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手。 谢无祭眸光微微一闪,他将少女小巧雪白的手包入掌中,以指腹轻轻摩挲:“好,这便陪你去休息。” 暴雨雷鸣声中,魔侍魔将跪倒一片,恭迎他们的魔尊魔后归宫。 他打横将少女抱在怀中,越过众魔,敛下的凤眸中,烈光跳动。 …… 深夜,这场雨渐消,修长的身影如同鬼魅,穿梭在魔界那处荒芜的土地上,越过巍峨耸立的古城,步入深渊。 长袖被风鼓吹得猎猎作响,白衣人在深渊一侧,静候多时。 “师弟,你果然要来。” 他唤住玄衣青年。 那人抬眸,猩红的眼底掠过兴味,挑眉道:“沈云霁?” 深渊底下,泛着幽幽蓝光,汹涌的冥火似是准备吞噬所有意图靠近此处的人与魔。 一枚褐色物什被扔于谢无祭手中。 “此物赠你,许能保你……” 谢无祭轻笑,意有所指道:“你竟撕一魄赠本尊?” 沈云霁半张侧脸被火光映得苍白异常,他垂眸望着降低忽高忽低的火焰。 他说得很轻:“我虽不知你为何会撕碎自己的魂魄,可我想那应与小师妹脱不开关系……” 谢无祭双手环胸,不答,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 沈云霁侧转身子,面向深渊:“我曾被囚于深渊底下两千多年,无人比我更清楚那处的凶险。” “你失了一魄,神魂有损,恐冥火不再完全为你所用……我这身子亦有古越族血脉,许是能助你……” 沈云霁话未说完,就见青年将褐色的六孔埙丢了回来。 “多此一举。” “深渊冥火于本尊而言不过尔尔。” “便是少了一魄,又有何惧?” 待沈云霁听到他声音那刹,玄衣青年,绣金文的衣摆纷飞,如同凶恶的蛟龙跃入湛蓝的火海,谢无祭讥诮的声音遥遥传来,“若当真有心,便好生活着。” 毕竟沈云霁活着,才能不影响小菓的命理。 沈云霁静静看着忽而窜起的火苗,低嘲笑道:“就连……这样机会都不给我吗?” 他想为她做些什么……都做不到。 缥缈无形的那一丝魂魄自六孔埙中逸出,钻入内府,模糊了他的视线。 白衣青年闭了闭眼,撕碎的东西即便归位了,终有裂痕。 * 隔日一早,余菓菓是在青年温暖的怀中醒来的,她动了动身子,点着谢无祭高挺的鼻梁,轻声哼哼:“难得今日你还未去忙公务。” 谢无祭低低笑出声,胸腔微震,将少女重新拉入怀中,假意道:“温香软玉在怀,本尊为何要去烦忧那些无谓之物?” 他这说得,她好似……那祸乱君主的妖姬? 余菓菓脸颊微热,窘迫地推搡他:“你啊真是的,快别说了。” 谢无祭沉沉的黑眸含着笑意,捻起她一缕发丝,“你陪我一同处理公务可好?” 余菓菓微愣,他从未主动提及让她随同左右,今日……不过转瞬,她便点头应下。 “来人。” 话音刚落的瞬间,谢无祭已翩然起身,衣着整洁。 待他转向低首弯腰入殿的小魔侍时,眉峰紧了紧,见余菓菓神态自然地接收魔侍的伺候,垂于宽袖内的手紧了紧,终是作罢。 谢无祭临行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魔侍,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尽心尽力伺候余菓菓梳洗穿衣。 …… “他认出我了。”待余菓菓的束发金环被轻轻扣上,幻形成小魔侍的谢锦薇抿唇立在一侧,低声道。 余菓菓捻着蓖子上的纹路,轻轻嗯了一声,她不指望区区幻形丹能瞒过谢无祭,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那么快被谢无祭认出。 余菓菓轻轻搁下篦子,浅笑道:“今日我不在殿内,你可随意……” “不行!娘她如今不知藏匿在何处……我必须时刻跟着你。”还未说完就被谢锦薇激动地打断。 她摸了摸身侧小巧的收妖囊,狐灵被她装在其中,以此探知嫦娥的方位。 余菓菓微愣,而后笑道:“我不离开魔宫,而是要去议事殿找阿祭,他似是有要事要说与我听。” 谢锦薇面上凝着纠结,复又道:“那……我能否一同……”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余菓菓想到也许太阴就魔界,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谢锦薇应当在莫宫内到处走走,兴许会有发现,如是想着便道:“那谢姐姐随我一道去吧。” …… 茨渠到司余殿的时候,天际仍是一片灰蒙,黑云压城,就如同翻倒的笔洗,将青白的天全数染黑。 云层深处偶尔闪过电光,将那一处照得苍白,肉眼不可见之处,波诡云谲。 他见谢锦薇假扮的小魔侍一同跟上时,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余菓菓提起裙摆,步履生风,如今她是一刻都不愿与谢无祭分开。 这一次,她是从正门进入议事殿,两壁悬着高烛,殿内通透敞亮。 殿内并无他人,谢无祭侧身倚在高座,眉眼隐于暗处,见谢锦薇随侍左右并未多言,修长匀称的大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小菓,过来。” 茨渠未告退,而是躬身行礼,回禀道:“除却汾州蓬莱岛外,其他修真宗门及世家皆已手下喜简,这些时日已有不少修真人士进入都城。” “还有一事……”说到这,茨渠语音略顿,抬了抬眸。 “说吧。” 茨渠:“昨夜收到汾州魔使的消息,蓬莱岛……一夜之内被屠杀殆尽,满岛枯骨,只余死气,似是为人吸尽灵力而亡。” 闻言,谢无祭屈指抵在眉心,轻碾,而后侧眸看向余菓菓,“小菓你觉得是何人所为?” “太阴亦或是……我们的师尊上清?”不知是不是余菓菓的错觉,谢无祭说这话的时候,眸光低垂,有意无意瞥向底下谢锦薇所在那处,‘我们的师尊’几字被他刻意咬重音调。 余菓菓心思全数被攥夺,指尖嵌入柔软的坐垫,迟疑道:“是……上清仙君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谢无祭话中有话,他似乎故意这般问的。因为不久前上清负伤遁离罔山,他比起太阴来说更需要灵力,这点她能想到,谢无祭定也能考虑到。 谢无祭唇角微勾,只是轻轻抚了抚余菓菓的小揪揪。 “不,不是娘……我说,不会是太阴。”就在这时,静若无声的殿内,女子嗓音坚定,掷地有声。 茨渠不由侧眸,压低声音:“谢魔使……你!” 说话之人正是殿内第四人谢锦薇。 “哦?”谢无祭手肘支着下颌,微微俯身,挑眉轻笑,“不知我魔宫的谢魔使何时从深渊底下爬出来了?” 至此谢锦薇已明白,今日是谢无祭刻意为之,只为等她自爆身份。 他明知当日她是被太阴星君带回九天,被卷入深渊底下不过是令她脱身的障眼法。 那日,谢锦薇甚至都未来得及看清深渊底下有何物。 “……娘亲所谋之物,我虽不知是什么,但……她绝不会乱造杀孽,更遑论吸取于她而言无用的灵力。”谢锦薇此话不假,太阴星君修炼之法特殊,靠的乃是月之精华,灵力于她无用,故而余菓菓能这般肯定。 “嗤,不会、乱造杀孽?”谢无祭忽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睇着谢锦薇,讥诮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讽意,“当年涂华狐妖害人一事可与她脱不了干系呢。” 提到苏家,余菓菓便会想起惨死的苏小枫,苏家兄弟各为其主,而她不过是其中被蒙在鼓中,供苏林利用的牺牲品。 “娘她犯下的错……我不会替她开脱。”谢锦薇的身子仿佛一瞬间卸了力,“可蓬莱一事绝非她……” 突地,谢锦薇仿佛捉住了余菓菓方才同谢无祭说话的重点,瞳孔骤然一缩:“我们的师尊……上清仙君……难道说此间所有的事还与他有关?” 余菓菓冲她微微颔首。 “我,我早该想到的。”谢锦薇咬了咬唇,忽而抬眸,眼睛晶莹斑驳,哑声道:“对不起,菓菓其实我尚有一事未曾告知你。我这一世下凡历劫的身份并非戚灵烟与朝夜魔尊之女,而是……娘亲下凡同朝夜魔尊所生……” 此话的意思便是,谢锦薇亦可算月锦薇同母异父的‘姊妹’,太阴星君与上清仙君恶念分身的女儿,这……何其荒唐? 怪不得那日在深渊边上,戚灵烟临死前曾道,她曾失去了记忆……而谢锦薇那时甫出生,她便错当了她四百余年的娘亲。 可……戚灵烟却是真心实意地疼惜谢锦薇,而太阴…… 说这话的时候,谢锦薇的神情极其低落,“魔种一事也是出自娘亲之手……她不过想借我的躯体孕育魔种,迫使戚灵烟将魔种转移至师弟……尊上体内。” “太阴星君她……”余菓菓倒吸一口冷气,她想不到这其中还有着一层联系,想到谢无祭幼年时所受的种种苦难皆源自于太阴与上清,余菓菓的心绪便无法平静下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反观谢无祭的神色,平静、寡淡,仿佛任何事都激不起他的怒气。 余菓菓忽然想到自己下凡历劫一事,“难道我化形下凡历劫之事也是他们算计中的一环?” 若非如此,余菓菓实在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下凡所遇到的种种事情,皆与所谓的命书大径相庭,思及此,她更是要怀疑,自己再次下凡,那所谓的任务,救出沈云霁,又是否是真的? 那师父灶王爷知晓多少? 司命又可知命书有问题? 谢锦薇回到九天后便知晓了余菓菓此生的来历,但时辰有限,又见太阴星君非但不在月神宫,还派鹿灵软禁监视她。谢锦薇唯恐太阴在凡间对余菓菓二人再度下手,满心想着如何为了避开太阴星君留下的眼线,故而她来不及细查探其中根源。 如此看来,余菓菓的怀疑不无可能? 九天皆知,司命星君同太阴星君往来密切,若是拿一本造假的命书给灶王爷倒也不无可能。 可怪就怪在,司命同灶王爷交情亦不浅。 “抱歉师妹,我、我不知道……”谢锦薇垂下首,“但我不会再让娘她伤害你。” “谢姐姐……罢了。”话至嘴边,余菓菓终是放弃了其他的揣测。 “本尊的人,何须你来护着。”陡然响起青年的一声冷嗤,“有这时间,不若将她找出来。” 言罢,冷寒的眸光似有若无地落至谢锦薇腰侧,意思不言而喻。 谢锦薇抬手紧紧攥着腰间的收妖囊,或许谢无祭从一开始就知晓她入了魔宫,寻到余菓菓面前,所有的事尽在他的把控内。 枉她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 “茨渠,带她下去。” 谢无祭捻着指间的幽影戒,眸光清冷,低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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