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被陆晚音一通教训后,谢家人都明白了。 新嫁来这位夫人,是个顶顶难惹的狠角色。 “扫把星”、“丧门星”之类的话,是没人再敢说了。 这一夜抄了国库、皇宫,又回辰阳侯府报了仇,再跑到大狱里给谢璟辞疗伤。 陆晚音感慨自己真是年轻力盛。 再年轻也经不住这番折腾,她累得哈欠连连。 流萤见她困倦,连忙拾了杂草铺好:“夫人,您歇歇吧。” 陆晚音点头坐下,轻轻靠在流萤肩膀上小憩。 谢家的男儿们围在一起讨论,谋划着以后如何生活。 总归是逃不掉流放,也只能绝境求生,寻一条出路了。 谢家的女儿们,眼泪早流了一地。 往日里锦衣玉食,连恭桶都要用镶玉的。 由奢入俭难。 何况是一下落到这步田地,她们无论如何都没法承受。 于是这份痛苦和埋怨,尽数施加在谢璟辞身上。 见陆晚音累得睡了,一群人又开始怨怼。 三房谢德义的正妻柳氏,哭哭啼啼地控诉:“当上大晟的将军,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如今居然去谋反,害了一家子人。” “我女儿月眠好不容易和相府定了亲事,却遇到个抄家流放,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她这一抱怨,林文彬的媳妇董氏也忍不住了:“我儿本是新科状元的料,却要陪着你这种人流放,真是造孽啊……” 陆晚音掀起眼皮,无语凝噎地看了眼董氏。 这女人,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 董氏育有一儿两女,儿子林庭宇年满十四,日日游手好闲。 大晟的赌坊、妓院,哪一家不认识他? 还新科状元,依陆晚音来看,新科赌徒比较恰当。 也不对,这小子十赌九输。 蠢得没边儿。 听他娘这么说,林庭宇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自信地昂起脖子:“没错,我本有机会考取功名,这下可好,仕途全给毁了。” 陆晚音闻言冷笑一声:“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庭宇的自信瞬间消失,缩了缩脖子,咂摸着嘴不敢多说了。 三房的方姨娘也嘀嘀咕咕:“得了千钱想万钱,当了皇上还想成仙呢!” 老夫人被这群人气得头疼。 这群人平日吃喝都靠谢璟辞,可现在璟辞如今昏迷不醒,却只顾着怪罪。 老夫人捂着胸口斥责:“小子们不懂事就算了,你们这群人也不懂事吗?璟辞这些年尽心尽力,如今遭人污蔑,你们却也不懂事污蔑他。” 老夫人痛心疾首:“你们有什么资格责备璟辞?!” 谢家人一向以利益为重,眼下谢璟辞都这样了,更没人敬她这个老夫人。 方姨娘是谢德义从妓院赎回来的,因着身份没少被府里的人看不起。 老夫人尤其是,对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从前她忌惮谢璟辞,自然不敢表现出来。 如今落到大牢,还有什么好忍辱负重的? 她毫不留情地顶撞:“他害了我们一大家子,怎么就没资格了?” “你!” 老夫人气地说不出话来。 陆晚音也睡不下去了,她缓缓给老夫人顺着气儿:“奶奶,让她们说吧,也说不了多久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瞬间炸了。 陆晚音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说叫说不了多久了? 陛下只说了流放,没说要杀他们啊! 陆晚音冷笑,皇帝是没说杀他们,可是她会啊。 要不是怕被皇帝再逮着机会给谢璟辞安什么别的罪名,她一定现在就把她们全杀了。 现在留着也能让谢璟辞看清楚,他平日里拿命养着一群怎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反正谢璟辞身子好透了,凭他那一身功夫和头脑,就算流放他也有机会绝地翻盘。 陆晚音不仅是相信谢璟辞,更是相信她自己的本事。 有她在,就算一手烂牌又如何?一样能打出王炸。 谢璟辞和陆晚音的想法不谋而合。 现在不能动手,但流放的时候却能。 居然有点期待赶紧流放了是怎么回事? 到时候倒要看看她们还敢不敢骂! 他狠狠地咳嗽两声,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陆晚音和他远远对视,假装没看到他求救的目光,扭过头暗笑。 徐伯气得舌战群儒……啊不,舌战一群白眼狼。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还有脸问!将军平日里可曾亏待过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懂吗?如今他虽然落魄,但将军若有事,你们以为大家还能逃过一劫吗?” 徐伯是个明白人,可惜这群人,脑子不正常。 柳氏撒泼似的:“没他我们日子一样好。再说谁狼心狗肺?要不是当时我看他可怜,喂他几口饭吃,谢璟辞早在八岁那年就饿死了,还哪有今天的谢将军?!” 方姨娘也斜睨着徐伯:“就是,他一个小辈,尊老爱幼还用说吗?给长辈养老是他该做的!” 徐伯气得吹胡子瞪眼,伸手指着她们,嘴唇颤抖着:“你……你们……迟早遭报应。” 这话陆晚音倒是认可,所谓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日子未到。 上一世她们罪孽深重,这不,上天让她重生回来报仇了。 “大哥哥。” 谢星霓蹲在谢璟辞不远处,小声问:“大哥哥,我们会不会被卖到教坊司啊?” 她是三房赵姨娘的女儿,年方十三。 由于是庶出的小姐,性子又懦弱,在谢府几乎算半个透明人。 “大哥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不想去教坊司。”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知道在将军府,没有这个大哥哥谢璟辞办不到的事情。 眼下,即便谢璟辞如此狼狈,她也不知道该依靠谁。 谢星霓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憋不住哭了出来。 经她一提醒,年轻的女眷们忽然想起来这一茬。 抄家落狱太突然,都没来得及谋划后路。 “肯定是了!” 周氏的女儿谢雨烟顿时面如死灰:“入了教坊司,那就是任人玩弄的……” 余下的话她没说,可众人都心知肚明。 一群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忽然沦落到教坊司里,去取悦那些拿钱风流的臭男人。 这简直比死还折辱人。
第13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谢雨烟平日里仗着将军府的威风,随意欺凌那些家世低微的小姐们。 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些小姐们背地里会如何作贱她。 谢雨烟越想越是绝望,忽然起身愤然:“要我去教坊司,不如让我死在这里。” 说罢,她摸着墙壁就要撞。 这世道女人身份本就低微,更莫说去了教坊司那种地方。 的确是生不如死。 陆晚音看了她一眼,声音寡淡地道:“你们去不了教坊司。” 谢雨烟一愣,眼睛定定地望着她:“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打算救我们?” 她们都是依附谢璟辞的,但陆晚音不同,她背后还有个辰阳侯府。 谢星霓也是大喜过望,眸光闪烁着,仿佛看到了救星。 却听陆晚音道:“不是,我意思是,你们会被流放去军营,做军妓。” 意识到被耍,谢雨烟气昏了头,怒骂道:“你才是军妓!一个庶女替嫁,恐怕也是做妓爬上来的!” 陆晚音手里拿着银针:“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给别人泼脏水,就是不知道受了我这银针,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谢雨烟吓得大叫着“不要”,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周氏身后。 谢星霓垂头丧气,蹲在墙角默默流泪。 陆晚音记得,上一世谢星霓被送到军营做军妓,没撑多久就撞墙自杀了。 倒是谢雨烟,现在演的是一副贞洁烈女。 可送到军营以后,不知道她耍什么手段,竟然逃到敌方做了奸细,还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真是人不可貌相。 谢月眠绝望地坐在墙角。 她幼学习琴棋书画,十四岁时女红名誉全城。 说媒的人踏破门槛,都说她有当家主母的端庄大方。 好不容易托人搭上了相府,牵线说了婚事。 可如今却要去……去做军妓。 那地方条件艰苦也就罢了,可要让她去被万人骑,做一个靠身体取悦男人的玩物。 想到这里,她不禁涕泪涟涟。 一时间哀嚎四起,男人们胸中郁结,也没心思安慰,便放纵她们哭去。 三房柳氏的小女儿谢云歌,才六岁年龄。 见姐姐们都在哭,她虽不明所以,却也跟着哇哇哭。 哭着哭着,她从角落里捏出一只死老鼠,破涕为笑了。 她拎着老鼠尾巴,咯咯大笑着:“娘你快看,这里有一头猪猪哎。” 柳氏吓了一跳,捏着谢云歌的手甩开:“云歌儿快丢掉,傻孩子,这哪里是猪,这是臭老鼠!” 谢云歌不听,捏着那老鼠在牢里到处窜,吓得女孩子们没心思再哭,连连尖叫着躲开。 转眼间天光大亮,光芒透过大牢上方一个拳头大小的方窗照进来。 陆晚音解了他们的银针。 周氏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怒瞪着陆晚音。 可她已经领略了陆晚音的招数,什么都不敢做。 除了谢德曜的眼睛和谢德睿的手腕,其余人都慢慢恢复了正常。 两个狱卒带着食桶过来,他们打开放饭的小门,将食桶丢了进去。 敷衍牲畜似的,那狱卒极其轻蔑地说:“吃吧。” 谢德义凑到食桶前看了眼,顿时火冒三丈:“你们这哪里是给人吃的?!分明是对付牲畜的。” 狱卒冷哼一声,鼻孔对着谢德义说:“有的吃就不错了,阶下囚还挑三拣四。” 谢子谦扒拉着牢门,伸手想去抓那狱卒:“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 “哟!” 狱卒看乐子似的,盯着谢子谦问:“就欺负你怎么了?将死之人还嚣张。” 确实,都已经在大牢里了,还有什么资格挑? 谢德义是个能屈能伸的,连忙凑上去赔着笑脸。 他狗腿子一样:“狱差大人,您看我们这有老有小,东西确实不能吃,能不能通融一下?” 狱卒食指勾着钥匙甩动,他点了点谢德义,眼神贪婪:“也不是不能通融,只不过……” 这个眼神谢德义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从前都是他这么看别人,如今攻守之势异也。 他连忙点头:“好说好说,狱差大人您稍等。” 谢德义转过头,声音忽然变得威严起来:“想活命的,身上的钱财珠宝,通通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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