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箬僵硬的身体这才软下来,不动声色地收起半握成拳的手。 “金大哥,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她盈盈一笑道。 “啊,正好遇上你,省的你以后再跑一趟了。”金辉挠挠脑袋,被眼前少女温柔的笑容晃的有点害羞。 “你上次不是托我打听那个拐卖孩童的案子,上头有消息了,说是抓到的几个牙人都要被押送到盈州,等刑部审判后统一流放呢。” “盈州?还需要刑部来审判?” 这消息倒是出乎潇箬的意料,只是拐卖了十几个孩童,需要用到最高的司法机关来直接审判? “是呀,我听司马亲口说的,错不了。”金辉肯定地答道。“说是大理司亲自下令的。” “不过为啥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官老爷的心思咱们哪里猜得透呀,上面啥命令我们就照做。” 潇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金辉说的没错,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今日告诉自己的已经是他所能知道的所有信息了。 “谢谢金大哥告知。”潇箬膝盖微弯,行礼道谢。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那我就先告辞了,曾大人还等着我去回话呢。” 金辉也抱拳还礼,说罢转身就要往衙门走。 看金辉高大的背影,潇箬眉头一跳,没忍住开口道:“金大哥等等!” 金辉闻声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潇姑娘还有其他事?”
第七十章 躲灾 看金辉憨厚的面庞,潇箬细声细气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看到不少人都咳嗽不止,想来是天寒受冻,金大哥要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多谢潇姑娘关怀。” 被漂亮姑娘叮嘱小心身体,金辉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我皮糙肉厚,从小到大很少生病的,而且今年回春快,你看这才出正月,我出去跑趟活计都能出一身汗呢!冻不着!” 他憨憨笑着,为表示自己强壮还啪啪拍了两下厚实的胸大肌。 潇箬并未再说什么,抿唇一笑向金辉告辞回家了。 她只能言尽于此,接下来发生什么只能听天由命了。 整个钦州她扛不起,但是至少要抗住潇家。 金辉和潇箬分别后就加快脚步往府衙跑,差事完成得抓紧时间回去复命。 他今天是去调解西大街的陈记布店和张记烧饼铺的官司。 陈记老板状告张记烧饼铺每天做烧饼,烧出的柴火灰顺着风飘到她家院子,把她新进的布料染得黑一道灰一道。 张记烧饼铺则是说陈记布店是把卖不出去的旧款式抹了煤灰,好赖在他们身上,讹诈他们钱财。 两家铺子从拌嘴吵架升级到大打出手,最后双双来敲鼓鸣冤。 这种家长里短的鸡毛案子向来都是派给他们几个都头处理,。 要是平日里,金辉会喊手下几个去调停调停,可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皂班、捕班、壮班通通人手不够,他手下仅有的几个下属衙役全被征用。 无奈只能他亲自出马,今天一下午他来回在布店和烧饼铺来回跑,好不容易才给两家人调解好,他也得赶紧回衙门登记结案。 路上遇到潇箬说了会儿话耽搁了时间,不快点跑的话就赶不上吏员登记造册了。 幸好他腿长,跑起来一步抵别人三步,终于是放衙前赶回来。 “呼哧,呼哧……王叔,王叔,我,我今天还没登记呢!”金辉气喘吁吁地拦在王姓吏员面前,挡住他企图早退的脚步。 “你怎么不早点,再一刻就该放衙了,我笔墨都收拾好了!”王吏员翘着胡子,满脸不高兴地说道。 “呼……这不还没到点,你就帮我再记一笔,呼哧……大不了,晚上我请你喝酒!” “算你小子识相。”听到有酒喝,王吏员面色稍缓。 他慢悠悠从折好的布袋中拿出笔墨,滴上两点清水,研磨起来。 “不过今个儿就算了,你先欠着,下次喝。” 王吏员好酒出了名的,今天居然不着急让金辉兑现请喝酒的承诺,让金辉不由有些好奇。 他问道:“怎么?王叔今日是有约?这酒都请不动你了。” “约什么约啊,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咳嗽发热,风寒感冒的汤药喝了几帖了也不见好,我家那位正着急上火呢。” 王吏员撇着嘴说道:“我可不想在这时候出去喝酒,徒惹家中吵闹。” 边说着边写,没一会儿王吏员就把金辉今日差事登记好,清洗起他那支梨花木狼毫来。 “咋又是咳嗽发热,我记得三班的兄弟们不少告假都是因为这个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这次的风寒怎么这么厉害。” 随口答着,王吏员清洗好笔,又一一收纳好,往院中日晷一瞧,正好是酉时,到了放衙的点了。 一到点他这动作像是突然被加速抽帧,和刚才慢悠悠的样子截然不同。 起身拿起外披,王吏员快速地朝府衙外走去,边走边喊:“你记得欠我一顿酒!” 酒字音未散去,人都瞧不见影子了。 金辉习惯了王吏员放衙前后两幅面孔的样子,他随意挥了挥手当做告别,心中琢磨开来。 刚才遇到潇箬时候她就提起现在好多人都有咳嗽症状,还说天寒让自己注意别受冻。 可是今年天气迥异,二月初稍气温已经很暖和了,好些人都穿不住厚实的棉袄,换上轻便的薄衣,说受寒受冻未免有些怪异。 而且最近自己身边确实是有不少人开始生病,大多是咳嗽发热,府衙中好几个兄弟因此告假,导致三班衙役人手不足,他几个下属都被调去当值了…… 越琢磨金辉心中越是觉得不对劲。 这些人都是先一个告假,隔几天就接二连三都生起病来。 这不像是寻常的风寒感冒,倒像是什么会过人的病症,那些告假的不是平日交情甚好多有走动,就是同班当值长期相处的。 想到这里,金辉心脏猛地突突起来,仿佛要破胸而出。 若真是过人的病症,他要赶紧上报曾刺史才行! 话分两头,金辉这边狂奔去找曾永波禀报自己的猜想,潇箬这边已经回到潇家院子。 进门就看到院中堆放着几十个麻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都是大米、地瓜、土豆这些耐储存的口粮。 库房被清理成两块区域,原来炮制好放在仓库里的药材都被整理到制药房,仅留下不好搬运的木柴炭火被最大限度的堆叠起来,占用了库房的东北角。 其他空出来的地方全部被潇荀和郑冬阳采购的食物堆得满满当当。 两扇完整的腊猪用粗草绳穿起来挂在房梁上,旁边还有同样晾好的成串鱼干。 炼好的猪油三大瓦罐,雪白的油脂散发着特有的香味,最能勾人肚子里的馋虫。 精磨的白面和粗磨的玉米面各有六麻袋,磨好的面粉容易受潮,潇箬指挥着潇荀把十二个麻袋都放在架子上。 院中的大米、地瓜和土豆通通搬进库房,用品字型堆叠,既保证了空气流通,块茎类不会因为挤压而发霉腐烂,又能方便取用。 两个崽崽不能缺少维生素和纤维摄入,但蔬菜含水量高,不耐储存,潇箬就把萝卜、白菜、冬笋类植物都切成厚片。 在她精妙的火候掌控中,这些果蔬片中的水分迅速蒸发,变成了一摞摞香脆的果蔬干。 需要食用时,只需在水中泡发,虽然比不上新鲜的,口味却八九不离十。 潇箬最庆幸的,就是当初选择的这套院子里自带了一口井。在这种需要闭门不出的时候,完美解决了水源获取的问题。 清点完库存,确定这些物资足够他们足不出户起码三个月后,潇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这口气从岑老头说出可能会发生瘟疫后,就一直哽在她的胸膛里。 这会儿吐出来,她才觉得身体逐渐放松起来。 “箬箬啊……”郑冬阳挠挠脸颊,有点烦恼地说道:“我和阿荀光顾着要分批次,避人耳目地买东西,都没怎么讲价……” 他老脸上泛起了忧愁。 “刚才我一算,好像把家里的银子都用的差不多了……”
第七十一章 从头来过 当时着急要他们去屯物资,潇箬把家中存放银钱的木盒整个交给了郑冬阳。 里面是他们所有的积蓄,包括潇荀护镖的工钱,潇箬平日炮制好的药材换来得来的现银,以及岑老头攒的琐碎银两。 他们日常的开支都是从里面支取,潇箬隔几日就要从头清点一遍,她还记得上一次数钱是在两日前,木盒中共计八百六十二两七钱,外加四百枚铜板。 “都花了?”潇箬有点不可思议。 倒不是觉得他们买的东西多,这情况下多屯物资完全没有错, 她惊讶的是这些物资基本都是米面粮油,最昂贵的应该就是那两扇腊猪,这全部加起来应该也用不到八百多两银子。 “本来是没花这么多的……可是后来我买了这些。” 郑冬阳从库房最靠里的柜子上搬下来四个捆扎结实的皮袋子,解开绕了七八圈的封口绳,里面白花花的晶体就暴露在几人面前。 用手指分别沾了一些送到嘴巴里,潇箬尝到了熟悉的甜味和咸味,竟然是白糖和盐巴。 四个皮口袋里糖和盐对半,剔透的晶体反射着烛光,像一粒粒细小的碎钻吸引着潇箬的目光。 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知道在这世界里糖和盐的昂贵。 寻常百姓多食用的是麦芽糖或者饴糖,因为提取技术的限制,这类糖多半带有苦味,像面前这样雪白的白糖是非常稀少的。 盐巴虽然没有白糖这么罕见,但是一斤纯度不算高的海盐也需要三两银子。 看潇箬直勾勾盯着糖和盐,郑冬阳有点吃不准自己买这些是对是错。 他本来是在买鱼干,刚好遇上一个行商从货行里骂骂咧咧地出来。 那行商说话带着口音,郑冬阳听了一阵子才听明白,他是来卖货却被这货行的掌柜恶意压价了。 行商本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心态,硬是不贱卖自己的货,和货行掌柜吵得面红耳赤,这才骂骂咧咧被货行伙计赶出来。 “会后悔的你们!”行商面带怒容大声喊道。 这句别扭的话挑起郑冬阳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行商这么有底气? 于是他上前搭话问道:“这位兄台要卖什么?能否让老朽开一开眼?” 行商见来问的老头宽袖大袍,颇有些仙家风骨,不像是一般的小老头,还真就把自己的货给郑冬阳看了。 正是这两袋白糖和两袋细盐。 “老人家,不是我吹嘘,就我这货你上哪儿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我也是费了不少钱淘来的。”行商面露得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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