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大壮蒲扇大的巴掌,瞬间握起拳头,眼底闪过失望和疼痛,闷声闷气的克制着音量道:“别哭了,我马上就走,药和粥都在床头,一定要吃。” 粗大的嗓门,因为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听起来怪模怪样。 榆枝之前骂他嗓门太大,说他粗鲁,所以每次和榆枝说话,桑大壮都下意识压着嗓子。 可不满意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豁出命来,也是嫌弃的。 榆枝又说压着嗓子说话的男人,装模作样,乡下野汉子,竟学城里文化人,不要脸。 当时榆枝并没有在意男人的感受和变脸,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满身悲伤和无措,却又为了她不得不隐忍,当做不在乎的样子,刺得她心口阵阵发疼。 想到这些,榆枝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桑大壮沉默的抿紧了唇,坚挺厚实的背影,无声的弯了下来。 一语不发,扭头就走。 榆枝猛然翻身起来,吊水的针漏了出来,血液回流,染红了输液管。 她却一点不在意,伸手紧紧抓住桑大壮的衣摆,大哭质问:“你去哪,你要去哪,你又想丢下我去哪?桑大壮,你是个混蛋,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桑大壮被榆枝的反应弄得手足无措,看到回流的血液,又高又壮还黑,像一头黑熊一样的汉子,竟是吓得红了眼,说话都哆嗦:“枝……枝枝,血,别动,我我我……” “别碰我,”榆枝哭着吼了一声,桑大壮伸向输液针的大掌顿时僵住,眼底还有一抹受伤。 榆枝哭得忘我,眼眶通红,满脸泪水,死死的盯着桑大壮:“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理我?你连碰都不碰我了?桑大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 桑大壮委屈得都结巴了:“不不不……是,不是你……”你不让我碰啊。 “你怪我?”榆枝难以置信的看着桑大壮,眼泪就这么一颗接一颗的砸在床单上,有些泛黄的床单被晕湿一大块。 好似桑大壮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榆枝从默默垂泪,渐渐变成嚎啕大哭:“你怪我,我就知道你在怪我,你不要我了,你早就不想要我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你这个大骗子,你说话不算话,桑大壮,你是个混蛋,大混蛋。” 榆枝深刻演绎了一次,什么叫无理取闹。 桑大壮一个老大的汉子,急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倒不觉得冤,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媳妇这么生气。 “怎么了,怎么了?”人未至,声先临。 桑大壮母亲,王新凤,古柏大队的人都叫她王寡妇。 王寡妇高高瘦瘦,年轻时算不得好看,五官偏硬,棱角分明,英气十足。老了后,更显男相。 寡母带着遗腹子逃难到古柏村落户二十多年,已经彻底融入这个小山村。 寡妇门前是非多,即便王新凤生了一副男相,年轻时也招了不少单身汉。 那时,王新凤举着一把缺口的菜刀差点砍断一个老单身汉的手,从此绝了众单身汉的心思,也在古柏村一战成名。 后凭借暴躁的性子,生冷不忌的嘴,和风风火火的行事风格,稳稳当上古柏村一霸。 桑大壮在寡母的教导下,不务正业,逞凶斗狠,好吃懒做,惹了他的,只要是能喘气的,管你男女老少孕,照打不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混头子。 母子俩成功成为了古柏村无人敢惹,无人敢交的存在,这也是榆枝当初恨他们,厌他们的原因之一,她觉得丢人。
第3章 桑葚桑叶兄妹 现在已经幡然醒悟的榆枝知道,他们再坏再凶,且都是有底线,有原则,心口滚烫血红的人,对她,更是巴心巴肝的好。 榆枝听到王新凤的声音,哭声戛然而止,红着眼,眼巴巴的瞅着门口,委屈中带着急切。 王新凤风风火火的身影急速出现,直奔病床。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桑大壮,你个倒霉玩意,干什么吃的,老大个男人屁事不干,逮着媳妇欺负,你他娘的三条腿长出来是为了显得你健全是不是?你个软蛋货,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慢吞吞跟在后面,小脸精致,不苟言笑,桑大壮他儿子……偷偷夹了夹屁股,奶,我有屁眼。 王寡妇骂起人来,自己都不放过,何况是儿子,更别谈孙子了。 桑大壮委屈又无辜,他能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吗? 榆枝眨眨眼,看着面容粗糙,长相硬气,对她却极度小心翼翼,尽其所能温柔,呵护备至的婆婆,忍不住又悔恨痛哭:“妈。” 几人齐齐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榆枝,她刚刚叫的啥? 榆枝结婚十年,一次也没叫过王新凤妈。 平时都是无视,有时候被崔雪拾掇,和王新凤起间隙吵闹的时候,会骂她老巫婆。 妈这个称呼,喊得王新凤半边身子都麻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桑大壮抿着唇看着榆枝,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也不知道这些反常是好是坏。 桑葚,桑大壮和榆枝九岁大的儿子,少年老成,出生起就喜欢板着小脸,不哭不闹,一副大人模样。 小脑瓜很聪明,考试次次得第一,是家长们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是老师嘴里“比如桑葚同学、要向桑葚同学学习。” 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静的看了眼榆枝,掩下心底的疑惑,小脸仍旧面无表情。 桑叶,桑大壮和榆枝九岁大的闺女,和桑葚是龙凤胎。 脾气暴躁嗓门大,除了长相大多数随妈,其他都随奶,能动手就绝不逼逼这一点随爹,从小就不学无术,力大无穷,考试次次倒数第一。 把身上扛的大包小包扔门口,咬了咬嘴里叼着的野草,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满身痞气,满脸嫌弃,看也不看榆枝一眼。 装什么装。 榆枝不知道几人的心思,满心悲痛下,哭得不能自抑:“妈,我痛,我好痛。” 肚子痛,心更痛,痛得脸都白了,娇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豆腐。 被一句妈,美得飘飘欲仙的王新凤瞬间急了,大步跨过去,想碰榆枝又不敢,急得眼睛通红:“哪痛啊,怎么个痛法,别怕啊,妈在,妈在。” 榆枝一把扑进王新凤怀里,搂着即便将近五十,也挺得笔直的腰,嚎啕大哭:“哪都痛,快痛死了,妈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好痛,太痛了,我快痛死了,妈……”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枝枝乖啊,再忍忍,再忍忍,妈在啊。”抬手一巴掌拍在跟大黑熊找崽子一样手足无措的桑大壮身上,轻声细语没了,只有暴躁。 “你个瘪犊子玩意,是个死人啊,没听见枝枝喊痛吗,杵在这准备风干了卖肉咋的,要老娘给你找把称不?傻缺东西,长个脑袋是为了让别人发现你丑得有模有样啊?还不快去找医生?小时候屎吃多了,喂废了脑子是不是?” 桑大壮已经习惯了来自亲妈的爱,憨气十足的哎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找医生。 一直没松开的榆枝又拽紧了些,红着眼眶流着泪,从王新凤怀里抬头,瞪着桑大壮:“不准走,你要去哪,你又要丢下我是不是,是不是?” 榆枝这一激动,血液逆流得更快了,吊瓶里的水都染红了。 王新凤吓得不轻:“乖乖,松手,快松手,妈看着呢,不让他走,保证不让他走啊。” 榆枝小嘴一瘪,又扑进王新凤怀里,哭得昏天黑地,拽着桑大壮的手,却一点没松。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昏死过去才停下。 医生过来给榆枝检查过,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余毒未清干净,过几天就好。 会晕倒,是因为情绪太激动,心绪波动过大导致的,只要放平心态就好了。 送走医生,王新凤看着榆枝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唉声叹气:“咋就遭了这份罪呢,本就瘦瘦弱弱没二两肉,得,现在直接脱相了。桑大壮,你个瘪犊子玩意,有没有问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亲妈的爱称,桑大壮欣然接受,觉得跟自己的形象毫无违和。 犀利的眸子沉了沉:“医生说是误食了毒草。” “啥玩意?”王新凤拧眉:“饭菜都是我做的,几十年了也没认错过东西,不可能掺得有毒草啊。枝枝讲究,不随便吃外面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可能误食啊,从哪吃来的?” 桑叶嗤了一声:“她是讲究,穷讲究,没有大小姐命,偏偏耍大小姐的病,嫌弃这,嫌弃那,也不看看自己有多招人嫌弃。毛病多就算了,还蠢,又瞎又蠢。” 王新凤顿时沉脸:“桑叶,这是你妈,你的礼貌和素质呢?” 桑叶哼了一声:“我又没说错。” “桑叶,”桑大壮沉脸轻喝了一声。 桑叶瘪瘪嘴,不再说话。 她有些怕这个爸爸,虽然爸爸对他们兄妹不坏,甚至宠溺,但一旦涉及到他们妈,那就会变得六亲不认,哼,明明是个作精,偏偏爸爸奶奶都护得紧。 桑葚看了眼气鼓鼓的妹妹,平静开口道:“早上崔雪给了她一个包子。” 她,是桑葚对榆枝的称呼,他从来没叫过妈妈。 虽然平时表现得礼貌懂事,没有如同桑叶那般将喜恶展现在脸上,言语间带着尖刺,但家里人都知道,桑葚也是怨榆枝的。 桑葚早慧,王新凤和桑大壮都不好如呵斥桑叶那样呵斥他,心底也是满满的无奈。 王新凤拍着大腿咬牙切齿:“我说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吃了毒草。崔雪那个贱货,比茅坑里的屎还毒,又臭又毒,老娘忍她不是一天两天了,亏得咱家枝枝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养了他娘的一条白眼狼贼毒妇出来。这事没完,等回去,看老娘怎么收拾她。” 亏得考完了,要不然王新凤绝对让崔雪那个贱皮子在考场裸奔。 榆枝这一病,肯定没考好,所以才会心绪起伏,难过得晕过去。 王新凤真是越想越气。
第4章 憨熊桑大壮 桑大壮想到崔雪给榆枝找的几个混混,眼中戾气横生,确实该收拾一顿了,更遑论还有下毒这事,这次哪怕拼着榆枝三年不理自己,也不能让姓崔的好过。 桑叶讥讽的呵了一声,这会说得热闹,床上那个闹一闹,还不是什么都妥协了。 一家子一个比一个蠢。 崔雪那个老贱人,呵…… 桑葚垂着眸子,小嘴轻抿,崔雪啊,蹦跶得实在遭人嫌。 榆枝醒过来的时候,王新凤带着两个小家伙已经回去了。 本来王新凤嫌弃桑大壮笨手笨脚,她要留下照顾榆枝的,但榆枝拽桑大壮拽得太紧,即便昏睡都不撒手。 没办法,她只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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