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君皎开口重申:“她是我的客人,并非下人。” “再者,”季君皎顿了顿,语气平静,“即便是下人,做错了本就该赔礼道歉。” 李云沐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君皎,身子却是十分僵硬。 秦不闻假模假式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季君皎的衣袖:“大人……算了吧……” 季君皎蹙眉道:“君子立于天地间,自该敢作敢当,坦坦荡荡,为官为侯更是如此,李大人侮辱人在先,合该赔礼道歉。” 秦不闻:“……” 不知道为什么,秦不闻总觉得季君皎在骂她。 没关系,她又不是君子。 李云沐最终还是没拉下身段给她赔礼道歉。 这完全在秦不闻的预料之中。 这李云沐啊,看上去谦卑温驯,其实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因为李云沐不肯道歉,季君皎直接让长青送了客。 秦不闻看着李云沐愤然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感慨颇多。 这人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在五年前,谁都对他百依百顺吧? “姑娘?” 季君皎的声音让秦不闻微微回神。 秦不闻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睫毛也是湿的,看上去我见犹怜。 只是季君皎恍若未见,只道:“可有哪里受伤?” 秦不闻摇摇头:“大人对不起,是民女耽误了您的正事。” 男人神情淡淡:“姑娘不必多心,此事与你无关,今日不管是谁在此,我都会这样说的。” 秦不闻眨眨眼:“大人别生气,日后我定不会让旁人说您坏话!” 季君皎闻言,似乎有些不解。 他淡淡地回望女子:“我为何生气?” “旁人听到的我,说出的我,甚至所见的我,都不够完整,他们通过只言片语了解到我,便以为那是我的全部,我并不会因这样的事生气。” 秦不闻疑惑:“那大人刚才为什么要他道歉?” 季君皎仍是疑惑秦不闻的问题,却还是认真解释:“我刚刚说过的,他道歉,是因为他做错了。” 秦不闻讪笑道:“我这样的身份,大人实在不必为我讨公道。” 季君皎神情认真地纠正:“姑娘,我说过了,你是我的客人,不必妄自菲薄。” “更何况,不论身份如何,这公道,总该争一争的。” 秦不闻闻言,不禁轻笑。 季君皎啊季君皎,你这般正人君子,倒是让她这种“小人”利用起来,有些自惭形秽了。 -- 司徒府。 “大人,查到了,”明安跪在男人面前,“那日夜里,季君皎是只身前去的,并未有人陪同。” “还有,那日去半亩方塘买纸墨的,是两名女子。” 书案前,男人将看了半日的信纸放下,眸光冷沉:“女子的身份查到了吗?” “是,”明安答,“说来也巧,那买了纸墨的两名女子,正是文渊阁的婢女。” 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难道那封信是季君皎的手笔?” 不,不可能。 那个字迹他认识,绝对是殿下亲笔。 难道殿下这么多年一直在文渊阁? 不对,倘若殿下当真留在京城,为何不来见他? 思来想去,宴唐微微抬眸,一双冷色的眸不见几分温润。 看来,要想知道答案,只有再去文渊阁见见那两名婢女了。 “备马车,”宴唐冷声,“我们再去拜会一趟首辅大人。” “是。”
第11章 故人相见 秦不闻当然也清楚,只是一封信,并不能真的定了李云沐的罪。 她之所以写那封信,不过是给季君皎一个明确的调查方向,让他在调查敌国暗探的事情上,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以季君皎的才能,完全能想到该如何调查李云沐的身份。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就是顺着季君皎的思路,把李云沐的罪名坐实。 李云沐并不清白。 当初李云沐率兵二十万,居然将她三十万承平军全部坑杀,如果不是有“帮手”,别说二十万兵力,哪怕是再加二十万,也不可能撼动承平军分毫。 当时秦不闻沉浸在承平军阵亡的悲伤中不能自拔,并没有心思去想其中细节。 如今重生归来,秦不闻只要稍稍理一理思绪,便也知道了其中蹊跷。 当初因为一时心软埋下的祸根,如今既然她重生了,便要斩断才行。 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要得到季君皎的信任,留在季君皎身边,这样才有机会见到皇帝。 打定主意,秦不闻手上的黑子缓缓落下。 黑子胜。 她将棋盘打乱,捡起棋子往棋罐里装。 获取季君皎的信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毫无破绽的理由,她就算强硬地留在季君皎身边,也早晚会被他怀疑。 至于……什么理由才不会被他怀疑…… 秦不闻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 文渊阁,正堂。 季君皎神情淡淡:“司徒大人近日,似乎总不得闲。” 客位的宴唐浅笑,虽是坐在武侯车上,也能看得出男人身姿卓绝。 “大人说笑了,下官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季君皎没说话,等着宴唐的下文。 宴唐笑笑:“听闻首辅大人前些日子捡了一位流民女子,据说是来京城寻亲的,可否让下官见上一见?” 季君皎的眸光沉下几分,开口的话也格外冷冽:“宴大人,需要本官提醒你,在本官身边安插眼线,是死罪。” 宴唐抿唇笑笑,眼中带着柔和的光泽:“大人不必动怒,下官身为司徒,掌握京城各处动向,也是为陛下分忧罢了。” 顿了顿,宴唐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更何况,首辅大人清正廉明,誉满千秋,下官饶是安插了眼线,也找不出大人丁点儿错处。” 季君皎正色:“宴唐,这不在你职责之内。” 宴唐轻笑:“首辅大人,您分明清楚,陛下通天彻地,无所不知,若不是他的默认,我的暗探处不可能活到现在。” “再者,下官到底不过一介书生,大人此等身份,下官不可能愚蠢到以卵击石。” 季君皎眉目清冷,没有说话。 “大人宽心,下官只是听说大人收留了一位流民女子,想确认是否是下官的远房亲戚。” 宴唐笑起来,温润有礼,带着文人的风骨与贵气:“劳烦大人。” -- 秦不闻住的这个院子,她还挺喜欢的。 庭院外有株高大的木槿树,她很喜欢坐在树下发呆。 有时候她撑着下巴,一睡就是一下午。 此时的秦不闻,正撑着头小憩,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感觉到有风掠过。 她懒散地眯了眯眼睛,却看到不远处,有人坐在武侯车上,朝她走来。 秦不闻觉得自己可能是做梦了,否则怎么可能在这里看到宴唐了呢? 恍惚间,她想起很久之前,她也总是喜欢趴在庭院的凉亭中睡觉。 宴唐总是皱着眉数落她。 不过宴唐这人很好说话的,每次秦不闻都只是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他也就放过她了。 后来她仍死性不改,宴唐却也不再唠叨她了,只是每次在她休息的时候,拿来毯子披在她身上。 她在凉亭内睡了四五年,从未着凉过。 看来,是个美梦。 秦不闻勾了勾唇。 一滴水珠从木槿花瓣上落下,落在秦不闻的眼角。 她动了动眼皮,精神因为凉意清醒过来。 不是做梦。 当秦不闻看到男子被人推着,朝她缓缓走过来的时候,她微微歪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懵懂。 眼角的水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秦不闻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脑袋嗡鸣,什么都想不到了。 男子坐在那御赐的黄金武侯车上,笑着看她,眼中满是礼貌与疏离。 ——那是宴唐看陌生人的眼神。 只是秦不闻眼下都没办法思考这些了。 她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注意与思绪,都集中在了男子那双盖了毯子的双腿上。 怎么了? 为什么不站起来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不闻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宴唐曾惹了她生气,怎么哄都哄不好。 那一晚,宴唐一人跑遍整个长安城,买来了她想吃很久的松露糕,她才与他和解。 那时,宴唐便无奈地对她笑:“殿下有些难哄。” 秦不闻吃着松露糕,心情颇好地挑眉:“你身子本来就弱,多练一练腿脚是好事。” 宴唐分明知道她是在无理取闹,却也点头笑道:“好,那日后殿下的糕点,属下都亲自去买。” 秦不闻感觉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大概是个噩梦吧。 她歪歪头,眼神茫然,眼尾泛红。 怎么还不醒过来啊? 宴唐看向秦不闻,嘴角笑意温和:“在下宴唐,见过姑娘。”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声音,甚至熟悉的笑。 秦不闻的鼻子有些酸。 是假的吧? 应该是假的。 宴唐不是说过,以后都要给她买糕点的吗? “姑娘?”宴唐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秦不闻的眼神缓缓移到宴唐的脸上,她向后退了几步,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腿怎么了?” 如果秦不闻现在处于理性之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句话过于唐突。 但她现在,混乱的思绪里除了这个问题,一概理不清。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过于低哑了,眼珠动了动,茫然地看着宴唐:“你为什么不站起来?” “放肆!” 宴唐身后的明安闻言,长剑出鞘,直直地抵在秦不闻的脖子上。 “司徒大人岂是你能冒犯的!” 明安色厉内荏,杀意毕现,换做旁人早就瘫软在地,惊惧求饶了。 但秦不闻却只是看着宴唐。 她在等宴唐的答案。 ——或者等他站起来。
第12章 叫我阿槿 宴唐之前也总是喜欢开玩笑的不是吗? 或许他只是在开玩笑呢? 秦不闻双眼直直地盯着宴唐双腿,眼波流转。 宴唐微微抬手,明安见状,收剑入鞘。 他嘴角的笑容依旧温柔平和:“劳姑娘挂碍,在下的腿受了些伤,不能站起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似乎再也站不起来于他而言,是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 秦不闻感觉眼睛发涩。 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鼻头泛红,眼眶微湿。 站不起来了……是什么意思? 宴唐似乎并不准备与她谈论这些,只是敛了眉眼,依旧笑道:“在下听闻,姑娘前日去了半亩方塘买了千金纸与徽州墨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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