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母亲的身体彻底冻住,士兵们硬生生把她的胳膊拉到位移,才将她怀里的孩子顺利抱出。 完全不顾地上泥泞的雪水,潇箬直接解下大氅将其铺在火堆旁,示意士兵把孩子放在大氅上。 她又去旁边捧来干净的白雪,撸高孩子手脚的裤腿袖筒,开始用雪用力搓。 这个举动看的旁人摸不着头脑,孩子都冻成这样了,她怎么还用雪去搓娃娃的手脚? 钦州地处南方,他们很少能看到雪,自然也理解不了冻伤的人该如何处理。 潇箬没有时间和他们解释,只说道:“再去弄点干净的雪来,这点不够!” 顺记镖局相熟的几个镖师在潇荀的带领下去挖雪,不一会儿潇箬身边就堆起半人高的干净雪堆。 她示意潇荀帮她一起,用干净的白雪搓孩子的手脚,直到孩子的手脚恢复柔软,身体不再像冰块那样僵硬了,她才拿过衙役准备好的毯子,将孩子裹住后匆匆送往最近的医馆。 幸好潇箬处理得当,这孩子才得以保全手脚,不至于成为残疾。只可惜她一家人都在雪灾中丧生,三岁娃娃在这世界上孤苦无依,也不知她活下来算幸运还是不幸。 这个春节对于钦州来说是沉重而悲痛的,武毅带着士兵及衙役挖掘了三天都没有挖完尸体。 第四日,朝廷派人送来了衣物粮食及药品等资源,却并没有看到增援的士兵。 “北方人手吃紧,朝廷只下令运送这些来钦州,还请曾刺史理解。”护送物资的军官如此说道。 曾永波也别无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感谢圣上垂怜钦州百姓。 中郎将远赴幽州有要事,武毅也不能长期停留在钦州,朝廷物资一到,他就要带着三小队士兵去追赶行军的进度。 临行之前,他果然如来时所言,上潇家登门拜谢。 “我武毅是知恩图报之人,潇荀兄弟日后若有需要,只管来盈都找我!我若不在,你只管去我武家军报我武毅名号。” 武家军、奔狼营、火器所和飞鱼卫正是盈都四大军,名义上直属兵部管辖。 其中武家军和奔狼营善战,值守护卫盈都是他们的主要职责,受天子直接调度。 火器所内有大量能工巧匠,极善火药军械,负责研发和制造武器以供全国士兵使用。 飞鱼卫则是负责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行巡查缉捕之责,由当朝天子唯一信赖的安亲王管理。 再偏远的地方,都听说过盈都四大军的名号,更何况钦州并不偏远。 一听武毅说自己是武家军的,家中两个老人面面相觑,态度越发恭敬。他们还没从见过这么大的官嘞。 潇荀和潇箬则没有多少反应,潇箬只当武毅这是客气的场面话,潇荀压根就没打算以后与武毅有交集。 “要我说啊,潇荀兄弟这么好的身手,只做个镖师未免太可惜了,不如来我武家军,一起报效朝廷,不也是美事一桩!”武毅说道。 他那日被追杀,虽然因为晕眩没能看完潇荀击退那几个杀手的全过程,但是昏迷之前他分明看到潇荀身姿矫健,出剑时利落干脆,宛如游龙出水。 “谢武校尉抬爱,我暂时没有入军的打算。”潇荀拒绝的毫无半分拖泥带水。 看他表情坚定,武毅就知道这不是托词,他是真心不打算当兵入伍。 “哎,也行,好男儿各有所志。” 说罢武毅解下腰间一块玉牌,放在潇荀面前的桌子上,抱拳道:“军令如山,我得归队不能再待,这是我的随身信物,赠予潇兄弟。” 不等潇荀拒绝,武毅就转身大踏步离去了。
第六十七章 端倪 武毅离去,也带走了随他而来的士兵,本就缺乏的人手更加不足。 面对数量庞大的灾民,曾永波咬牙决定先暂停对因雪灾垮塌地区的搜寻,集中人力物力救治活着的伤员。 钦州医药商会在这次救治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前期各家药铺医馆出药出力,设置的三处临时救助点挽救了不少伤员,使他们免去落得残疾或丧命的下场。 待朝廷的粮食药品到位,他们又让各家驻店的大夫轮班为钦州百姓看病,只要是因为雪灾造成的外伤或者冻害,都是免费看诊,分文不取。 百姓对此皆是交口称赞,曾刺史更是为商会题字“仁心仁德”,制成匾额挂在商会大厅中。 “潇姑娘,这次多亏了你们商会出手,不然我钦州百姓只怕伤亡更重啊。” 曾永波特地亲临商会总部,对潇箬表示感谢。 “大人客气了,我们只是力尽所能。”潇箬递上一杯热茶,说道:“只是苦了百姓。” “是啊,粗略统计因此受伤的有四百余人,确认死亡的四十八人,失踪九十六人,只怕这些失踪的都还埋在雪下……” 曾永波虽谈不上爱民如子,倒也是心系百姓,钦州一口气损失这么多人口,开春的耕种都会受到影响,他从年初一至今就没睡过安稳觉了。 “现在雪化一些了又冻上,更难挖掘,只能等天气暖和了,冰雪消融,再进行收敛。” 其他掌柜也是摇头叹息,确实如曾刺史所说,只能如此。 幸好钦州地处江南,出了正月,天气就逐渐暖和起来。 融融的暖阳开始笼罩这座刚受过创伤的城市,原本堆积到梆硬的雪堆也开始融化成一滩滩的水渍,像一道道颜色发暗的伤口,斑驳地趴在钦州的皮肤上。 趁着天气好,潇箬和岑老头一起将家中的被褥拿出来拍打晾晒,等晚上就能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敞开的院门探进来一张涂着厚厚胭脂的脸,是隔壁的谢春花。 “忙着呢?”谢春花看院中只有潇箬和岑老头两人,也不客气,扭着腰肢就进门来。 “春花婶,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潇箬笑着和她打招呼。 谢春花年轻时候是个青官人,弹得一手好琵琶,在醉香楼也算是一块活招牌。后来年纪大了,用多年的积蓄给自己赎了身,嫁给了钦州卖猪肉的屠夫。 她家院子和潇家只隔了一道小巷,平时潇箬经常看到她歪着身子依在窗口,把她保养的葱白细嫩的手放在阳光下细细端详,自我欣赏着。 有时候若是她兴致来了,还会把以前的琵琶找出来,拨着弦咿咿呀呀唱上两句。 附近的邻里也许是嫌弃她的出身,并没有几个人愿意和她攀谈,她自己也就识趣的很少出门。 “哎,我这不是无聊么,随便走走。” 谢春花看到还有一床被子没抖开,就把绣着桃枝的袖子往上一挽道:“我来帮你吧!” 她一靠近,岑老头就后退几步,看谢春花上手抖被子了,岑老头干脆就去药房,打算把昨天没切完的橘皮再切一些。 他倒不是嫌弃谢春花,只是男女有别,谢春花一个他人妇在这儿挽袖子露胳膊,他要避嫌的。 这袖子一挽,潇箬就注意到谢春花白生生的手腕上戴着个掐金丝的如意镯。 “春花婶子的镯子真好看,是大牛叔给你新买的?”潇箬笑着问道。 她大概猜到谢春花今天怎么突然出门逛了,这是新得了首饰想显摆呢。旁人都不怎么搭理她,她才会溜达到潇家来。 “他哪有钱给我买这掐金丝的首饰呀!这是观音娘娘赏给他的!”谢春花一脸得意。 得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东西没处说道,可给她憋坏了,潇箬随口一问正问到她心坎里。 用力拍打了几下被子,让里面的棉絮更松散,潇箬手上活不停,随口就搭了句话:“观音娘娘怎么赏给大牛叔的?梦里给的吗?” 她也不是真想知道,唠嗑么,随口问随口答,谁也不往心里去。 谢春花突然就神秘起来,她先是走到院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隔墙无耳,这才小碎步走到潇箬身边,拉着潇箬到院子角落,手拢着嘴巴悄声说道:“是观音娘娘在西边赏的。” “西边?” 潇箬心中一动,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对呀,我悄悄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西边现在可有不少好东西呢。” 谢春花涂着厚厚唇脂的嘴角翘起,得意地说道:“我家大牛去的早,一去就得了这个镯子,可不就是观音娘娘赏的吗。” “那些后来去的啊,就不一定能捡着这样的宝贝啦!” 果然如潇箬所想,这些东西哪是什么赏赐,就是屠夫王大牛从雪灾垮塌的房子里拿的,甚至有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春花婶!这可不能戴啊!”潇箬皱起柳眉看向谢春花道。 “怎么就不能戴了?这都是无主的东西,谁碰上了就是谁的,我家大牛捡着的,那就是我家的东西了。” 谢春花有点不高兴,又说道:“又不是只有我家大牛去捡,好多人都在捡呢!那些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不都被人捡走抬走了嘛!” 看潇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谢春花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觉得有点自讨没趣,嘀咕了几句是不是嫉妒啊之类的话,扭着腰肢就出了潇家的院子。 对她这样的反应,潇箬无奈地叹了口气。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这个物资并不丰沛的世界,她也确实不能要求人人都能明白死亡的厚重。 “王家娘子走了?” 岑老头从药房里推开窗户,看院中又只有潇箬一人。 “嗯,刚走。” 被褥都晾好了,潇箬就也进了药房,帮岑老头一起切橘丝,边切边把谢春花刚才说的话告诉了岑老头。 听潇箬的转述,岑老头的眉毛越皱越紧。 等她讲完,岑老头停下切橘丝的动作,手握着药铡陷入思索。 “老爷子,怎么了?”潇箬不解道。 突然岑老头松开药铡,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叮嘱潇箬:“丫头你和太礼一起,去把荀小子和袅袅叫回来,我去接昭昭。” 此刻才午时三刻,离潇昭下学还早得很,潇箬不明白岑老头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老爷子,发生什么事了?” “你莫问,先按我说的做,回来我再跟你们解释。”
第六十八章 瘟疫 岑老头叮嘱完潇箬,就急匆匆往潇昭所在的私塾赶去。 一路上他边走边观察着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所有人。 这人手上捧着个缺了一角的陶罐,十米外那人手肘上搭着湿漉漉的棉袄,还有人拎着一只倒挂的死鸡,心满意足地晃荡着…… 原先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被岑老头尽收眼底,他越看越心惊,只能暗暗加快脚步,好快一些赶到私塾。 “潇家老爷子好,您这是来找潇昭吗?” 私塾中谁人不知先生最喜爱的学生就是潇昭,年纪最小却最有天赋,长得又是玉雕一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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