘀咕着,却也没再撵人,扬起笑脸应一声:“行嘞!您里边儿请!” 那人转身,在屋里找了个坐。 伙计打满了酒送来,才见那人还握着根灰布裹了的长棍。 厚重的蓑衣未脱,坐下时,左腰间的蓑衣被支棱起一块儿。 应是腰上还配着刀剑。 伙计借着蓑衣被支棱起而撒开的一点儿缝隙,瞧见里面赤褐的甲衣,也就见怪不怪了。 原是位军爷。 伙计搁下酒,进了后厨,约摸两刻钟,才出来。 端着面碗,并一碟子肉干。 面碗搁下,满满一海碗汤面,里面还卧着个囫囵蛋。 “这年初一,再赶也该吃顿好的。” 见对面人似有些疑惑,伙计揣着手,笑得憨厚,解释着。 那人愣了一下,拉下御寒的面罩,露出张清丽的脸来,黑眸如星,薄唇微挽,道一句:“多谢。” 伙计没曾想对方是个女子,怔愣了一下,说了句:“没什么,顺手的事儿。” 伙计说着,又多看了两眼。 女子从军在塔里尔不是什么稀罕事,他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磨蹭两步,又瞥一眼,见那人吃面也没撒开手中长棍,却也不耽搁她吃面。 不似一般急着赶路的人,总是狼吞虎咽地抢时间,眼前这个却是斯文得很,慢条斯理的,一点儿不急的模样,汤碗里的面却少得很快。 怪人。 伙计心里嘀咕了一句,收回视线,慢腾腾地又回柜面后头他温酒的位置去了。 他刚坐下,往炉子里添了几块儿炭,一阵寒风就打背后吹过来,冻得他一激灵。 伙计回头看门口。 厚重的油毡布晃悠悠,门口却没见人人进来。 伙计嘟囔着看屋里,却见先前还坐在堂前吃面的那个女兵不见了踪影,桌上只剩下空了的碗碟和几块儿碎银。 伙计眨巴下眼,望一眼门口,又转回桌前。 刚坐下的伙计,不得不再次起身,收拾了碗筷,一提酒壶,依旧是满满当当一壶酒。 伙计又望了眼门口,油毡布帘微微晃着,打底下细缝里能瞧见几个马蹄印儿,先前能瞧见的马蹄却看不见了。 “真是个怪人。” 伙计又嘟囔了一句。 买酒,却不喝酒,可不就是怪人么? 伙计嘟囔着,将酒与屋中客分了,收拾了碗筷进了后厨。 打柴门缝隙里瞧见,方才还是细细碎雪的天儿,这会儿已是成了鹅毛大雪。 风拍着门“砰砰”作响。 伙计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将东西搁下,摇头晃脑地嘟囔了一句。 “这天儿里,可难哦……” 寒风呜咽,大雪兜头罩下来,天地一色,银装素裹,一匹枣红马突兀地撞进这素色的画里,载着马上的人,裹挟着纷乱的雪,融入其中。 乾元四年正月二十九,赶在大雪封山前最后的日子里,晏清到了洛奇镇。 当天夜里,纷纷的雪落下来,将入关的道尽数掩埋。 在洛奇镇短暂地休整了两日,暴风雪刚弱了几分,晏清便再次启程。 二月二,龙抬头,正是万物复苏,百虫露头的时候,北地却还笼在厚厚的雪里。 雪是不再下了,只风还呼呼地吹,刮得人缩脖子兜头,街上却依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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