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自刚才起就未再言语,周身气息收敛,就像蛰伏在背阴之处的暗影。 见大家一致决定换个地方安顿谢无祭,余菓菓双手按在谢无祭腰间,小心翼翼地穿过腰际将之搂在怀中,似乎想要将他抱起来。 一双白皙颀长的大手伸至她眼前,伴随着少年如玉作响的嗓音,“小师妹,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余菓菓扶在谢无祭腰间的手未动,事关‘男主’安危,她不想假借于人。 季云面色如常,将手搭在谢无祭肩处,嘴角微勾,笑得纯良无害:“我是你们的大师兄,本应如此。” “不。”余菓菓下意识拒绝,两相僵持。 白衣少年未退让,余菓菓眨了眨眼,将手抽离,“那,麻烦大师兄了。” 一旁的慕锦本欲抬步而前,冷淡的目光凝在少女的指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步子收回。 季云眸光落在她拇指间那明显过于宽大的黑玉戒指上,顿时瞳孔一缩,幽影戒……谢无祭怎么会将这物给她? 难道他真的对余菓菓,动心了吗? 不,不可能! 在余菓菓收回手的那刹,一只温凉的手搭在她腕间,长指紧扣不让她退离他腰间。 对上少年乌黑的凤眼,余菓菓短时性地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大喜道:“阿祭,你醒了?” 谢无祭初初睁眼瞳仁有些涣散,而后渐渐聚焦,对上少女娇美的容颜,语气却是有些生疏,低哑道:“又是你,救了我?” 小锅没注意到那个‘又’字,而是索性从季云手中接过了谢无祭,让他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焦急地问着:“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咳咳……尚好,无事。”谢无祭似是不习惯被她这么抱着,勉强站起身。 余菓菓不疑有他,松开手,换作在身侧护着他。 谢无祭暗暗打量着四处的环境,眉头紧皱,似在思索,转首之时才注意到还有一人扶着他。 他目光微怔,态度谦和而疏离道:“多谢大师兄。” 季云目光复杂,打量着醒来的谢无祭,“你……”为何他觉得谢无祭有些不对? 慕锦冷哼一声,状似无意地提醒着:“若再不走,这雨便要下来了。” “对对,阿祭重伤初愈,快些寻个地方避一下。”经慕锦提醒,余菓菓的注意力全在谢无祭身上,唯恐他再因淋雨出什么问题。 等回青云宗,这混元汤必须尽快做给他喝,自己才能安下心。 巫山脚下的树木多为百年树龄,遮天蔽日,本来她们也无需专门寻个地方避雨,只可惜方圆几里内的古树被某只兽兽发狂全数摧毁了。 “吼?” 眼见余菓菓他们打算走,一直做小伏低的帝江突然发出声音。 ‘姑奶奶,你要走了?’ 余菓菓像是才想起它,对帝江的明知故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是啊。” ‘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帝江伏着头,不受控地摇着长尾,那一块缺了皮毛的地方在火光的映照下尤为明显。 “不行,你太大了。” “吼——” “吼吼——” “这是……”谢无祭望向帝江的眼神透着陌生,却无恐惧。 如山岳般大小的巨兽帝江当着众人的面倏然变小,化为一只幼犬大小,正吐舌摇尾乞怜。 “汪汪汪——”帝江好像很适应新心态,浑然不觉霸气的吼声变了调。 ‘姑奶奶,怎么样怎么样?’ 余菓菓:“……”她突然觉得凡间的兽与九天的还是有区别的。 九天的兽多为傲气凌人,例如太阴星君宫里那只鼻孔看人的狐狸。 而凡间的兽兽,比如眼前这只,脸皮就特别厚。 谢锦薇微诧:“菓菓,帝江……这是要随我们离开?” 被缠上的小锅无奈地扁扁嘴,“好像被它缠上了。” 于是一行五人一兽离开了原处。 遍地带血的落叶被一阵无名之风卷起,雪白未着尘埃的素面锦靴踏上落叶堆。 那人周身气息强劲,白袍皑皑,弯腰倾身,如瀑的银丝垂落,素白的长指将一片带血的落叶挑起,欺雪赛霜的眸子微眯,霜白的瞳仁凝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淡色的唇掀起弧度,“小祭。” “受伤了呢。” 语调如凄古长夜般寒凉。 话落,血叶化为齑粉,随风吹散。 那人也好似从未出现过。 * 三个时辰前。 日暮低垂,空中卷厚的云层渐消。 早前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气味,黑衣少年长身玉立,踏在泥水积蓄的雨洼旁,如玉的脸庞贴着氤湿的发丝,淡然地与眼前几个凶神恶煞的宗门弟子对视。 正是入巫山秘境后与余菓菓分散的谢无祭。 几人大致修为都在金丹初期左右,为首那位则是金丹中期,其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胳膊上青筋隐现,与身材瘦削修长的谢无祭差之甚远。 其中一人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若是识相的就将芥子囊中得到的宝物都叫出来,我们就放你离开。” 另一长相尖耳猴腮的弟子有些犹豫,担心兄弟几个白忙活一场,迟疑道:“看他这孤身一人的样子,会不会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好东西?” 为首那人啐了一口,绿豆小眼盯着谢无祭,上下打量,“你看他这身衣服,用料讲究,质地上乘,即便他没在这巫山秘境中得到什么,能一个人走到这深处也定有些好东西在身的。” 尖耳猴腮的弟子还是有些犹豫,“老大,万一他身上有什么法器,我们不是危险了?” 为首那人葵扇般的大掌拍在他脑门,“蠢货,若是有他为何不拿出来?”蓟临会的规则是允许争夺的,这一路上他们一行人已经抢了好几个宗门弟子,心也被养大,恶向胆边生。 最开始说话的小弟赶紧附和,“说不定是个家道中落的世家弟子,死要面子才如此考究衣料?” 为首那人抚掌大笑,“哈哈,说得有理!” 其他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够了吗?” 黑衣少年低垂着眼,脸上罩着一层阴翳,轻轻一句话盖过了他们的哄笑声,令原地瞬间寂静一片。 长指微曲,一道风刃打出,离他最近的弟子霎时被掀翻在地,沾了一身泥水,狼狈不堪。 几人被震慑。 谢无祭理了理束腕,长袍带风,轻睨他们,笑问:“说啊,怎么不说了?” 为首那人是个暴脾气,凶狠地盯着他,恶声恶气:“格老子的!打我青木宗的人?” “青木宗?”黑衣少年转首对上他,歪着头笑道:“没听过呢。” 最先说话的小弟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怪叫一声,直接出手:“老大,别跟他废话,为小五报仇!” 谢无祭周身纤尘不染,游刃有余。 突地他仿佛遭受了重创一般,按着胸口半跪在地。 有人抓着机会在少年身上砍下一道血痕,“老大,他不行了!” 尖锐的刀刃入肉,发生噗嗤的声音,少年头都未曾抬起,任由鲜血如注,在身上炸开鲜艳的血色。 一刀,又一刀。 青木宗的人脸上带着恶意,似要逞尽胸腔中所有的恶气。 黑衣少年衣料被血渗透,单手撑地,一手抚胸,眼底黝黑,仿佛无光。 他低声喃喃:“师尊?你在何处呢?” 突然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侧过脸,但见为首之人竟举起剑往他脖颈处砍来,似要他的命! 他身边弟子甚至已经开口叫好,仿佛谢无祭已经是个死人。 冰凉的长指按住袭来的长剑,将之诡异地折断,反手将剑尖借势插入为首那汉子的胸口,剧烈的疼痛令他睁大了眼,眼白绕上血丝,喉口倒灌鲜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你……你!怪物!” 明明是相同的修为,他怎能,怎能反应如此之快,还将他的本命剑轻易折断? 喷射而出的鲜血溅在少年白皙清俊的脸上,与他身上的鲜血混在一起。 谢无祭视若无物,黑眸像是笼着一层纱,兀自低声说着:“为何还不来救我?” 鲜血与发丝间的雨水混合汇聚,顺着侧脸完美的线条流下,划过微滚的喉间,深入衣襟。 眼见老大被杀,那一众青木宗弟子想逃,却仿佛被一圈屏障挡在原地,移动不得。 蚀骨的寒冷自脚底心攀上心尖,先前那名尖嘴猴腮的弟子跪下求饶。 谢无祭没有看他,抖了抖袖上溢出的鲜血,仰面看着铅灰色的深空,捂着胸口,“在哪里呢?” “不要啊——” “救——”命! “砰——”“砰——”“砰——” 黑衣少年摊开手掌,迷惘的目光落在食指上的黑玉戒指。 伸手褪下。 “师尊你既不愿出现,只能如此了。” 他突然看向巫山崖璧那处,嘴角笑容忽现,“小菓。” “不要令我失望。” 作者有话说: 叮叮叮——新人物出场~ 我好爱这章的狗祭-3-
第40章 挡四十刀 暴雨前夕的闷雷阵阵, 刺目的雷电将天空撕裂出一道口子,雨水在漆黑的夜空中决堤,雨滴四下乱弹, 砸向寂静的巫山各处。 一行人躲闪不及, 被大雨浇透,余菓菓担忧谢无祭身上的外伤,将自己身上这件据说水火不侵的金绣红大袖脱下, 在谢无祭露出拒绝的神色之前不由分说地罩在他身上, 板着小脸义正词严道:“不准脱下来!” 谢无祭抬眼看着少女故意鼓起的小脸, 表现得格外听话,闷闷地应声:“好。”而后裹紧了余菓菓披上的外袍,鼻尖萦绕着少女淡淡的馨香。 余菓菓浑身被暴雨浇透,衣衫紧贴身子露出了姣好的少女曲线,湿嗒嗒的鬓发贴在小脸两侧, 整个人好不狼狈。 跟在最后的季云长指搭在白袍上几欲脱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又将指尖移开。 “那里有个岩洞。” 众人随着谢锦薇所指的方向,巫山峭壁之下, 蜿蜒而上的藤蔓后隐约露出的一个漆黑洞口。 “我先进去。” “我去探路。” 季云和慕锦两人同时开口,一人执剑,一人手执符咒, 互不相让。 一时间僵持不下,谢锦薇看着他们有些为难,不知为何会这样。 余菓菓虚扶着谢无祭, 对几人的僵持表示不理解, 指了指那个洞口:“你们一起进去不就……” 谢无祭伸手扯了扯她, 待她回首之时微微摇头, 示意她别说话。 帝江小巧的身子绕着二人转了一圈,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谢锦薇思考片刻,冲着慕锦歉意一笑,态度客气疏离:“……慕道友本不应麻烦你,此番倒是害得你与我们一同受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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