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尊上。”她启唇道,两人离得这般近,口鼻间皆是微苦的乌木沉香味, “只是不知我们何时出发?”若是现在他现在就要走, 那将沈云霁救出来一事就需搁置到一月后。 许是被这声我们取悦, 亦或是她难以掩饰的惊艳, 谢无祭眉目微松,靠进宽椅中,修长的大手将渡渡鸟揪了起来,削薄的唇浅勾:“明日出发。” 余菓菓:“?”想什么来什么,他甚至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可……”她抿了抿唇,目光似有些为难,道:“我,我们……” 渡渡鸟鸦毛上沾满了墨水,谢无祭如玉的长指不幸被染黑,他压下眼睫,嫌恶地擦在它滚圆的小脑袋上,随手将它丢回案几。 听着余菓菓犹犹豫豫的话,他轻蹙眉,取出巾帕擦拭着指尖冷硬道:“有话直说,本尊没有耐心。” 这话说得很明白,谢无祭在提醒她脑袋还拴在腰带上,尽量不要惹怒他。 “尊上,您可有粗布麻衣?”余菓菓敛着眸,淡声问,这一身锦衣华袍再配上这张脸,不比带着面具扮做平民更招摇。 一旁的茨渠忍不住嘀咕:“这种东西尊上怎么会有?” “尊上,姑娘,雉乌的芥子囊中恰巧有一二件平民的衣裳。”雉乌上前两步,掌心向上,取出赤缇和烟墨两色的麻布衣衫。 茨渠两眼瞪大,僵硬着脖颈转向自己的同僚,若不是在司余殿,两人可能要进行一番‘友好’的切磋。 怎么就净跟他反着来呢? 余菓菓微微怔然,这颜色恰好是她喜爱的红色系衣裳,视线下意识投向谢无祭,后者脸上并没有出现不愿的神情,她暗吁一口气,只要他配合就好。 以他的修为,混入沈家后,他们想要找那样东西应是很容易的吧? “嗯。”青年抬了抬手,烟墨色的那套衣裳飞至他掌心,不消一息便换上了身。 青年眉眼清冷蕴着淡然,不带任何情绪,烟墨色的普通服饰上身,面色白皙,褒衣傅带,长发倾颓,仅用红色的发带轻轻系着,像个儒雅的书生。 站在面前的谢无祭即便褪下张扬的红衣,仍若谪仙。 余菓菓眨眨眼,敛眸转身,低声向雉乌致谢后,取过衣物抱在手中,转向内殿,她没谢无祭那么大的本事,可随手换衣。 身后青年的眸光如影随形,余菓菓加紧了步子,转身透入屏风后。 茨渠斜眼瞟了一眼,却觉后脖颈一凉,猛然回首才发现自家尊上淡淡瞥着他,“尊……尊上?”他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些怪异。 “尊上,我与茨渠先行告退。”身旁的雉乌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想若是再留在司余殿,明日他该见不到茨渠了。 叫了两声,谢无祭都没有应声,雉乌大胆抬眸看向谢无祭,却发现青年直勾勾看着重新打开的内殿大门。 交领衣裳是如今修真界最为普通的服饰,里三层外三层的赤缇色衣裙,余菓菓未曾挽发,墨色的发浅浅披在肩膀处,配上第五嬛余这张惊艳的俏脸,更是清丽动人。 唯一的不足之处,是她的身材太好,交领长裙甫一上身就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凹凸曲线毕现。 等她关上门,抬步走回远处,却发现谢无祭那双黑眸冷冷地看着她,薄唇轻吐:“换下来。” 余菓菓:“……”她好不容易才穿好的!鬼知道这衣服多严实,远不及齐胸襦裙穿着方便。 她不敢问谢无祭为什么,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给她衣服的雉乌,后者根本没抬头,双手按着茨渠不安分的头,躬身告退:“尊上,我等先去处理酒坊之事。” “嗯。”青年矜贵地应了声,走回案几后面,刚一入座,好看的眉峰轻轻蹙起,显而易见这有些硬的衣料不太舒服。 谢无祭身子前倾,双手交叉抵着下颌,目光沉沉睨向皱着脸的余菓菓,语调渐冷:“怎么,不愿意?” 余菓菓心底叹息一声,福了福身:“嬛余不敢,只是嬛余亦没有普通质地的衣裳,这……”谢无祭比之以前更难应对,唉。 “来人。”谢无祭向后靠近椅子中,眼皮耷下,面色微有些低郁。 “参见尊上。”一名守在外面的魔侍入内,却在看到谢无祭未戴面具时,神情变得恍恍惚惚,说话磕磕巴巴,带着后怕:“尊、尊上,请吩咐。” 余菓菓想,她可能明白为什么谢无祭身在魔宫仍要戴上面具,他应该也不想每天都将这些魔侍摁死换新的,这些直勾勾的眼神连她看着都有些不舒服。 谢无祭忍着心中的嗜杀之意,覆于扶手上的指尖微微颤着,低声道:“去找条最普通的衣裙。” “是。” 余菓菓没有再说话,她紧了紧手中的细绒纸团,态度诚恳:“谢尊上。” * 星垂平野,月色汹涌倾泻,一声长鸣,观鸟载着满满一背的修士鸣叫着落下,停于龙东府驿点门口。 这是修真界连接两座城池最为低等的驿鸟,是修为低下的修士出行的首要选择。 修士们多为炼气、筑基修为,争相恐后地从观鸟背脊涌下,小厮模样的少年在底下挨个收取一块下品灵石的低廉费用。 “嘿!你这小子挡着路了不知道吗?”一名脸色微黑,筑基修为的中年修士大声嚷着,想要推搡脊背边侧的少年。 着烟墨色长衫的少年怀抱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凤眸轻阖,鸦羽耷在苍白的面颊上。他似乎没有听见中年修士不礼貌的大呼小叫,如墨般浓稠的乌发垂坠在肩侧随风摇曳,任其逞凶。 “你做什么?!”那只粗劣的大手还未伸出去就被一道青色的身影挡住,少女身形高挑,俏眉冷竖,喝道:“我兄长一没惹你,二没挡着你路,你怎能如此无礼!”若仔细瞧着,她的眸中隐着难以察觉的惧怕之色。 中年修士被人挡住,暴脾气一起就想动手,却在看到女修容颜时,葵扇大的手收了回来,眼中起了淫|邪之色,“哟,小娘子长得真标致。” 余菓菓的眉头生理性地皱起,转身不欲搭理他。 “嘿,脾气还挺大?”中年修士怎可能轻易放过二人? 路过此处的其他修士纷纷向这对兄妹投来怜悯的目光,这二人看不出修为几许,想必刚刚引气入体不久,怎么可能是筑基修士的对手? 众人怜悯之余却无一人上前,这种情况在底层修士中十分常见,毕竟这是以实力说话的修真界,他们此行的目的大为相同,都是奔着沈家的恩惠来的。 人都是自私的,少两人就是少两个竞争对手。 在那只肮脏的手想要触碰到余菓菓瘦削的肩膀时,布衣少年终于抬首,冷厉的眸光如利剑,直射中年修士的眉心。 “啊——”中年修士不知为何突然径直从观鸟背上跌了下去。 余菓菓回神望向纹丝不动的少年,动了动唇:“兄、兄长我们下去吧。”他没有当场杀了中年修士,显然已经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公开杀戮。 “嗯。”少年自鼻尖哼出一声,慢吞吞起身。 余菓菓跟在他身侧,一同下了观鸟,她侧眸静静凝着他,谢无祭在她的‘建议’下勉强修饰了容貌。 此时,他看上去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柔和。 等到了庞大的观鸟身下,那处的中年修士正躺倒在地哀哀切切,那负责收取费用的小厮为难地看着他,不时向后投去求救的眸光。 “我说你们沈家人管不管了!他们兄妹俩可是恶意伤人!” 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这便是了。 余菓菓拧着眉,想扯又不敢扯谢无祭的袖子,只能无措地对上他冷漠的眸子,迟疑道:“兄长,不若我们先进城吧?” 谢无祭抬了抬眼皮,半张脸浸染在月色中,不置可否。 驿点就在城门外,龙东府巍峨的城门近在咫尺,只须向前走几步便可进城。 “哎哎哎,你们还想走?!”中年修士疼得龇牙咧嘴,忍着痛楚追上两人,小山大的身子挡在余菓菓他们身前,凶险毕露,“我说话你们听不见吗?” 谢无祭停下了脚步,微微侧首,明亮如星的黑眸带着压迫感,薄唇轻动:“想死?” 那柄灰扑扑的长剑倏然出鞘,剑刃在皎洁的月华下泛着冷光。 “装什么乔,不过一介炼气修士,方才不知用了什么腌臜手段,老子还能怕你?”中年修士被他狂妄的态度气得脸红脖子粗,旋即拔出灵剑,就要劈来。 眼见着几人就要打起来,一名青衣少年披着月色,飞驰电掣而来。 他在中年修士出剑之时就出了手,一道灵力将他的灵剑“叮”地一声击落在地。 清风朗月的少年郎徐徐落下,歪首看向中年修士,肃然道:“何人敢在龙东府造次?” “不敢,不敢!”中年修士见他元婴修为,气势逼人,顿时大气不敢出,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佩剑。他本来打算想借此讹沈家一笔,但他不傻,哪敢以卵击石,顿时想夹着尾巴溜走。 不废吹灰之力解决这突发的情况,青衣少年轻嗤一声,没打算追究他。 他转身看向静默不语的青衣少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友好道:“道友也是来参加此次沈家的入门选拔?” “嗯。”余菓菓轻微点头,若有所思地垂下眸,这少年相貌清俊入骨,眉目疏朗,素色的衣物没有遮掩他的风华,粗粗看着竟同谢无祭有几分相似,但他却给人一种清朗如风的感觉,平和近人。 谢无祭抬眸看了来人一眼,眸光微冷,朝着余菓菓淡声道:“走。” 余菓菓不欲惹事,也不想与他人有牵扯,故很听话地紧随其后。 “哎,等一下。”不料青衣少年竟追了上来,跟在两人身后,“道友等一下!” 余菓菓有些头疼,扭头看去,却见他目光炯炯盯着……谢无祭。 余菓菓:“?”原来这个道友喊得是谢无祭? “道友我见你有些面善,可否请教一下你的名讳?”青衣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 谢无祭没有搭理他,甚至连身子都懒得转过来。 余菓菓深吸一口气,指着谢无祭有些尴尬道:“他是我兄长,平日里不太爱说话。”说话的时候,就会死人。 青衣少年微愣,“哦,原来你们是兄妹?那可否问一下你们从何处来的?” 余菓菓想了想,随口道:“林州。” “我叫谢星瞳,可以同你们做朋友吗?”青衣少年的眸光倏然一亮,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余菓菓甚至怀疑下一秒他就要扑上来抱着谢无祭。 “不行。”谢无祭竟屈尊纡贵地开口了,清冷的语调掷地有声。 “啊……”谢星瞳瞬间变得万分低迷,哀求的目光投向余菓菓,恳切道:“我可以帮你们入围沈家此次的大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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