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你朝各营下令,一会儿再往前十里列阵,弩箭手时刻准备着。”祁年摆了摆手,吩咐道,“另外,去取我的弓箭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197章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苏婳就着微弱的烛光替一个伤兵拔出了深深扎在他股骨处的一支带着倒刺的长箭,箭头上还残留着零星血肉。 看着就让人不由觉得自己的股骨都开始痛起来了,可是这个伤兵却只是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苏婳侧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外头空地上架起的尸堆,眼眶微红,她抿了抿唇角,加快了手中缠纱布的速度。 “好了。”片刻后,苏婳直起身子轻轻道,“去吧,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吧。” 那伤兵听得苏婳的话后愣怔了片刻,这才低声向苏婳道了谢,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往那处空地上走去。 秃鹫在尸堆上空低低盘旋着,蒙着白布的士兵不停挥舞着长枪驱赶他们,月光皎洁,仿若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白布。 苏婳慢慢走到塌了一半的营帐门口,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们用四处寻来的油和枯枝将他们慢慢围了起来,当燃着火的火把掉落之上,火光再次燃起。 这时,原本一直寂静无声的空地上,也不知是谁先轻轻哭了一声,尽管那哭声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可是还站着的人却都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痛苦。 哭声轻轻幽幽地一点一点传入了苏婳的耳中。 火光越燃越高,黑烟滚滚,留下的清泪在满是污泥和血痂的脸上留下清晰痕迹,火星跳跃着随风燎烧了他们的头发。 可是即使这样,大家都还是不愿意后退一步,仿佛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最近的距离送那些并肩作战的兄弟们最后一程。 槐里军营的人也安静的站在空地边缘,垂首握拳放在自己的心口处,身形挺直得宛若一块块石碑。 苏婳闭上眼,抿起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王妃。” 这时耳边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她循声望去,却见南陆正举着一支箭和一封信站在她的身侧。 瞧见苏婳朝他看了过来,南陆举着这两样东西走到她面前,哑着声音道,“这是刚刚祁年从城墙上射进来的宣战书。” 说着,南陆微微一顿,继续喑哑道,“主子将自己关在一个小院子里不愿见我们,可不可以请王妃将这东西送到主子面前?” 话音落下,苏婳微微一愣,这时她才想起来,她在讲李玄知的伤口都清洗包扎后便一直在此处忙碌,也是已有好长时间未曾见过他了。 她从南陆手中接过长箭和书信,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找他。” 说罢,苏婳转身便朝着李玄知所在的地方疾步而去,很快,便走到了南陆口中的那个小院。 这个地方说是小院,其实也不过就是多了些碎石断枝在地上堆了起来。 碎石断枝之上还站着一人,裹着头顶伤处的纱布早已又渗了血,那人却并不在意,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块玉牌,目光复杂,除了悔恨和杀意,还有一丝死气。 苏婳蓦地一怔,在原地立了片刻后,她抿了抿唇慢慢朝李玄知走去。 她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只是李玄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站着静静看了李玄知半晌,苏婳忽然抬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眸。 她低低说道,“累了,就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 李玄知没有说话,远处空地上轻幽呜咽的哭声顺着北风破碎传来,听了好久,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苏婳想要放下手时,李玄知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再等等吧。” 须臾,苏婳感觉到手心有些温热潮湿,他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只是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垂下眼眸,又朝着他走近了一步,替他挡去了裹挟着风沙呼啸而过的北风。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苏婳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被吹得半边僵冷的时候,李玄知的手忽然动了动,他微微用力一拽,将苏婳紧紧揽入怀中。 苏婳踉跄了一下,她刚想扭头去看李玄知的表情,可是却被他用手轻轻压着后枕动弹不得,他的声音在耳边喑哑响起还带着些许的鼻音,“多谢。” 听着李玄知明显平静许多的声音,苏婳的肩头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她安心地待在李玄知的怀中取着暖,软声笑着道,“王爷,听说帝都有家酒肆叫晚雪居,只在冬天开门,是吗?” 李玄知虽不知苏婳问此话何意,只是停顿半晌,他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苏婳又将身子往李玄知的怀中缩了缩,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轻声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说着,她微微一停,再次笑着开口道,“妾身想同王爷说的第三件事,不过就是下雪的日子,王爷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小酒?” 这次,李玄知许久未说话,停顿半晌,他微微收紧手,沉沉笑着道,“好。” 闻言,苏婳也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他是明白她所求,亦明白她所想的。 她之所求,不过便是两人能最终平安回到帝都,在初雪的日子里与所爱之人共饮一杯酒;她之所想,亦不过就是希望他的心中不要放弃任何生机,能好好地活下去。 或许她曾愿郎君千岁,只是世道艰难,小人作祟,活着便已是一件不易之事。 但只要人心不死,那便一切都还有希望。 纵使被挚友狠狠捅了一刀,又或者最终的最终他们没能一起回到帝都喝上那一杯酒,可是她总觉得若有希望,便一切都还能找到生的机会。 他与她,还有那些活下来的人,他们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的,一定。 这时,苏婳再次听到李玄知的声音平静带笑地在她耳边响起,“苏婳,多谢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推了推李玄知,将那支箭和那封信递到了他的面前,努努嘴道,“那王爷就先处理一下这恶犬乱吠的事情吧。” 说完,苏婳将东西塞到李玄知手中后,转身便准备离开,就在她走出没几步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苏婳脚步一顿,倏忽回头看去,却见李玄知的脚边是玉牌的碎块。 月色清辉皎皎落下,碎成几块的玉牌勉强拼凑一下,还是可以看出上头刻出的祁年二字。 她抬头看向他,半晌,她微微拢了拢耳边吹散的鬓发,弯眼笑了起来。 他也看了她半晌,朝她慢慢走了过来,走到近前他抬手替她挽起鬓发,慢慢扬起唇角,笑容明亮而恣意,灼灼如朝日。 “好,待我处理完这头恶犬,我们便一起回家,一起在下雪的日子里温酒喝。” 第198章 林妃背叛 当林妃服侍旧疾发作的林老太爷躺下后,她抬手朝殿中服侍的其他宫女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殿中的宫女闻言皆低低应声,行了一礼后便从宫殿中鱼贯而出。 宫殿中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林妃定定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林老太爷好一会儿,这才垂眸慢慢站起身子走到桌边,端起了桌上的那杯凉茶倒到了一旁的花盆之中。 茶,不过就是一杯普通的茶,只是里头还加了一些会诱发林老太爷旧疾的东西。 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了扑棱棱的翅膀声,林妃支起了窗户,一只灰鸽子咕咕叫着熟练地钻了进来,站在窗台上走来走去。 林妃微微皱眉,正想将这只鸽子赶出去时,她忽然看到了鸽子的左腿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管。 她微微一愣,似想起了什么伸手将那只灰鸽子抓了起来,鸽子也不挣扎就这样任由她随意抓着,很是习惯的样子。 这次,林妃也没有再过多犹豫,她取下那个竹筒直接塞入自己的衣袖中,同时又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竹筒绑回灰鸽腿上。 她刚将竹筒挂回灰鸽子的腿上时,大殿门口忽然出现了国师的身影,两人一照面,国师便看见了林妃手中的那只灰鸽子。 那只灰鸽子看到国师后,忽然咕咕咕激动地叫了起来,挣扎着从林妃的手中挣脱飞到了国师的肩上。 刚一落下,国师就看见了它脚上绑着的竹筒,干干净净,倒是不曾看到任何打开的痕迹。 “既然国师您来了,那父亲这儿就拜托国师您照顾了,我还得去看看阳儿的情况。” 说着,林妃像往常那样柔柔朝国师行了一礼后便准备离开,可就在她的脚快要迈出房门时,国师突然叫住她道,“还请林妃娘娘留步。” 林妃倏忽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微微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只是万幸,国师站在她的背后并没有看到她的这些小动作,待国师绕到她的面前时,林妃早已恢复了镇定。 国师朝林妃恭敬作揖,垂首温声道,“恩公的身子突发旧疾,刚刚听太医说恐怕这几日下床也是有些困难的,之后几日早朝可能就要麻烦林妃娘娘您坐镇殿后,好让太子镇定心神,不会坐立不安。” 原来只是为了这事儿……她差点还以为自己刚刚做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呢。 想到这儿,林妃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面上神情不变,闻言也只是淡淡笑着表示了一声好。 听见林妃应了下来,国师便也侧开身边让出了一条路,林妃再行一礼,这才施施然地带着候在殿门口的丫鬟离开了。 国师站在门口一直目送林妃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国师才重新回到殿中。只见他取下了灰色信鸽腿上的小竹筒,站在油灯下再次仔细查看确认的确没有动过的痕迹后,他这才将竹筒中的纸条取了出来。 上头寥寥写了几字,大意也不过就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中。 国师看后便也不再放到心上,随手将纸条放到桌子上后,便取了些吃食喂灰鸽子。 另一边,林妃在确认国师看不到她后,蓦地腿一软,还好身边的宫女机灵赶忙扶住了她。 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没事,抬手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竹筒,用指甲划开上头的蜂蜡,从中取出一张小纸条展开看了起来。 那宫女先是一愣,随即赶忙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马上背对着林妃替她遮挡住了唯一可能被人看见的那个方向。 纸条上头只有寥寥几字——槐里军营相助淮王,有反心,当诛之。 可是林妃却倏忽喜上眉梢,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前些日子,苏老太爷用她儿子的命,换她暗中将苏家人送往西北槐里去时,她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 毕竟,她只是懦弱,不是蠢。 所以为了验证她心中的猜想,今日她才冒险让林老太爷旧疾复发,这样她才可以看到第一手的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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