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渠只觉两眼一黑,“是,是。” * 余菓菓自是去见了沈云霁,但也仅仅是在魔宫门口。 那人仍是一袭白袍加身,层叠的衣摆垂坠于地,冷寒的风卷起衣角,袖袍微微拂动,长长的乌发由一银冠半束于发顶,仅一背影就令人觉得他合该是那木秀于林的当世谪仙。 “大师兄?” 那人倏而转身,青丝白衣玉面,琥珀色的眸中浸染着风尘,无端令人觉得他是日夜兼程赶至此处。 此时看见余菓菓,他那双黯淡的眸子微亮,淡色的唇角掀起,“小师妹。”他的声音一如往昔那般好听,如清风拂过树林,如玉珠落入盘中。 余菓菓走近两步,保持着约两丈的距离,不近不远,语调带着疏离,“听说你来找我?可有何事?” 黯淡的天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他白净如新的衣袍上,泛着微光,沈云霁欲上前的步子因她的语气顿住,他动了动嘴角,“我听闻八师弟将苏林送来的……女子留了下来?” 余菓菓若有所思地看向他,“是我让阿祭留下的,此女目的未明,于我们有用。” 沈云霁眸光微顿,“那,那为何五州皆在传……八师弟要与这女子合籍?”余菓菓这番回答便是证明了她确知此事,甚至参与其中,一同谋划。 这将他心底仅剩的旖念彻底打散。 “大师兄此言差矣。”余菓菓听完眉心顿蹙,纠正他话中的错处,“不是阿祭要与那女子成亲,而是谢无祭要与余菓菓成亲。” “我……明白了。”沈云霁长睫耷下,眸光落在少女发旋处,“我来此,还为告知你们一事。” 他顿了顿,“那假扮你的女子是消失已久的岑欢。” 余菓菓有些惊讶,这个答案她是没想到的,“岑欢?可她当年不也一同入了天绝谷幻境?她为何会毫发无伤地出现在此?” “这也正是我所不解之处。”沈云霁面色渐渐凝重,语带疑虑:“岑欢此人,背后定有一人指使其所作所为。” 沈云霁说的不无道理,但余菓菓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沈家地宫内现身的那名神秘女星君。 可她明知道自己在谢无祭身边,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做这么一名赝品送来魔界。 除非……她有别的目的! 沈云霁观其神色,迟疑道:“小师妹可是有怀疑之人?” “暂不能确定其目的。”余菓菓摇头,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他:“大师兄此番前来,可是有怀疑之人……” 沈云霁微微颔首,却是道:“我怀疑……无上师叔。” 这是第二次有人在她面前提到无上仙尊,而且都是持怀疑姿态。 就像有人刻意引导他们去怀疑他一般。 余菓菓的心猛地一坠,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他是……那个人? 不,不可能。 他若是,这一世为何还要再收谢无祭为徒,而不是将之扼杀。 余菓菓听到自己问他:“你可有证据?” “没有。”沈云霁只是摇头,却道:“但师叔要我杀了谢无祭。” “他说……只有我能杀了他。” “不……”余菓菓精神一振,再次联想到自己的渡劫任务,就是保护沈云霁……那是不是说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与司命手中的命书分不开? 那道无形之网对她的束缚感似乎更强烈了些。 沈云霁见她面色不佳,苦笑般道:“我又如何是八师弟的对手,若他当真要我的命,我绝计活不到今日。” 此话余菓菓只认同一半,谢无祭不杀他的原因,她确实不知,但能令恣意妄为的他有所顾忌而不取之性命,绝对是因为忌惮某物,亦或是某件事而…… 难不成是沈家那枚所谓的玉盘? 余菓菓突然抬首:“大师兄。” 沈云霁方抬起的手悄然放下,“嗯。” “阿祭是不是想要沈家的一枚玉盘?” “那物不是沈家的,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沈云霁微愣,苦笑道:“但我如今亦未曾寻到它。” 余菓菓觉得有些乱:“?” “我与八师弟母族同属一族,而那玉盘便是我娘自族中偷盗而出。”沈云霁的语调很轻,余菓菓却是听出了他心底的悲戚之意,“可自她离世至今,只留给我此物。” 他取出一物,是那个六孔埙。 母族同属一族,便是说他亦有魔族血脉。 怪不得沈云霁的修炼天赋如此之高。 余菓菓面上难掩惊讶,光风霁月的正道魁首沈云霁竟有一半血脉来自魔族。 她迟疑的眸光顿在六孔埙上,对应想起的是那首歌谣,顺口便哼了出来:“……六出花非……灵霄上……仙不为人……半世出……” 对此沈云霁像是回忆起什么,眸光渐渐迷离,喃喃道:“此曲正是家母所作。” “当年我便想问,小师妹从何得知此曲?” 余菓菓避开他的问题,圆润的杏眸不带一丝杂色,直直望进他的眸中,揣测道:“大师兄可曾想过遍寻不到的答案也许就在歌中?” 白皙颀长的指尖倏然收紧,沈云霁垂眸望向手中的六孔埙,重复一边,“六出花非灵霄上,仙不为人半世出。” “是……雪山。” 二人几乎一同开口。 沈云霁颇为意外地望向余菓菓,她当真与过去大为不同,而这变化定是与她消失的三百年有关。 然眼下不是思虑此事的时候,他顿了顿又道:“五州之境,若说何处有经年不化的雪山,只有极北之地罔山。”亦是当年无上仙尊传闻中的闭关之所。 余菓菓第一次听闻罔山此地,眸中尽是困惑。 “此事交于我来办。”沈云霁收回眸光,“定会……给八师弟一个交代。”同时他也需要替母亲给古越族一个交代。 此事若当真如他们猜测这般,那只能交给沈云霁去取。 余菓菓微微颔首,未置一词。 沈云霁突然喊她:“小师妹。” “大师兄还有何事?”余菓菓眸底萦上不耐,为什么阿祭还不出现? 难道茨渠没有如实说她来见沈云霁了? “你……可是自愿与八师弟成亲?”沈云霁被她话中的冷意逼退两步,眸底的光渐渐黯淡。 余菓菓蹙起眉头,奇怪地看了他两眼:“我若不是自愿,此番必不会在此地与你说这么多……” 细细密密的魔气自她脚踝侵袭而上,将她温柔地裹入怀中,久违的灵草薄荷香入侵口鼻,来人冷哼:“沈云霁你竟敢堂而皇之在本尊魔宫门口求见小菓,莫不是嫌命太长了。” 沈云霁:“……”他终于忍不住出现了。 余菓菓眸光一亮,顺势蹭了蹭青年柔软的衣服:“阿祭。” “你终于……” 谢无祭捂住她的嘴,背对着沈云霁的方向,低声冷冷道:“还不快滚。” 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余菓菓眨眨眼,坏心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果见谢无祭身子微僵,俯身埋首于少女肩窝,呼吸一滞道:“别闹。” 余菓菓本想继续逗弄他一二,以解这几日的气闷,脖颈间传来隐约的湿热感,她倏然噤声不语。 他,哭了吗? 沈云霁不知何时离开的,谢无祭松开掣肘余菓菓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紧抿着唇:“以后不准你再同他见面。” “不会有下次了。”她眸光微动,抬指抚上青年微红的眼角,“你不愿见我,是因为你在……哭吗?” “为何?” 她的话音刚落,泪珠就如同断线的明珠,一颗一颗砸在谢无祭的手背上。 谢无祭清俊的眉眼似有一瞬间的扭曲,余菓菓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尴尬的神色。 “胡说,本尊怎会哭?”他别过脸,闷声否认:“不过是盯着一处太久,眸中难掩酸疼。” 余菓菓踮起脚,小手扶着谢无祭的双颊,迫使他看向自己,泛着酸气:“那你说说,你盯着何处看了许久?” 谢无祭未料到她会刨根问底,眸光微微躲闪,“自当是魔界公务。” “哦?”余菓菓歪了歪脑袋,哼哼道:“那你这手也是批公务,灼伤的?” 她将原本扶在腰际的大手举了起来。 谢无祭抿了抿唇,想抽离自己的手,却又不敢用力。 余菓菓望着这双泛红的大手,又心疼又气恼:“大骗子。” 她拽着他的手不放,“你莫不是因为那日……弄伤了……而不愿面对我?” 此时的魔界,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一旁的宫灯逐渐亮起,银灿灿的月华披落,映得少女眼中星河灿烂。 两人交叠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极长。 谢无祭的体温已恢复正常,他使了巧劲,将手从余菓菓手中挣脱出来。 在这时,暗红色的长袍披在瘦弱的肩上,青年眸光温柔缱绻,满含歉意:“对不起。” 余菓菓皱了皱鼻子:“阿祭你知道的,我不想听你说歉疚之辞。” 谢无祭将少女打横抱起,眸光从她黑长繁密的睫羽落到永远闪烁着光的杏眸,映着对他全身心的信任。 “那带你去看一物。” “以谢这几日之过。” 移形换影,灯火流转间,两人已在议事殿门口站定。 谢无祭将她放了下来,眼神示意余菓菓自己去推门。 事实上,这是余菓菓第一次从正门入议事殿。 小手抚上微凉的门环,轻轻一推,将之推开。 刹那间,绚丽夺目的湛蓝光泽便映入她的眼帘。 那日所见的高台上,一件逶迤拖地的描金绣凤嫁衣,浸泡在蓝色的火海中,其外罩、内搭、霞帔等皆以华美晶莹的玉石点缀。 这是谢无祭的冥火……而这件嫁衣在火光的映照下美得惊人。 余菓菓眼睫极缓地眨动,胸间尽是暖流涌过,咬了咬唇道:“阿祭,这是……” 谢无祭执起她的手放至胸口,语调如潺潺流水。 “此乃古越族王族世代传承秘法。” “以深渊之下永世不灭的冥火锻造嫁衣整整三十六个时辰。” 可祝愿二人恩意如岳,知音万年。 余菓菓长睫氤氲了一圈水渍,她揉着眼轻捶青年的胸口,哽咽得语不成调:“你方才重伤刚愈,便耗费这么多精力为我锻造嫁衣。” “大笨蛋。” 谢无祭拥住她,垂首吻在她额间,“因为我想带你去见他们。” “他们?” “我的族人。” 那些永生埋葬在深渊底下的越族人。 作者有话说: 狗祭:我手艺不错吧?沈狗贼还想趁我不得空的时间来偷家?? PS:今天我羊的第三天,我爹也羊了,全家中招。目前我已经清醒不少了,大家不用担心,我先爬起来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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