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我的荣耀与不堪,风骨与脊梁,统统供奉给您。” “自此,生死于我无意,我所有的情绪与城府,由您掌握。” “若负殿下,身死名毁。” 门外再没打雷,雨势也渐渐变小。 秦不闻拧眉看着笔直跪在地上的宴唐,眼中满是不忍:“宴唐,你不必如此的。” 他已然为她做了许多了,那年的救命之恩,早就偿还清了。 宴唐摇头,眉眼温柔清隽:“属下总疑心,是属下哪里做得不够好,不够忠诚,才让殿下对我有所隐瞒。” 膝盖上传来阵阵刺痛,宴唐却只是笑着:“如今,我将所有的底牌献给殿下,殿下可否,与我交心?” 太无力了。 那日,他就见她一袭红衣,从悬崖上坠落,一如五年前,她从浔阳城楼坠下,无力又窒息。 ——他似乎从来救不了她。 但他不信。 “殿下,您发发慈悲,”宴唐嘴角扯着笑意,眸中噙着光亮,“可怜可怜我呢……” 纵使人人夸赞司徒大人聪明绝顶,才学兼备,但如今,宴唐已经不清楚该如何挽留殿下了。 他唯一能利用的,也只有殿下的“不忍心”。
第340章 文人好赌 宴唐算不上什么温润如玉,从容有礼的。 他清楚什么对自己有利,也清楚利用自己的长处,获取自己想要的。 一如他现在笔直地跪在那冰冷的地面,脊背挺拔,好似笔挺的松柏。 他看着他的神明,面露谦卑,举止忠诚。 地板上的一条石缝,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分割,好似天堑。 ——他跪在线的另一端,却偏偏想要越过那条线。 成为僭越之人。 “殿下,”宴唐一字一顿,他的声音冷清,裹挟着雨水的冰凉,“别再抛下我了。” 雨水到底打落了树叶,而宴唐的神情,比那翩然落地的树叶还要轻柔无力。 让人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雨势渐停。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秦不闻叹了口气,她微微俯身,抬起宴唐的手臂:“起来吧,地上凉。” 宴唐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但他隐藏得极好,瞬间消失不见。 被秦不闻扶着重新坐在武侯车上,宴唐嘴角笑意清浅:“殿下不打算向属下解释一下吗?” 秦不闻双手环胸:“你都查到这里来了,想要知道我坠崖之后的事,应该也是轻而易举吧?” 宴唐笑笑,没有辩驳。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的?”秦不闻疑惑。 宴唐笑笑:“殿下忘记了,京寻的鼻子很灵的。” 秦不闻睫毛颤了颤:“所以,你们当时刚进京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宴唐笑而不语。 “京寻也知道了?”秦不闻瞪大眼睛。 宴唐点点头:“是,不过京寻那边不太好哄,殿下还是改日自己去看看吧。” 秦不闻:“……” “滴答滴答——” 雨停了,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声音清脆,空中带着清新的泥土味。 “你的痨病呢?”秦不闻突然想到,“你的痨病,也是为了引我出现在文渊阁,装出来的?” 宴唐的唇,从刚才就一直白得不自然。 他淡笑着,嗓音低沉醇厚,还带着几分喑哑:“没有装病,病情加重是真的。” 顿了顿,宴唐还是从实道:“只不过龙骨草倒是没有属下当时说的,那般难寻。” 秦不闻闻言恍然,咬牙切齿道:“宴唐,所以你是在用你的痨病,博一个我可能出现在长安王府的机会?” 被拆穿的宴唐不见丝毫窘迫,他嘴角的笑容依旧浅淡,说话语气平缓,温柔含笑。 “殿下,我赌对了,不是吗?” 文人好赌,而宴唐,极少做输家。 秦不闻抿唇,神情严肃:“那宴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今夜不出现呢?你的痨病便不治了?” “咳咳咳——” 话未说完,面前的清润公子一手作拳,抵在唇上,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得太厉害,就连脸上都充了血,秦不闻上前,想要替他顺顺气。 宴唐却抬手,阻止了秦不闻的动作。 他终于止住了咳嗽。 苍白的脸上因为刚刚的咳嗽,染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显现出几分病态的美感。 “殿下,总不会对属下这般狠心的。” 宴唐喘匀了气,清润的嗓音掺了些粗粝的沙哑,语调却温润依旧。 对上他那双过于坚定的眼神,秦不闻都快被他绕进去了! 宴唐太了解她了。 他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知道她的心软不忍,也知道她不会眼睁睁地看他出事。 ——他可以毫无负罪地利用这一点,来达到与她相认的目的。 就如同宴唐说的,即便她分明也清楚,来长安王府寻龙骨草,八成是一个圈套,但却仍然不可能拿宴唐的性命冒险一样。 叹了口气,秦不闻穿过正堂去了偏殿,在偏殿拿了件大氅。 这里的衣裳都已经很老旧了,所幸用来御寒还是够的。 将大氅扔给宴唐,又将自己刚刚拿到的龙骨草,连带着玉盒一同丢给他。 她走到宴唐身后,推起武侯车:“走吧,我送你出去。” “有劳殿下。” “刺杀的事情,可有眉目?”想起宴唐被刺杀一事,秦不闻略带担心地询问。 武侯车上,男子声质清冽,仿佛羽毛轻扫过心间:“只是小事,属下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殿下不必忧心。” “是贤王还是瑞王?” 宴唐笑得坦荡:“瑞王。” 果然。 宋云泽那家伙,做这种偷鸡摸狗,见风使舵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不过殿下不必担心,属下能自行处理,只有一件事,属下想要询问殿下意见。” “什么?” “瑞王,还留吗?” 宴唐说这句话的时候,恰有一只乌鸦沙哑地叫了一声,飞离树枝。 雨后的夏夜,过于寂寥了些。 宴唐的语气甚至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就好像在询问今晚的夜色一般寻常。 但秦不闻却相信,借着此次刺杀,只要宴唐愿意,宋云泽绝对不会好过。 秦不闻没说话。 宴唐便笑,声音干净透彻,带着一点被水汽滋润过的温润:“属下明白了。” 要留着。 出了长安王府,秦不闻原本想要推着宴唐回司徒府的,却被宴唐阻止了。 “殿下,您如今身份特殊,不必送我了。” 秦不闻担心:“你一个人能回司徒府吗?” 宴唐笑得清隽:“能的。” 他曾一人从浔阳来到长安,这几步路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临走前,宴唐提醒道:“殿下日后若是有时间,还是去看看京寻吧。” “他自知晓你身份后,便一直想去找你,被我阻止,现在气性有些大,”说到这里,宴唐无奈地笑笑,“属下哄不了他。” 狼崽子向来只听秦不闻的话的。 秦不闻应下后,看着宴唐离去的背影,吐出一口浊气。 她有预感,与长安城的人再次有了羁绊,便不是那么好离开的了。 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不闻戴了面巾,三两个纵身,回了文渊阁。 -- 文渊阁内。 原本以为季君皎已经睡下了,但当秦不闻回到偏院时,便见男人站在木槿树下,看着那满树的水露雨珠,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季君皎?” 秦不闻上前几步,开口询问:“你怎么还没睡?” 木槿树下,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脊背微挺,随即缓缓转身,长身玉立,风华绝世。
第341章 我看见了你的唇。 云销雨霁。 季君皎站在那里,如同一束冷淡的月光,清逸孤独。 见到秦不闻,季君皎眉目微微上挑,墨色的瞳孔如同深邃的夜空,深不见底。 木槿花落了一地的花瓣,雪白的花瓣铺就一地,还有些落在男人肩头,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想要成为这花瓣的思绪。 “等很久了吗?”秦不闻清声。 他周身还带着冷气,却道:“不久。” 院子里湿漉漉的,尘土混杂着水渍,水洼处十分泥泞。 而季君皎却好似脱离于这些尘嚣喧闹,万千浮华过眼,污秽与水渍,不近他身半分。 “你去长安王府了。” 不是问句。 秦不闻也没想隐瞒,点了点头:“嗯,去取了龙骨草回来。” “宴唐知道你的身份了?” 顿了顿,秦不闻还是缓缓点头:“嗯,似乎早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秦不闻其实有些好奇。 她抬眸看向季君皎,眉宇间带着几分疑惑:“季君皎,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宴唐说,在他们刚进京时,京寻就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了。 她自己闻不出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京寻却偏偏能靠着气味认出她来。 ——那季君皎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他又不是狼鼻子。 似乎没想到少女会突然这么问,他紧了紧指骨,墨色的瞳孔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男人面容冷淡,烛火掩映下,清隽身影卓然玉立,从容温雅。 面对上秦不闻一双求知若渴的杏眼,季君皎稍稍屏息,语气缓缓:“初见你时,便认出来了。” 秦不闻显然不信:“可初见你时,我头上戴了帷帽的。” 季君皎微微颔首:“可我看到你的唇了。” 男人目光清冷淡然,说出口的话语分明神乎其神,但神情却十分自然认真。 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逗弄她,还是说实话。 见少女愣神,季君皎微微抿唇,迎着月色,轻叹一声:“秦不闻。” 他这般唤她,轻柔冷润。 她抬眸,便恰逢男人伸手,那修长冷凉的指骨,落在了她的唇珠上。 指腹摩挲过她的唇,力道很轻,像是羽毛一般,秦不闻觉得有些痒。 长睫如鸦羽一般轻颤,那种痒意又来得又急又轻,分明指腹从她的唇上擦过,却如同隔靴搔痒。 不自觉的,秦不闻伸出舌头,轻舔朱唇。 那微凉的舌尖轻舐过男人指腹,落在她唇上的指骨力道,便重了三分。 “唔!” 秦不闻有些不高兴地闷哼一声。 她抬眸看向男人,却见那皎月似的男人,眼眶猩红,眸中似乎酝酿着汹涌的情绪。 他收了手。 缓了缓呼吸,才缓缓开口道:“你若是心悦一人,每日念着她的举手投足,临摹她的一颦一笑。” “心中铺了张宣纸,将她的容貌姿态描摹了千次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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