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元基眼里淬了毒般,扫过形成包围圈的亲卫。 而后,视线越过他们,落到谢璟辞脸上。 侯元基几乎咬碎牙齿:“本官奉命前来,押送你们这等弑君篡位的罪臣,你们却对本官出手,是还想再造一次反吗?” 谢璟辞坐姿笔挺,语调从容不迫:“侯统领能代表皇上?” 普天之下,唯皇帝最尊。 谁敢冒言“代表”二字? “不能!不敢!也从未想过!” 侯元基的毛都炸了:“谢璟辞,别想岔开话题,罚你们流放蛮荒是皇上的意思,你们眼下抗旨不尊……” “那你还草菅人命呢,这么多人去告个御状,秉公守法的侯统领应该不反对吧?” 陆晚音的声音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旁边幽幽地响起。 看似没说多少,却总能精准地捏住他的七寸。 侯元基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被人告御状。 无数双来自百姓的愤怒目光,或隐晦或赤裸,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 他现在要么放弃往谢璟辞头上扣罪名。 要么将这数十个百姓都灭口了。 但是,为了掩盖个芝麻大的错,却要去犯下西瓜大的罪。 只要他脑子没坏掉,就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侯元基额头青筋暴起,直喘粗气。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下这口气的。 忽而侯元基嘴角一斜,阴狠下令:“把这些东西都给本官收走!” 之前是他想岔了。 离京前,皇帝已命他路上暗暗弄死谢璟辞。 他何必急于一时? “官爷,您不能这样!” “就只是一些吃的,也吃不了几顿,您行行好吧?” 百姓哀声向侯元基求放过。 他却不为所动,顶着张七彩馒头似的脸,得意地望着谢璟辞笑。 陆晚音攥紧了拳头。 谢璟辞面若冰霜:“收乡亲赠送的物品,不违反大晟律法。” 法无禁止即可为。 不过,侯元基扬起下巴:“本官乐意!本官爱看!” 陆晚音往囚车上靠,出言提醒:“一家铺子够你日进斗金的了,这点食物应该入不了你的眼吧?” 侯元基的笑僵在脸上。 刚才他气急败坏,竟忘了这件事。 月赚五千两的铺子,那是铺子吗? 那是铸钱院! 得罪谢璟辞和陆晚音,他的“铸钱院”要飞。 想要保住“铸钱院”,就不得不听令于他们。 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选择? 叮! 恰在此时,不知是哪个百姓掉落一枚铜板。 那铜板本不起眼,但它径直往前滚。 骨碌碌。 从几个百姓胯下滚过,穿越了亲卫的包围圈。 最终滚到侯元基的皂靴前。 几乎被磨平了的铜板在地上晃啊晃,反射出微末的光,忽明忽暗的。 侯元基仿佛能听到铜板在碗中旋转的声音。 哐当哐当的。 是谁,施舍他? 侯元基目眦欲裂,杀人般的视线环顾一圈。 他们在嘲笑他! 笑他堂堂一天潢贵胄,竟为碎银几两,要屈尊于两个死囚之下!
第33章 你敢杀朝廷命官 侯元基目之所及之处,百姓都诚惶诚恐地垂下了头。 “呵呵。” 既然找不出丢铜板之人,那就别怪他了! 侯元基厉声道:“来人!将那些东西都给本官抄了!” 搀扶着侯元基的解差接收到他的暗示,便撸起袖子,向百姓的方向横冲直撞。 他意有所指喝道:“该滚远点的滚远点,撞伤谁了老子可不负责!” 所有解差交换个彼此知晓的眼神,舔着牙齿,似饿狼般兴奋地向人群逼近。 不就是借抢东西之名,行揍人之实嘛? 他们可是擅长得很! 一解差猛地向最近的玄七推去:“你们可不是百姓,再不滚远点儿,老子可不会手下留情!” 可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就僵在原处了。 因为,他根本推不动玄七。 解差不甘,用尽吃奶的劲儿再推。 可连着几次,也没能撼动玄七分毫。 “没用的东西!” 玄七垂眸俯视解差,眼角眉梢都溢满鄙夷之色。 他声如洪钟:“众卫听令,誓死护卫乡亲。” “是!” 威武勇猛的亲卫眼神肃杀,蓄势待发。 哪怕手脚受到束缚,他们仍以身为盾,坚定不移地守护身后的百姓。 侯元基万万没想到谢璟辞的人,还真敢动手。 “打!我倒要看看这群叛君之徒,还敢嚣张到什么程度!” 解差早就想痛打落水狗了。 一令下,他们手脚并用,招招直奔亲卫的命门而去。 骁勇善战的亲卫此时受木枷和脚链的拖累,行动十分不便。 以至于双方竟然打成了平手。 但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陆晚音见一个解差向玄七的后脑勺挥拳,大声喊道:“玄七,转身,抬起木枷!” 出于信任,刚踹翻一人的玄七立刻照做。 他都还没站稳,木枷就挡住了那沉重的一击。 而偷袭的解差却被木枷反震回来的力,疼得嗷嗷直叫。 “谢夫人!” 这一提醒,打开了亲卫的思路。 接下来的对打中,他们不管出击还是防守,都把木枷利用到极致。 愣是把解差逼得拔出了刀。 如此,玄七等人故意刺激解差。 等解差挥刀相向之时,他们就将木枷伸到刀刃之下,借力砍断木枷。 随着越来越多木枷被砍断,亲卫皆若蛟龙出海,所向披靡。 又几个回合,所有解差都被摁倒在地。 玄七手执长刀,架在侯元基脖子前。 “该结束了吧?” 长刀森寒若冰,反射的凛凛光芒,彰显着它削铁如泥的锋锐。 侯元基两股战战,却不甘跟一个亲卫示弱。 他顽强地对谢璟辞喊:“谢璟辞,你的人要杀朝廷命官,你还管不管?” “一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狗官,杀了就杀了吧。” 囚车里,谢璟辞正低头看百姓塞进来的东西。 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奶奶,你后边还有一个。” 老夫人向后看去,果然看见个钱袋子。 她一边转身捡起,一边叹道:“真是灯下黑,就在我身边呢,我竟一点都没察觉。” 侯元基看到,老夫人将钱袋子放到左手边。 估摸推算,那里堆放着不下二十个大小相似的钱袋子。 侯元基瞪圆了眼:“刚才他们打架,你们在捡钱?” “有问题?” 谢璟辞的语气太过正常。 却不知,侯元基心里如同被惊天巨雷劈了似的。 如此满不在乎的态度,不仅仅是因为他笃定,他的亲卫能打赢。 更是因为,他完全不畏惧反抗锦衣卫。 甚至,更不在乎是否违逆皇帝的旨意! “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侯元基哪儿还敢再和谢璟辞硬碰硬? 他面色苍白,连声道:“我投降我投降!你快让你的人放了我!” 谢璟辞看向陆晚音:“夫人意下如何?” 陆晚音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顺杆子往上爬:“可以放了你,但我很不喜欢带着枷锁上路。” “卸!卸!卸!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侯元基不怕对方提要求,就怕对方不提要求。 至于收百姓粮食和盘缠,他就更不可能管了。 陆晚音的枷锁被亲卫卸下。 她扭动着手腕:“可以放人了。” “是。” 玄七的剑一移开,侯元基就跟被鬼追了似的,屁滚尿流跑开。 其他亲卫也松开了解差。 被保护得毫发未损的百姓,看到他们一齐落荒而逃的场面,顿时为谢璟辞等人抚掌称赞。 没了不和谐的人,谢璟辞坚决要将盘缠都还给百姓。 百姓自然是不肯的。 于是,陆晚音一只眼欣赏提前上演的新年特别节目——塞红包。 另一只眼,则是望着远方跛着脚跑路的侯元基。 嘴里还有节奏地念着“一米六一米七,一米六一米七”。 送别依依不舍的百姓,一行人还需要赶路。 三十斤的木枷被卸掉了,可手脚上总共四十斤重的铁链,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卸的。 这对于遍体鳞伤的谢家众人来说,根本无济于事。 谢德睿的双腿跟棉花做的一样,完全使不上劲儿来。 他咬牙用尽全力也迈不开步伐:“官爷,走不动了!我真走不动了!求您停一下让我缓缓吧!” 柳氏气喘吁吁,眼冒金星,哭着哀求:“一刻钟好不好?我都要被晒成肉干了,您就让我们休息一刻钟吧。” 其他人也是怨声载道。 一个个的,四肢都跟随时能分崩离析似的。 江氏眼前忽明忽暗的,走到哪儿都不清楚。 她想要说话,嘴唇却干得张都张不开。 伸出舌头舔了舔,可嘴里也没有水分,喉咙更是火辣辣地疼。 让我休息下吧! 饶是在这么渴的时候,她最想的还是停下来休息。 但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眼前忽然晃了下,江氏就晕倒了。 谢远泰抬了抬脚。 却没能抬起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倒是谢德曜三兄弟,想借此将事情闹大,企图能换得歇息的机会。 同样负伤的解差,被吵得心烦气躁。 他们对付不了谢家的亲卫,还能对付不了这群弱鸡? 不堪其扰的解差,将攒了一肚子的气都往谢德曜三人身上撒。 “干你奶奶的!老子都没喊累,你个罪犯也配喊累?要不是你们这等玩意儿,老子现在还在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
第34章 有了娘子你了不起 谢德曜三人顿时被解差揍得哭爹喊娘,连连告饶。 有解差怨江氏生事,气得连她也暴揍一顿。 “他娘的贱骨头!没死就给老子往前走!把老子害成这模样,你爬也得给老子爬过去!” 那跟铁锤一样的拳头,一拳一拳都快要把江氏给砸散架了。 江氏愣是被疼醒。 她无力反抗,仰面朝天哭嚎:“你打吧打吧!最好把我打死了算了!我不活了不活了!呜呜呜,反正不是被累死就是被打死,早死一日,我就能早点解脱!” 撕心裂肺的喊声,很快传到了队伍最前方。 侯元基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 他被马摔了两次,没了两匹马,被迫带着满身伤坐上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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