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站直身子,低声道:“武毅明白,谢公……公爷。” 后退两步后,他转身面对潇荀拱手行礼,“潇荀兄弟,你又救了我一次,武毅没齿难忘。” 潇荀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他出手并不是为了武毅,而是这三个混混意图诬陷信立虫草,抹黑潇箬,他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逃脱制裁。 他也拱手回礼,然后指了指三个被士兵拖着上半身的人,说道:“希望武大人能依法判决,还我们个公道。” 武毅还没回答,老者带着中年人先开口允诺,“你们放心,恶人自有恶报,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老者矩步方行,不疾不徐几步到潇荀面前,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你叫潇荀?是个将才。” 被打量的同时,潇荀也在观察着老者,他面色红润,步履平稳,丝毫不见年迈体态,言谈举止中不自觉流露出上位者的强势,看来老者的身份并不简单。 一旁的潇箬也看出来些端倪,怕潇荀的沉默会惹老者不高兴,她出来打圆场,“武大人,两位老爷,外面风大寒气重,不如到我们铺子里说话吧,我家虫草煮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完这话,她暗暗观察到老者先点头后,武毅和中年人才半步之距跟在老者身后进入铺子。 心中叹了口气,对于老者的身份,她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一行人进到信立虫草专卖店内,潇箬支起陶炉,从柜架上取下三个琉璃瓶,准备煮虫草茶。 前堂设有一处平日供客人休息的茶桌,现在桌子旁只有潇荀、潇箬和老者坐着,郑冬阳回掌柜台翻看账册,而武毅和中年人分立在老者的身后。 颇有兴致地看潇箬取出虫草放在红陶壶中,老者问道:“这是冬虫夏草吧?还能煮茶吗?” 潇箬手上动作不停,回答道:“老先生见多识广,这正是虫草,是我们钦州医药商会从羌蕃采买来的。” 倒出一杯虫草茶递到老者面前。“冬虫夏草直接当茶煮,能提高身体对虫草中有益成分的吸收效率。” 中年人上前就要从怀中掏出银针,被老者拦下,“别扫兴,就你麻烦,喝杯水还要验来验去。” 被拒绝的中年人笑嘻嘻地将银针塞回怀中,后退半步回到老者身后。 举起茶杯,老者慢慢啜饮,“嗯……确实香……” 他朝潇箬夸赞一句后,视线又重新转到潇荀的身上。 “潇荀……嗯……要不是不同姓,我还以为你是顾家子。” 顾?听到本姓,潇荀心中一动。 老者眯着眼睛,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看虚无中的某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可真像,他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身手了得。” 放空的状态只有短短一瞬,老者又恢复清明,“不过他比你更出色些,他还勇猛、坚韧、一腔热血、信守承诺、满腹忠诚……就算与我只有一面之缘,仍然遵守与我的诺言几十载。” 好似回想起那人当初许下承诺的情景,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那家伙估计现在正在含饴弄孙呢,岁月不等人,一晃眼我和他都老了……” 握着茶杯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潇荀拼命克制自己声音不要露出破绽:“您……说的那个人,是顾敬仲将军吗?” “哦?你也知道敬仲?”老者微微睁大双眼,稍后又轻轻笑了笑,“也是,你们去北边境收购药材,想必是听过顾百户的名字。” 顾百户,顾将军,顾敬仲。这位老者说的人果然是他的父亲! 潇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百转千回。 他猜到了面前老者的身份,这个面露和善的老人,就是当今的圣上。 他一直以为父亲苦守漠北几十年,一心为圣上开疆拓土,这份忠心只是父亲的自我感动与执念,遥远的盈州根本不会有人记得这个百户将军。 原来这竟然是一份诺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水银 耳边是两人的对话,潇箬的注意力却在他处。 她从刚才就注意到圣上拿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他的脸上神情却称得上是宁静祥和。 眼角的余光一直观察着他说话间张合的嘴,以及偶尔露出的牙齿。 有血丝!是牙龈出血。 正常人绝不会说话间就牙龈出血,除非…… “老先生,我想问你点事情。”潇箬出言打断两人的谈话。 若是以前,有人敢在他说话时候打断他,肃武帝臧吕绝对会让这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但是这次,或许因为自己只是微服出巡,面前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或许是因为刚才回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让他的心有一丝柔软。 对于潇箬这次贸然开口,他一点都不想计较。 “何事?你说吧。”他脸上表情称得上和善。 潇箬斟酌片刻后,尽量委婉地问道:“您最近是不是经常头晕头痛,晚上多梦?” 臧吕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皱眉看向潇箬:“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的身体情况除了御医,其他人都不应该知道,被一个民间姑娘说出症状,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我猜您的记性也不如以往吧?而且经常牙龈肿痛,伴随着出血,心绪常常烦躁不安,莫名就想发火,难以自制。” 一个两个症状被说中,臧吕可能还会觉得是巧合,但是所有的症状都说的一丝不差,甚至比御医诊断的更加准确! 特别是牙龈出血这个症状,他从未和任何人提及。 天子龙体,每一丝精血都极其尊贵珍惜。 他克制心中悸动,不再压抑自己上位者的威严,开口问道:“你是从何得知朕的龙体情况?” 皇帝专属的自称一出口,武毅和中年人以及郑冬阳立刻伏地而跪,潇箬和潇荀也跟着跪下。 虽然跪着,潇箬依旧没有半点惊慌,她垂眼答道:“民女学过药理,略懂岐黄,刚才我看圣上手不自觉地颤抖,加上有牙齿出血的症状,便斗胆猜测圣上龙体有恙。” “是大胆。”臧吕看面前跪着的青年男女,两人都虽然双膝跪地,身板却挺直,能看出两人对他并不畏惧。 不知为何,臧吕觉得面前两人意外的合他眼缘,就算潇箬贸然猜测天子龙体,他也不怎么生气。 “那你说说,朕这是何病症?” 心中仔细盘点皇帝的症状,潇箬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她抬头答道:“民女怀疑,圣上这是慢性汞中毒。” “中毒?!”中年人失声惊呼,他作为皇帝的贴身公公,日常所有的衣食住行都是他亲自经手,如果说皇帝中毒,他难逃干系。 相比苏公公的惊惧,中毒者本人要镇定许多。 臧吕皱眉问道:“汞是何物?朕为何会因此中毒?” 看面前跪着的两人,他一抬手,“都起来回话吧。” 众人谢恩,起身垂手站立。 潇箬没有不能直视龙颜的觉悟,杏眼溜溜地继续观察着,“回圣上,汞就是水银,慢性汞中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必圣上日常的衣食住行里,定然有水银的存在,才会日积月累,不知不觉中毒的。” 她这番话吓得苏公公腿脚一软,差点又跪倒在地。 臧吕此时也回头看向苏贺年。 这是他还在太子时期就跟着自己的贴身公公,那时他二十八,苏贺年才六岁。 等于苏贺年从小就在他的身边长大,忠心自然不必怀疑,他现在想的是小苏子是否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利用,从而害自己中毒而不察觉。 苏贺年眼眶发红,殷切地看向臧吕:“圣上,小苏子愿意以身家性命发誓……” 忠心还未表,臧吕便一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了,“朕要你身家性命做什么,你哪样身家不是朕给的。” “你想想,朕的哪些日常吃用里有可能掺了水银。” 苏贺年不敢马虎,绞尽脑汁开始回忆每一样他经手的事务。 “每日饭菜都是御膳房烧制,吃之前也会用银针验毒,而且为了安全,每种菜圣上都不会超过三筷……” “圣上的衣物浣衣局洗完后会送到寝殿,由奴才亲自熏香挂烫,也不会有水银的存在……” “寝殿和太和殿的洒扫也是每日进行,若是有水银的话,也该被清扫掉的。”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苏贺年还是没有头绪,究竟是什么东西会含有水银。 潇箬也在思索。 皇帝的饭菜种类繁多,想要精准猜中今天皇帝吃哪道菜并不容易,更何况还要天天猜中,才能持续性的掺入水银,排除。 衣服之类的也不太可能,水银是流动的水珠状,想要残留在衣服上,最多也就四到八个小时就会挥发完,若是穿着走动,消失的更快。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古往今来的皇帝,只要年岁渐长,就会有一个共同的心愿,那就是长命百岁寿与天齐,他们会绞尽脑汁延长自己的寿命。 比如求仙丹,寻长生。 难道肃武帝臧吕也有这个行为?若是求仙丹,那慢性汞中毒也不稀奇。 想到这里,潇箬便直接开口问道:“苏公公,圣上可有服用仙丹的习惯?” 苏贺年立刻回道:“不曾服用仙丹,圣上英明,从来不偏信方士之言。” 他突然一顿,补充道:“但是圣上一直有吃太医院开具的调理身体的汤药。” 御医的药方自然是世上最权威的方子,谁都不会去质疑太医院开的药。 汤药?难道问题就出在这经常服用的汤药里? 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产生同一个疑问。 潇箬他们是百姓,不明白太医院的分量,而其他人则是再清楚不过。 而肃武帝臧吕却知道若是太医院出了问题,那就是威胁到所有身居高位的皇室宗亲和官员,按律法规定,凡从五品以上官员,自身及直系亲属身体有恙,皆可请太医院诊治。 所以这件事要查,但是要悄无声息地查。 他看向潇箬。 面前的姑娘面容柔美,很容易让见到她的人放下心中戒备,而且她精通药理,目力惊人,与自己相处的短短时间内,就能察觉到他身体的异常…… 思及此,臧吕朝潇箬说道:“从明日开始,你就去太医院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同入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潇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重生前看的那么多电视剧不是白看的,她深知皇权集权下宫廷的可怕。 更何况她现在的梦想只有赚钱养好两个崽崽,再和小狗相守到老。 潇箬双膝一弯,重新跪下,表情真诚地说道:“谢圣上抬爱,民女只是略懂皮毛,让民女当太医,只怕别人会觉得民女德不配位,才不当职,到时候再误解圣上识才之能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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