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时气消了些,对着梁戚瑀有了点笑意,同他说道:“没有哪项新政能十分顺利地推进的,总是要有点波折。但也正是有了这些波折,才能看得出来一位君王的取舍,阿瑀,你莫要太着急。” 梁戚瑀低头拱手道:“儿子领教。” 新政的进度暂停了,无论是哪一方的臣子脸上都有点不自在,毫无意见的臣子们,例如萧圣竹,就有点傻不愣登的,回到家后绷着脸,一副出了大事的模样,同萧洛说道:“六皇子差事没办好,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怪罪。” 萧洛听了有点不放心,用过午膳后到梁戚瑀府上去,正好梁戚瑀在家,在等着别人来见他。 两人为了说话轻松些,便去到了萧洛常待着的那间客房里,同坐在垫了厚厚软垫的椅子上。 萧洛一坐下便问道:“近来民田的事情很不顺利吗?” “是呀,靖勇公爵那一边的人全都突然很强硬地反对,有文官有武将,文武双全,打得周丞相一边叫苦连天,也让父皇心烦,父皇便叫停了。” 萧洛忧心道:“若是这般,新政难以推行下去可如何是好?我能帮你做什么吗?你找到了谁人当突破口吗?我可以替你去劝说他家的女眷。” 梁戚瑀笑笑,轻轻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找到突破口。” 萧洛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顿了一下,细瞧梁戚瑀脸上自在的神情,皱眉道:“你并不想解决这件事?” “嗯,由得他们去闹,反正这件事背后积极推动的人不是我,而是父皇。他们闹,烦的也不是我,而是父皇。” 萧洛眉峰轻扬,豁然开朗,“你是想让他们去得罪皇上。” 梁戚瑀点头,“我前些日子已经同三皇兄说过了,我只不过是在替父皇做事,可他不信,那我便不好多说了。父皇此前已然怀疑过三皇兄与袭击周一胥、火烧俞府、洗劫山水楼这三件大事有关了,心里正觉得他仗着靖勇公爵太过跋扈,现在三皇兄简直是让他手底下的官员踩在父皇脸上叫嚣了,父皇咽不下这口气的。若是以前,父皇会耐着性子将事情从我这里转交到三皇兄手里,安抚三皇兄,可现在有了那许多的猜疑,父皇再不肯纵容他了,三皇兄的算盘打错了。” 萧洛有些惊讶,“这步棋你走了这么久了?” “嗯,我和三皇兄迟早会决裂,可不得先安排一下决裂之后怎么办,可不能坐以待毙,不然以他们那边一贯以来的手段,我怕不是要连骨头都被吞了。” 可萧洛没开心一会儿,又愁道:“可他们那一边的人总归是个威胁,不仅这一件事,日后他们事事都与你作对,你岂不是要寸步难行。” 梁戚瑀抿嘴想了片刻,只道:“对于靖勇公爵,我的确是没有什么办法,这位将军无论在何处,无论什么年纪,都是杀伐决断的狠性子,说一不二,且世代军功卓著,父皇都要让他三分的,他手下的人便也比旁人要跋扈得多。可他又不像曹丞相那般贪婪,还可以说是颇为洁身自好,没有什么软肋可以被我攻击得到,唯一的一点就是……” 萧洛轻锤了一下卖关子的梁戚瑀,忙道:“快说!” 梁戚瑀笑得有点无赖,摊手道:“就是他年纪大了,他比曹丞相还要年长几岁,且听说今年年初时就病了,晋尤王爷那会儿进京,想去见一见他,他却因在病中不便见人,只让他的儿子兵部尚书去和王爷客套了几句而已。” 萧洛又锤了梁戚瑀一下,这回用了点力,“可我们总不能盼着人家死。” 梁戚瑀装疼,捂着肩倒在萧洛身上,委屈道:“可他们想弄死我。” 萧洛伸手搂着梁戚瑀,想了想又一掌拍在他肩上,“那你就没准备过怎么应对靖勇公爵吗?就想着等他百年之后,拿他的子孙开涮?” 梁戚瑀赖在萧洛身上笑道:“还真是这样的。” 但此刻正陷在麻烦里的不仅是推进民田的事宜,还有周一胥。 近来有言官开始弹劾周一胥了,周一胥当礼部尚书的时候本就贪了不少,虽然证据被梁戚瑀派的人毁了,但知道的人并不少,现在旧事重提,虽没办法对他的丞相之位产生实质性的伤害,但名声被破坏了,亦是一种隐患。 且周一胥所结交的官员本就是不够的,梁戚瑀在三皇子那边时,三皇子底下的人基本上对周一胥不会有二话,他便只花心思结交上一部分原本在曹丞相手底下的文官,加上他父亲周太傅的声望,如此在朝中也还算稳健,但在梁戚瑀和三皇子闹掰了之后,三皇子的人全都跃跃欲试要弹劾周一胥,周一胥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去找梁戚瑀帮他想办法。 梁戚瑀无奈地笑道:“还能怎么办,和之前一样,逐个击破。” 周一胥愁道:“这能和之前一样吗?靖勇公爵现在好端端的,又不像曹丞相那般倒了。” 梁戚瑀挑眉,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我们便说他倒了呗。” 于是梁戚瑀干了件缺德事,他让手底下的伙计满大街地散布谣言,说是靖勇公爵病入膏肓,就快要不行了,此谣言传了两天后,梁戚瑀又让伙计去说靖勇公爵已经病死了,这件事被他家的人压着,只因爵位宅子田产银钱等等的东西没分好,那些不肖子孙便不让老人家下葬,硬是要在老人家的遗体面前争吵。 越是戏剧性的道德败坏的谣言,越有威力,两个谣言各传了两天后,靖勇公爵在大多数京中臣民的心中不仅死了,还死得可怜,被子孙搅得无法安息。公爵府前渐渐有了百姓去看热闹,在公爵府中做事的佣人们也开始被亲朋好友缠着问这问那,而被视为不肖子孙的靖勇公爵的儿女们第一时间对外澄清道公爵身体康健,家中无有丧事,无有争端,可从朝廷官员到普通百姓都不怎么相信,毕竟他们怎么说都行,靖勇公爵本人一日不出现,他们便一日不敢相信这些不肖子孙说的话。 梁戚瑀怕被萧洛责怪,不敢同她说这件事是他的所为,但萧洛这个爱听八卦又爱同梁戚瑀说八卦的,一看到梁戚瑀在听她说公爵府的秘事时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了,在萧洛的追问下,梁戚瑀不得不承认了,满京城咒人家死的这个损招,就是他想出来的。 梁戚瑀解释道:“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下靖勇公爵的身体差到了什么地步嘛,你看,这谣言都传到京城外了,整个大郢都知道了,公爵还不肯露脸,说明一开始的谣言没错,他真的病入膏肓了,下不了床,见不了人。” 萧洛心情复杂地瞪了瞪梁戚瑀,觉得他用这方式也不能算错,但多少有点折损她求神拜佛攒下来的功德。萧洛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难关先过了再说,神佛有意见的话,她之后再多去拜一下就是了。 萧洛问梁戚瑀:“公爵病重的话,你受到的攻击是不是就没那么强了?” “不好说,还得看之后怎么经营,他手底下的人害怕靠山倒了,心乱了,定是想要去找新靠山的,但他的儿子权重,是兵部尚书,外孙尊贵,是三皇子,这两人当新靠山是十分稳妥的,我和周一胥不知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把人挖过来。须得找个什么由头给兵部尚书一点罪名,压一下他的声势才行……” 萧洛听着,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忙道:“阿瑀,你记不记得我以前靠算命帮兵部尚书渡过一个劫?就是他和安南将军可能会惹上人命官司的那一次。兵部尚书现在被谣言缠身,心情不好,加上他本来就不太好的脾气,行事上一定没那么谨慎,你可不可以依我当时的推算,给他重新安排一个醉酒伤人事件?” 梁戚瑀面带惊叹之意,笑道:“洛洛,你好聪明。只是,你的招数也不怎么光明正大呀。” 萧洛尴尬地轻咳一声,躲开梁戚瑀的视线说道:“事分轻重缓急嘛,我都是为了帮你。” 梁戚瑀派了人潜入靖勇公爵府里查看公爵的情况,传回的消息是说公爵的确卧病在床,面色苍白,神情萎靡,看上去是病重了,但那人不通医术,不能确定实际情况。 萧洛便想着由她去打听一下。靖勇公爵府的级别太高,不是萧洛可以随便进出的,便只能从兵部尚书府着手,张如枫和兵部尚书的幼女王珂儿算得上认识,在萧洛的拜托之下,张如枫带着几盆开得正好的芍药,又带上萧洛,一同去兵部尚书府中拜访王珂儿去了。王珂儿是世家子女聚会时的常客,萧洛也认得她,但她不认得萧洛,听到张如枫介绍时才惊喜地笑道:“原来你就是和六皇子定亲的那位姑娘呀?” 萧洛忙应道:“是的,小女蒲柳之姿,却能承蒙六皇子青睐,实在惭愧。” 在座的三位姑娘都是武将之女,性情却不太一样,王珂儿是其中唯一能称得上豪爽的,她朗声同萧洛说道:“萧妹妹此言差矣,你漂亮又贤淑,依我看,六皇子能娶到萧妹妹,那是他运气好。” 萧洛见王珂儿对她这般没架子,只道是来对了,笑眯眯地同王珂儿聊开了去,说了许多闺中密话,又说了些近日听闻,拐了好大一个弯才拐到了靖勇公爵的事情上。 她们三人在一个小庭院中坐着,萧洛看了一下四周,同王珂儿说道:“府中这般清静,显然是无甚大事惊扰的,看来近日里在京中盛传的流言是假的。”萧洛义愤填膺地说道:“那些乱说的人真是过分,怎么能够拿靖勇公爵的健康来胡说呢。” 王珂儿亦有怒容,赞同道:“就是呀,我父亲因那止不住的谣言都快烦得掉胡子了,连宫中的皇上和皇后都问了父亲两回,想确定一下祖父的情况。” 张如枫亦说道:“那谣言好不荒唐,说什么不肖子孙争家产,哪有这种事呀,家里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明明白白的,皇上的旨意和祖宗的家法都在,谁能去争呀?” 王珂儿说道:“定是些不懂事的平头百姓瞎编出来的。” 萧洛问她:“王尚书可有应对之策?谣言这般传下去可不行,早晚整个大郢都传遍了。” “我父亲说只能熬过这段时日了,他们说我祖父出事,等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没瞧见我家发丧,谣言就不攻自破了。你别看我家里很安静,其实我们家里人心里都挺紧张的,祖父病了好些时候了,亦不知他能撑多久,要是正好在这些天走了,可就是反向坐实了谣言。” “哎呀,”萧洛捂着嘴,脸上担忧愁苦样,心中却缺德地乐了,“珂姐姐莫要这般说,公爵一定会没事的。”
第三十二章 打人 萧洛和王珂儿接触过之后,还挺喜欢王珂儿的,王珂儿也挺喜欢她,于是萧洛平日里需要常去拜访的人就又多了一位。 也因此,萧洛可以同王珂儿热情地介绍京中哪家新开的酒楼环境和菜肴皆属上品,值得一去,例如最近生意很是红火的高唐楼,它一栋圆柱形的五层高的小楼,中央有个高高的舞台,四周是贵宾厢房,每晚都有舞娘在舞池中跳霓裳羽衣舞,贵宾们坐于房中吃喝,只要往下看,就能看到仙女起舞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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