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欢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手,美眸轻眨,眼神落在谢无祭脖颈处的黑纹上,几不可见勾了下唇。 涪陵没有注意到身侧岑欢的神情,悄然召出本名剑,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无祭,唯恐他对余菓菓不利,强劲有力的大手捏紧了剑柄,严阵以待。 眼前这个阿祭绝非平日里见到的阿祭。 熟料谢无祭那双几近全黑的瞳孔只是淡淡地瞥了二人一眼,转了个身,面朝着被捆住的青衣女子走去。 “你、你别过来。”青衣女子手脚被束缚,只能一点点向后缩去,属于妖族对危险的敏锐触觉,她知道眼前被魔种暂时控制的少年,对她存了浓厚的杀意。 黑衣少年没有停下脚步,很快就近了她的身。 涪陵见谢无祭离了余菓菓身边,再看向被逼迫的青衣女子,果断选择了自家小师妹。 “啊——!”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女子的惨叫声。 那厢缠斗的二人也随之分开。 “不——阿柚!” 季云发鬓微乱,向来尘埃不染的白衣混着血与脏污,看起来有些狼狈,琥珀色的眸子冷然地扫向立于血泊中的谢无祭。 阴森恐怖的暗室内,黑衣少年浑身冒着黑气,清冷绝美的面容阴冷可怕,只有黑色的眼眶令人胆寒,而他的手中攥着一只生生撕裂的女子手臂,断裂处还在滴着殷红的鲜血,在他脚边汇聚成一滩。 见此,季云的眉头轻皱,眸光移至另一旁的涪陵几人身上,见余菓菓倒在涪陵怀中鸦色的睫毛扇动,心中燃起莫名的焦躁感,身形一动,转瞬来到了他们身边。 “她……小师妹怎么了?” “小师妹为了救八师弟,耗尽了灵力昏了过去。” 季云长指按在余菓菓脉搏处,发现确如涪陵所言,不由凝眉深思,她竟为了谢无祭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余菓菓似乎从一开始出现就对谢无祭抱着没来由的好感,无论何时都挡在他身前,替他阻挡所有的危险。 “大师兄,怎么了,难道小师妹有恙?二师姐明明说……” “无恙。”季云垂下眼帘,收回手淡淡道,“我去看看八师弟的情况,你们小心些。” 上一世谢无祭杀人如麻,无人出其左右,而自己拖着残破的身子,背负着所谓的正道之光,为修真界与他敌对,是宿敌。 这一世谢无祭依旧强于他,更甚过去,他的身边还出现了始终护着他的余菓菓,而他呢?为了心中图谋,不得不与虎谋皮,受制于谢无祭。 老天是何其不公呢? 距离青云宗几人五丈之外。 ‘谢无祭’微歪着头,将手中的残肢随意丢弃,长臂一伸死死掐住阿柚的脖颈,轻轻一碾,轻笑:“魔种?” “想杀我?” “你配吗?” “没、错。”阿柚面部因窒息而涨红,死死咬住下唇,浑身抖如筛糠,目露死志,却仍在激怒意识不清的他,“你不配活着。” “呵。”少年见她反讽于他,漆黑的眼无波无动,口中溢出一声轻笑,“你想死?” “那我怎能如你愿?” 手骤然松开。 阿柚猛地喘了两口气,下一秒,骨骼碎裂的痛苦传遍四肢百骸。 ‘谢无祭’周身被淡淡的黑气包围,长指搭在她的各处骨骼关节,一寸寸地碾碎,却没有伤及她的命门。 生不如死。 “啊——你杀了我!” 阿柚疼地面目扭曲,眼眶瞪大,青筋暴起,声嘶力竭道:“你杀了我啊!” ‘谢无祭’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充耳不闻,长指隔空摁在阿柚的胸骨处,又将她的肋骨根根击碎。 明明筑基的修为,却在魔种的加持下,变得深不可测……她丝毫反抗不了。 诡异老者赶来,见此景目眦欲裂,用尽全力挥出一掌。 ‘谢无祭’侧身避过,阿柚如一滩烂泥软倒在地。 老者将断臂的青衣女子搂在怀中,悲戚道:“阿柚,你怎么这么傻,我不是让你带着枫儿离开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走?走去哪儿?”可惜一贯温婉的女人,突然冷着脸,哪怕全身骨骼尽数被谢无祭捏碎,只能依靠着老者,也不给他好脸色。 “你,阿柚你怎么了,为何如此对老夫?”老者似是很震惊,搂着她的胳膊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枫儿呢,你将我们的女儿带去哪里了?” “枫儿?女儿?”阿柚咯咯一笑,讽刺道:“是你的女儿吗?” “苏暮,你太过愚蠢!” 老者似是震惊,身形猛震,倒退几步道:“你说、什么?” “噗嗤。” “额……啊!”一双如玉的手掌穿胸而过,将毫无防备的老者定在原地。 “碍事。” 少年如鬼魅般的声音自老人身后响起,“若要寻死,成全你。” 纵然是靠吸取他人修为而来的渡劫期,可那也是渡劫期的修为,老者竟连防备都不曾有就被黑衣少年夺了生机,他大口地呕着血,倒在地上,与失去了支撑的阿柚两两相对,“阿柚、到底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阿柚面上的讥讽褪去,忽然涌上凄苦的神色,眼睁睁看着老者眼中的光彩消失,目光幽怨,“老爷啊,你从始至终都只将我认作了死去的夫人,当做替代品,你还问我为什么?” 许是替代品二字,令‘谢无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我……”刚才与季云一战,老者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如今他被阿柚刺激地大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他的面皮开始收紧,浑身如一只泄了气的球,迅速干瘪,犹如干枯的尸体,松垮的眼皮缓缓耷上。 而阿柚只是漠然地看着他断了气。 “杀了我吧。” “求你。” 她仰面看着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上血迹的‘谢无祭’,态度恳切。 ‘谢无祭’偏着头,充斥着黑色的眸子纹丝不动,直勾勾地盯着阿柚,似在考虑。 “八师弟,不要杀这只狐妖,她还有用。”一直作壁上观的季云身形一转,拦在被魔种控制的‘谢无祭’身前,似乎试图唤醒他。 两相对视,借着他的身形遮挡,季云抚着腰间的铃铛,轻轻晃动,转瞬移开。 ‘谢无祭’眼底划过幽光,周身魔气一滞,似一瞬清醒过来。 安顿好昏迷的余菓菓,涪陵见季云试图以身阻止谢无祭靠近阿柚,失声道:“大师兄,小心!” 可他话音刚落,就见谢无祭骤然倒在季云怀中。 涪陵:“……”有些怪,再看看。 而此刻‘倒’在季云怀中的谢无祭眼底一片清明,他抬指把在季云的命门处,以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勿要令第三人知道你本名唤作沈云霁。” “否则。” “杀了你。” 低沉悦耳,饱含杀意。 季云:“……”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个宿敌了。 作者有话说: 余/第三人/菓菓:在睡梦中,觉得有人在cue我! 今天白天还有一更,下章预告狗祭戏精上身,大吃飞醋且不自知。
第27章 挡二十七刀【二更】 “如今苏暮已死, 苏林念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现命你将涂华城与褚阳城青年男修失踪一事细细说来,可允你一条命。” “谢特使宽厚, 罪人苏林定、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涂华城城守府, 苏宅正堂,林州州牧所派特使正坐在上首的位置,右侧并坐着青云宗的孤鹤长老。 堂下跪着满身褐色血迹的苏林, 及全身骨骼尽碎的狐妖阿柚, 而阿柚之女半妖苏小枫不知所踪。 昨日众人在苏家废宅的混乱一战后, 孤鹤长老带着十余名内门弟子赶到,将遭魔种反噬昏迷的谢无祭及灵力暂竭的余菓菓带回了城守府,而狐妖阿柚所持的尖锥形邪器也被孤鹤暂时收缴,待带回青云宗交由高蕴再做定夺。 另一方,消失的苏林突然带着林州特使闯入苏宅, 将众人顺利带了出来,更是将苏家这些年所犯下的一切罪过全数供出, 只求一死。 苏林跪伏于地,五指紧扣地面, 垂首道:“一切都要从八年前说起,父亲苏暮当年亦是勤政不辍,守护一方百姓的清官, 只是后来大娘死后,他性情突变,不但逼死了我娘, 对我动辄打骂, 还变得尸位素餐, 不顾百姓死活, 自私自利,一心只为提升修为,后来更是结识一邪道……”说到这,苏林哽了一下,目光落在身边的阿柚身上,似乎难以开口。 阿柚面目惨白,形容枯槁,不复往日的美艳,她艰难地转过脖子,干涸起皮的唇瓣努动着,“林郎……不必顾虑阿柚,你说吧。” 苏林五指蜷曲又松开,语调怅然,“那邪道教于父亲一个快速提升修为的方式……便是通过与妖双修。” 坐在上首的林州特使摸了摸下巴,诧异道:“这……妖与人所修之法不同,怎能通过双修提升修为?” “是……” 苏林正要说却被阿柚抢了白,她满目戚哀,恨声道:“邪道将我送于苏暮,他温言软语哄骗我与年轻修士双修,吸取他们的元阳,将之渡给他。” 苏林小心地捧着她指骨尽碎的手掌,置于自己的手心,心疼道,“阿柚……” “我年少失怙,娘亲再嫁,狐族将我排挤出族群,一路躲躲藏藏来到林州,落入那邪道手中,本以为此生无望,可苏暮他给了我希望,又将我碾入尘埃。” 一滴清泪自阿柚眼角垂落,眼神空洞无焦,“随着修为提升,苏暮越来越不满足于一点点汲取修为……可涂华城不能一下子失踪太多人,他就将目光放到褚阳城,因两城分属不同州府治,故而此事一时间也没有被人发现。苏暮的野心也在一步步膨胀,可我终归、只是一人,吸来的修为满足不了他,他的性情越发阴晴不定,对我的态度逐渐转变……” 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也明白了发生在眼前这只狐妖身上的悲惨往事,她与苏林不过是两个孤苦之人互相取暖,舔舐伤口。 “那本使问你二人,城郊那座旧宅为何废弃?里面的众多阵法又是何人所为?” 阿柚的状态已经极其虚弱,苏林不舍她再说下去,故接道:“都是那邪道所为,他与父亲逼着我和阿柚为他们抓取更多的年轻修士,更在阿柚有孕后,还要命我寻找其他女妖代替她继续为恶……” 林州特使的脸色沉了下来,神情肃穆,斥道:“所以你为了这只狐妖做了这恶事!”方才他不知内情,还对苏林存了一份宽恕之心,此番结合之前收到的报信,所有的事情连了起来。他那点怜悯之心全数消散,厉声连问:“那谢家弟子消失一事皆为你们所为?失踪的男修是否在你们当初所说的妖洞?妖洞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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