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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她在栖迟山生了两个小崽子，后来她下山寻找恢复女身的方法，不知为何就忘了自己生过孩子的事。还有很多很多，被她遗忘的事，争先恐后地涌向她的脑海...... “阿音......”朱颜跪坐在德音面前，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德音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看了朱颜一眼，眼皮一翻昏死过去。 “你......你还活着？”陈明韶花容失色，身体向后踉跄几步。朱颜顾不上理会陈明韶，眼疾手快地点了德音的几处重要穴位，之后伸开手掌，隔空将德音的断指小心抓在手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天青色的小瓷瓶。这瓷瓶可不是简单的凡间物品，乃是赤霄送给她的山水瓶，山水瓶可轻松吸纳一山草木活物灵气，饶是一滴水放进去便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下山之前，山水瓶里装了栖迟山的荷花溪水，她原本是每日净面用的，眼下正好用来给德音清洗断指。 朱颜死死咬着唇，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德音的断指重新接在一起。 “不——不可能——”陈明韶喃喃自语。朱颜抱着德音，缓缓站起来，一双赤瞳汹涌着滔天怒意。陈明韶后退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你的眼睛？你不是朱颜，你不是她！” 朱颜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转身离去。报仇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她的小阿音此时最需要她这个娘亲的怀抱。 花园里发生的一切早有人跑去汇报给了李澄明。他赶去栖霞殿的时候，朱颜正抱着德音坐在美人榻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走近了，他才看到朱颜两颊洇湿一片。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朱颜停止哼唱，改为用手轻拍。她恨恨地盯着李澄明，什么也不说。可这个眼神让李澄明心里蓦地一惊，许久才说一句：“你......都记起来了？” 朱颜将熟睡的德音放回榻上，小心盖好被子，抬脚就往外走。李澄明拦住她。“你不要去，我会替孩子讨回公道的。”朱颜站定，抬眼看李澄明的满头银发，嗤笑道：“你会?那是你应该做的。可我那一份，也不会少。” 李澄明寸步不让：“她还有用......需得留她一条性命。” 朱颜怒从心起，自掌心凝出一团黑红之气直逼李澄明颈部。“咳咳......”李澄明被勒地喘不过气来。“娘亲！”一道惊慌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朱颜眼睛里红光暴涨，神智依然失控，她怒吼着：“你因她杀我！现如今她又来残害我的孩子！你却让我留她一条性命？！！” “娘亲——”知澈顾不得害怕，跑过来紧紧地抱着朱颜，颤抖着说：“娘亲，娘亲，不要吓着阿音妹妹。” “阿音......阿音......”朱颜喃喃自语，眼神渐渐恢复清明，黑红之气慢慢消散在空气里。“不要——不要——娘亲——怕——”德音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朱颜一个踉跄奔过去，将浑身颤抖的德音抱在怀里，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几日，德音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青禾悄悄告诉朱颜，太子命人将当日参与此事的宫女四肢砍断，又涂上蜂蜜，丢尽了圈养黑熊的园林里...... “她呢？”朱颜咬牙切齿地问。 “主子。陈侧妃她......”青禾垂眼，不知如何作答。“不能动是吧？”朱颜苦笑，不再说话。她望了眼大殿门口，自那日李澄明与她起了冲突后，他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主子，其实，太子每晚都在您熟睡之后来栖霞殿瞧上一眼的......”青禾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朱颜鼻子里哼了一声：“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青禾不再说话了。三年前太子在她面前一剑刺死朱颜的一幕历历在目，饶是她一个外人都无法释怀，更遑论作为当事人的朱颜呢？ 夜阑人静，灯火长河。朱颜不知不觉出了皇城，沿着城东的护城河信马由缰地随意走着。自她恢复了记忆后，也能自主地使用先前的一些法术了。青瓦红墙再也困不住她。 “明明看透一切，却还深陷其中.......的确很可怜。”一道带着讽刺的声音突然在身畔响起。朱颜扭头看去，正是多日未曾出现的赤霄。 “赤霄......” “怎么......恢复记忆后就不愿唤本尊一声‘哥哥’了？你这......忘恩负义的性格跟你那郎君可真像啊。”陡然刮来的风吹鼓赤霄一身赤红黑袍，他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俯身看着朱颜，眼神里有耻笑还有不屑，除去这些，还有少得可怜的同情。 “你......为什么要救我？”朱颜垂眸问。赤霄长叹了口气，眺望着远处黑魆魆的群山，答非所问地说：“凡人之寿不过须臾，沧海一粟，不足挂耳。你.......何必执着于一人？” “可我也是一个凡人啊！”朱颜感叹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抚上自己的赤瞳，“传说中嗜杀成性的魔尊大人啊，您这么好心花费整整三年的时间来救回我一个凡人的贱命？” 赤霄忽地笑了：“你不用尝试激怒本尊。本尊不会杀你的。”顿了顿，他有些沮丧地说：“就当是为了让你记得本尊吧！十年、百年、千万年之久，不至于忘了本尊的救命之恩......”朱颜被他这一番话惹笑了，说：“魔尊大人，您是不是忘了，凡人投胎是要喝孟婆汤的，假设我现在死了，别说十年，一年也不会记得您。” 赤霄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她白皙的脖颈间隐隐泛着莹莹红光的赤红色珠子，但笑不语。朱颜笑着笑着心里突然生出无限感慨。三年前她打定主意离开李澄明时，不也是怕自己被他遗忘吗？被人遗忘，便没有了来此世间走一遭的意义了。饶是强大如赤霄，也怕被人遗忘啊！ 朱颜闭上双眼，感受着河堤泥土的潮湿之气。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赤霄已经离开了。她抬脚朝沈宅的方向走去。赤霄想毁天灭地，她不是救世主，可她是一个母亲......
第68章 故旧重逢 朱颜循着记忆来到丞相府旧址，却见原先的匾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沈宅”二字，大门紧闭，风卷残叶，说不出的萧索。他拦住一个路人问道：“小哥，这里原来住的沈相一家子人呢？” 路人疑惑地看了一身锦服的朱颜一眼，说：“公子可是沈相的故人？”朱颜点点头：“算是吧。”“这事说来话长......”朱颜会意，递上一锭银子，路人立刻眉开眼笑，将自己了解到的尽数说与朱颜听了，朱颜一时怔愣在那里。 “阿颜？”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朱颜欣喜地扭过去头，见是沈廷，激动地抱住他，说：“哥哥，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弦思将手上的青梅举高一些，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朱颜，笑道：“阿颜，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吧。”朱颜擦了擦眼角的泪，见弦思抬手间自虚空里撕出一道裂缝，眨眼间二人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哥哥，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酸的倒牙的东西了？”朱颜不解地问。弦思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过一道月亮门，目光落在远处。 朱颜这才发现这月亮门开在祝府和沈宅之间，原来这两处院子打通了。他顺着哥哥的视线看过去，远远见祝辞神色倦怠地半躺在一只藤椅上，慵懒地晒着日光。 “阿辞。”待走近了，弦思才轻声唤道，“我将青梅买回来了。你现在可要吃？”祝辞眼睛半睁半闭，声音也懒洋洋的：“突然又不想吃了。” 弦思也不恼，将青梅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依旧温柔地说：“阿颜来了。你们可要说说话？” 祝辞蓦地睁开眼睛，弦思搀着她缓缓起身，朱颜这才惊讶地发现她的腹部圆润，俨然四五个月身孕的模样。“哥哥，你......你们......” 弦思扶着祝辞在院子里边慢慢地走，边将这三年间发生的事一一说给朱颜听。“我师父......他现在哪里？” “岐水镇。”弦思说，“岐水镇的情况不容乐观。魔族以岐水镇为据点，以一个镇子的人为祭，准备打开幽冥之门。幽冥之门大开，必将生灵涂炭。” “是怀瑶的主意还是赤霄的主意？”朱颜心里突然有些慌。祝辞瞥了眼朱颜的赤瞳，冷不丁问道：“你不如先说说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我......”朱颜认真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在心里斟酌一番措辞说道：“三年前我将您那一魄剥离出去便陷入一片混沌，不知睡了多久，我隐隐约约觉察到有人将我的元神与清音生生剥离开来，后来......我醒来以后，发现是赤霄救了我......”有无数个日子，朱颜过的不知岁月几何，但每天固定时候会有人喂他温热的液体，那东西带有浓重的血腥味...... “如此便说得通了。”弦思打断朱颜的话说。“只不过我们以为赤霄会给你建一座庙好生供养，却没料到他竟用自己的赤焰血去滋养你的元神。你们，你们的关系不该有——” “不该有这么亲密吗，哥哥？”朱颜抿着唇，“所以我也很奇怪。我见过赤霄杀人不眨眼，可他对我倒还是好的。他会让手下搜罗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逗我开心......” 祝辞的脸色不好起来，朱颜识趣地转了话题，“但我知道，他对我这么好，肯定是别有用心。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赤霄准备覆灭三界。” 祝辞和弦思相视一眼，默不作声。祝辞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看了朱颜一眼，说道：“你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倒是不曾变！” 弦思也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我们会留意的。” 眼前之人分明与自己疏离了许多。朱颜心里突然空落落的。铺天盖地的落寞和孤独感朝他袭来，日光暖暖的，他却觉得周身寒冷。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这时，一道声音隔着假山高兴地传过来，“弦思上神，祝辞上神，这昆仑镜与浮生镜最后一丝缝隙也让我们填补完整了。” “昆仑镜？”朱颜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光彩。有了昆仑镜，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可是，已经恢复上神身份的旧日兄长，他还会帮自己吗？他将期盼的目光投向弦思。弦思怔愣了一下，转瞬便想到朱颜曾跟自己求昆仑镜之事。 方才说话之人已来到三人面前，正是多日不见的鹤川。“哎，你这丫头怎么？你复活了？”鹤川见着朱颜，既欣喜又庆幸，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心道：“不管怎么回来的，回来就好。眼下司乐上神有了身孕，我们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你来给我们打打下手也不错。”顿了顿，他留意到朱颜的装扮，乐了，“你不会又恢复男儿身了吧？与你那混球郎君闹掰了？” 朱颜面上一僵，算是默认了。鹤川拉着朱颜到一边，低声说道：“阿颜，既然你与那小子闹掰了，有件事我也不瞒你了。”朱颜一愣，认真地听他说下去：“那小子......与你与司乐上神的情况一样，乃弦思上神的一魄所化。千年时间已到，神魔大战爆发在即，仅凭弦思上神一人之力，难抵魔界众人，遑论还有一个赤霄。司乐上神如今已有身孕，弦思上神定不会让她参与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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