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薛凛朝着崇宁帝拱手。 “若要治你的罪,朕又何必寻你下棋。”崇宁帝摆了摆手,“只是朕本以为朕今日走云安这步棋能乱你心神,没想到啊......薛容与果真还是薛容与。”崇宁帝叹一声,转而看向明漪笑道,“云安,朕就说吧,这世间也唯有薛大都督敢赢朕的棋了。” 明漪脸色几变,张了张嘴,却是口不能言。 “你可别又跪下替他请罪,说他武人鲁直了。”崇宁帝戏谑笑道,转而看向薛凛,眼中带着满满兴味。 薛凛刀刻般的眉毛轻轻一蹙,双眼轻瞥向明漪,眼中意味不明,明漪却觉得更尴尬了。哪个人乐意听见旁人评价他鲁直?偏偏这话是从皇帝口中说出的,谁敢质疑?她早前做那么多成药,又费心帮他修葺打理宅邸,还有那些精心准备的衣裳,这些种种努力是不是都败在这一句“鲁直”上了?皇舅舅啊,我真是谢谢您嘞! 棋局罢了,徐内侍带人上来将棋枰撤了,又着人上了茶点。崇宁帝一摆手,让几人“坐”。傅睿煊和安嫤在他左下首落了座,薛凛则坐在了右下首,明漪瞧着他身边的空位,踌躇了再踌躇,还是走过去,迟疑着坐了下来。
第66章 惊闻 “虽然都是年关了,但容与此番大败北狄,立下大功,朕是无论如何也要替你庆功的。这样,咱们赶着在年前设宴,也顺道为你接风洗尘。太子妃,这事儿便交由你来操办了。”崇宁帝轻啜了一口茶后道。 “是,父皇。”安嫤笑着应下。 薛凛则拱手道,“多谢陛下恩典。” “既是回来了,便好生与云安多在一处。朕替你赐了门亲事,总还是盼着能称了你们心意的。至于旁的,咱们大周也没那么多的规矩,有朕给你们担着,晾谁也不敢说道。”崇宁帝笑望着两人道。 明漪和薛凛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又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开,真是说不出口的尴尬。 崇宁帝却是看着他们两人笑了起来,“多相处相处自然就熟悉起来了,朕可是盼着你们和和美美的。” “谢陛下。”除此之外明漪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还有就是湘南来信,人怕是后日就能到了,朕已让太子全权负责此事,届时你也多帮衬着些,正好云安也与太子妃亲近,便一起吧!”崇宁帝笑罢,又是正色道。 明漪听得莫名,可“湘南”二字却如一道惊雷般轰然炸响在耳边,让她手一颤,险些将手边的茶盏打翻。 一只手却是适时伸出,压在她险些打翻的茶盏上,将茶盏稳住了。她怔怔抬起头,对上薛凛那双沉黑的眼,瞧清了他眼底清晰倒映出的,面色惨白的自己,还有他拧紧的眉心和面上的疑虑。 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明漪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好在也没有多久,薛凛就向崇宁帝辞行了。 崇宁帝念他从西北风尘仆仆赶回来,便允他回去休整,只是笑着让他先好生将明漪送回济阳王府,顺道去拜访一下未来岳家。 薛凛淡淡应下,两人便是行礼告退。 出了御书房,到了人少处,明漪再也忍不住,喊了声“薛大都督”,见薛凛停步,她便是绕到他身前,促声问道,“方才陛下说起湘南……是什么事?又说有人要来,是何人?” 薛凛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沉黑的眼睛静若深潭,将她深望着,片刻后,才轻笑道,“我以为郡主该知道才对。” “我怎么会知道?”明漪蹙眉。 “当初郡主能够一眼洞悉薛某身份,临别赠言意有所指。能够提前囤粮,到了水患时解了朝廷燃眉之急。能够知晓边关将有战事,提前备好伤药送来。还有郡主前几日才捎给我的那封信……‘湘南年年报灾,又言匪患四起,要兵要粮,妾不懂兵事,只觉不妥,不知以都督来看,可有养寇自重之嫌,特此请教’……”薛凛将明漪早前给他写的信中言语一字不落地背出,一双眼睛仍然紧紧盯在明漪面上,不放过半点儿端倪。 明漪掐着掌心,在他锐利的目光中勉强撑着脸色,心防却已几近崩塌。这个人……竟这般敏锐吗? “这些种种,郡主都能提前知晓,窥透全局,我还以为郡主已能未卜先知了。” 明漪豁然抬头,强扯着嘴角僵笑道,“都督说笑了,我不过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知道这些。屯粮之事只是歪打正着,送去伤药也只是想着边关多战事,我手底下又正好有个药铺,想着为安西军略尽绵薄。至于那封信上所言,当真只是道听途说,胡乱忧心罢了。我无人可问,无人可信,也只敢向都督请教一二。” 面前的姑娘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着,粉嫩的唇瓣也失了血色,只剩浅浅一抹淡樱,越发衬得一双眼睛黑亮分明,清澈见底,将你望着,能轻易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样的真诚,好似生出半点儿的怀疑都是对这样纯粹的亵渎。 薛凛收回视线,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蓦地转身迈步道,“此处人多眼杂,先出宫再说!”话落时,他人已在几步开外。 明漪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到底是提着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薛凛身长步阔,待得走到宫门处,眼见着有济阳王府徽记的马车就停在前头,他才停步,转过头来见着不远处明漪拎着裙摆,小跑着过来,急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方才惨白的小脸这会儿潮红一片,额际鬓角还有淋淋汗湿。 他眼波闪动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对上明漪那双清澈如山溪的眼睛,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先上车吧!” 明漪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登上了马车。车帘垂下,她想着也不知道他的“再说”要等到什么时候。正思忖着,垂下的车帘骤然被撩开,一个人弓腰钻了进来,只是顿了顿,两人四目相对片刻,薛凛才放下帘子,从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抬起手轻轻叩了叩车壁。 驾车的是陆昭,不用他出声,马车便是踢踢踏踏跑了起来。 济阳王府的马车是王府的规制,算不上小,至少那日他们一家四口坐着明漪也未曾觉得挤过,可不知是因为薛凛身形高大,还是他气势迫人的缘故,他一坐进来,本还宽敞的车室似瞬间逼仄起来。他屈起的长腿隔着她的裙摆,就抵在她的腿边,让明漪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她才一动,薛凛的眼就是看了过来,明漪悄悄掐住掌心,让自己勉强撑住了脸上的沉定,“还请都督指教!”还是将该说的快些说清楚吧,她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薛凛看了看她又再度惨白的脸色,蹙了蹙眉,到底稍稍收起了眼底的锐利,“一个月前,湘南河中出土了一件天生‘隆’字纹的祥瑞,湘南王上表,请准陛下允其子上京,将祥瑞亲奉陛下。陛下允了,此时湘南王之子已离得不远,后日便可抵达望京。” 明漪紧紧咬住下唇,微微的疼,嘴里尝到的甜腥味才让她勉强没有直接颤抖起来,“湘南王之子……是谁?是……哪一个?”她听着自己的声音,却好似隔着厚厚的一层雾般,听不真切。 “据说乃是行三的那位。”薛凛答道,目光紧紧盯着明漪,看她脸色,眉心不由深攒。 魏三……魏玄知!他来了?!明漪一阵晕眩,险些栽倒下去,臂上一紧,被人箍住,将她稳了稳。 她却恍若被吓到般,用力一挣,将臂上的手挣开,往边上缩去,白嘴白脸道,“对不住,薛大都督,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嗓音都控制不住地发起颤来,眼神更是打着飘儿,自始至终不敢与薛凛对上。 薛凛若无其事收回手,默默回味着方才她的力道,果不其然,与寻常的闺阁女子不同,可若非他松手,她要想挣开,也是不易。 “郡主莫非识得湘南王之子吗?”
第67章 薛大都督信我吗 “郡主莫非识得湘南王之子吗?” 明漪脑中一团乱麻,耳边尚在嗡嗡作响时,却骤然听得薛凛这么问了一句。她如遭雷击,惊得抬睫往他看去,撞上他那双幽沉的眼睛,双唇不由颤颤,“都督说笑了,这怎么可能?” “是吗?”薛凛不置可否,却也没再追问。“郡主脸色很难看,看来当真是身子不适,还是莫要多说话了,先好好歇息,回府后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嗯。多谢都督关心。”明漪强撑着答道,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紧紧抠在车壁上。 薛凛深望她一眼,抬手又轻叩了两下车壁。 马车晃动一下,停了下来。薛凛转身又钻出了车室,车帘垂下,车室内又沉暗下来。外间马儿嘶叫一声,马车又晃晃悠悠跑了起来,车帘轻晃间,明漪从缝隙里窥见了外头,薛凛就策马行在马车旁,哪怕是坐于马背上,仍是身姿如松。 明漪轻吐一口气,抠在车壁上的手松开,整个人也好似脱力了一般,瘫软在了凳上,倚着车壁,才能勉强坐稳。 到底是何处出了错?前世未曾有过这一出,魏玄知居然此时就要上京来。难道是因为秋狝上,傅睿煊的化险为夷,还是因为她早前做的那些改变? 可是明漪……你为什么要怕呢? 明漪一点点找回力气,坐正身子。 迟早要对上魏玄知的。眼下与前世不同,正好说明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也确实被你改变了。何况,你身边还有薛凛,前世,魏玄知就是薛凛的手下败将,今生,自然也是。 明漪眼里的光一点点坚定,重新燃起两簇火焰。 “薛大都督!” 薛凛听得这一声唤,转头看来,便见得明漪撩开车帘往他看来,脸色仍还有些白,可眼里的无措与惊惶不再,眼底有亮光,衬着眼角那颗艳红的小痣,双眸灿若天上星子。 薛凛微微恍惚时,明漪已经弯唇笑起,“请薛大都督上车叙话。” 片刻后,薛凛再次进了马车,坐在了明漪对面,一双幽沉的眼凝在微微笑着的明漪面上,“郡主身子舒坦些了?” “是。只是一时不适,现下已是缓过来了,多谢都督关心。”明漪曼声笑应。 薛凛见对面姑娘的脸色渐渐褪去苍白,红润起来,双目更是亮晶晶的,似是蕴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点了点头,将双手随意落在膝上,“所以,郡主想要与薛某说什么?” “湘南所谓祥瑞之事,薛大都督怎么看?”明漪没有客气,直入主题。 “湘南与西北相距甚远,恕薛某并不了解。不过……郡主倒是对湘南……”薛凛顿了顿,似在思索措辞,片刻后,才道,“甚是戒备?为何?” 明漪只怕他不问,她既是要与他成为盟友,有些事情上自是要坦诚。“前些时日秋狝,太子殿下突然惊马,险些出了大事,可过后却什么也查不出来,在薛大都督看来,这是一桩意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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