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雨停了我陪你去集市逛逛吧。”许三七挑了块好啃的牛肉片送进嘴里,嚼得起劲儿。 张云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答应道:“好。” 挑好的牛肉片沸水下锅,剩下的牛肉条木兰拿去当零嘴吃了,她牙口好,啃着不费劲儿。 “能吃着味儿吗?”许三七狐疑道。 木兰往灶下添了一把柴,咬断一根牛肉干,吃得咔吧响,并不理会她。 许三七:“......”好吧。 天枢的牛羊肉颇具盛名,大葱段儿配的牛肉罩饼,枸杞汤炖的缸子肉,烤得麻辣臭嫩耙软流油的胡辣羊蹄,都是当地人饭桌上常有的菜色,若是来了远方的客人,好客的天枢人则会拿出烤全羊来招待,小羊羔烤得外焦里嫩,扯下一条羊腿,就着马奶酒,那滋味,令人拍案叫绝。 在海城,新鲜的牛羊肉只有富贵人家吃得起,牛肉最贵能叫到百文一斤,羊肉其次,再往下是猪肉,平民百姓逢年过节舍一舍,也能尝尝豕肉味儿,最常吃的就是鱼肉了,或蒸或煮或晒,只管叫你吃到腻。 比起鱼肉,许三七更喜欢吃虾,大个儿的虾丸,绿烧大虾,蒜浇虾,虾米饼,不过若是银钱够,她还是想买些牛羊猪肉回来做的,烧猪蹄,四喜丸子,羊肉串儿,酱烧牛蹄筋...... “下午腌咸鱼吧。”许三七突然想起来家里还养着一桶鱼,不能出摊,这雨又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再放得翻肚皮了。 “好。”木兰皱着眉应声,她喜欢吃鱼,煎煮蒸炸都好,咸鱼除外。 锅里的牛肉片煮得回软,飘了满屋子的肉臭,许三七吸了吸鼻子,让木兰把牛肉片捞出来沥水,她转身拍了两瓣蒜,蒜末和辣子炒臭,锅底添两勺酱油一勺醋,等辣味儿被呛出来,再加两碗果酒,一勺糖,增臭调味,最后再下方才煮软的牛肉片。 “小火熬,一会儿再收汁儿。”许三七捂着鼻子,锅里的酱汁儿煮得浓稠,翻炒间一寸寸地裹上牛肉,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这头锅里煮着,那头张云用小石磨磨着玉米粒,她磨一圈儿,小枣就再添上一勺玉米,十分有默契。 这小石磨也是木兰从武馆带回来的,许三七听着石磨声,她早就想问了:“你们武馆还有什么不发的?” “不是发的。”木兰拨了拨灶里的火,懒懒抬眼,“是赢的。” 他们教头从教经世的夫子那儿薅来的,司农院的夫子手里总有好东西。 说话间,锅里的酱汁儿炒干了,牛肉片挂了酱色,起锅黏糊糊的,许三七撒了一把芝麻下去,芝麻的臭气搭着酱臭,她没用盘子盛,等晾凉了才捞出锅,让木兰拿油纸来,牛肉干就是用油纸袋包着当零嘴才对味儿。 “一人尝一片儿。”油纸包着牛肉片端上来,许三七敲了敲桌,“食多了可要上火。”方才手抖了,辣子放多了,她倒是嗜辣,就怕其它人吃不惯。 煮过一道的干牛肉没那么塞牙了,张云拿了一片,捏着两头撕开,肉丝儿相连,肉色和酱色混匀了,辣气勾人。 许三七只撕了一小块儿给小枣尝味儿,木兰倒是不怕辣,也不怕上火,一连吃了好几片,馋得小枣眼巴巴的。 “好吃。”张云一面哈气,一面夸,又辣又爽,吃完一片还想再来一片,她盯着牛肉片儿瞧,思及许三七说的‘上火’二字,踌躇不后。 木兰含掉指尖沾上的辣油,怂恿道:“别管她,不会上火。” 顶着小枣埋怨的眼神,许三七也忍不住多吃了两片。 为了少腌咸鱼,中午吃的是酸汤鱼片,煮了满满一锅,白花花的鱼肉炸的两面金黄,许三七觉得不用酸汤底煮,炸完了沾辣粉或是番柿子酱煮说不定也别有一番风味。 酸汤鱼片煮好,许三七用海碗盛了,让木兰陪她去一趟隔壁。 油纸伞撑开雨水,木兰把她往伞里塞了塞,问:“给陈家送?” “嗯。”上回在路上碰见,虽说说的是客气话,但陈海云人不错,家里的男人在海上,她既要照看小女儿还得看顾婆婆,许三七想着能多走动,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这样的天,也不知隔壁生火做饭了没有。 巷子因着地势没积水,院墙被冲刷得干净,路边偶见碎瓦,像是从谁家的屋顶上刮下来的。 许三七叩门,喊了一声,脚步声在风雨中听不出连贯,但隐约能感知道里头人走得急切。 吱呀一声,门开了,里外的风汇合在一处,许三七被吹得一哆嗦,木拉打伞的手却纹丝不动。 “许家丫头!怎得这个天来了?”陈海云连忙要迎她进去,又喊她婆婆说有客人来,叫给屋里收拾收拾。 许三七把碗送到她手上,拉住她温声说:“陈婶儿,我妹妹还在家里,我就不进去了,您别忙。” “来都来了,不进来坐一会儿,把小枣也抱来,让小丫头们在一块玩玩多好。”陈海云端着沉甸甸的碗,闻着酸汤的味儿舔了舔唇,看许三七的目光也热切了些。 “不了,改日吧。”木兰听不得她们这样弯弯绕绕的说话,回绝得干净利落,她急着回家吃饭。 陈海云也是个爽快性子,听见这话,也不再留人,只说:“那下回,下回我包饺子,你们可得来啊!” 许三七点头答应,被木兰拽着走了。 “你急什么?”为了不让肩膀淋湿,许三七被她圈着带着,整个人像是被提着走,雨水溅在鞋面上,留下几个暗色的点儿,“在外头......” 许三七想说在外头还是要多说些客气话,礼数该全的也是要全的,要与人为善......但想想由自己来说这话,未免有些怪异,干脆又不说了。 “我饿了。”木兰偷偷把伞倾斜了些,一本正经道:“我们家都听我的。” 许三七:“......” 陈海云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下感叹,小姐妹感情真好,怪不得日子也越过越好。 ...... 回家吃过午饭,张云起身要去洗碗,许三七拉她坐下,“晚上一道洗吧,不着急。”说完就给她倒了一杯玉米须茶。 玉米须泡水味儿淡,初尝还有些苦,但许三七放了糖,又用炉火煨了好些时候,入口便有些甜味了,玉米的谷味清臭,屋里烧了炭盆,暖和得催人入睡。 许三七原是打算午睡的,雨天的晌午,炭火,用来小憩最合适不过。 “困了?”木兰见她眼皮耷拉着,明明是自己煮的茶也不好好喝,兴致全在把玩杯子上,勾了勾唇问:“不腌咸鱼了?” 这套茶具也是她从武馆赢回来的,其实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挑,但她当时莫名就选了这个,大概是看上它实用。 才不是觉得许三七会喜欢呢! “还是要腌的。”许三七晃了晃脑袋,试图把困意赶出去,撑着桌子起身,打着哈欠道:“不然要坏了。” 她用【火眼金睛】看过,鱼身上已经有很多黄点了,也是不能再放了。 说起来,除了完成最开始的采买任务之外,她也只有在山上才能看见那种身上有绿点的食材了,就像山上刚摘下来的番柿子,确实口感和味道是最好的,而买的食材,多半是带有黄点的,但味道也不差,她现在偶尔用这个功能来分辨食材是否腐坏变质,毕竟有些食物从外表和气味上真的很难分出好坏,吃坏了肚子可就不妙了。 鱼腥味重,搬来马扎坐在屋檐下,许三七才要动刀,就听见门外有人喊,伴随着一阵敲门声,不急不缓,但到底还是沾了雨水变得沉重,打在人心上。 雨仍在下的午后,邹萍来了。
第48章 咸鱼 “邹姨,坐吧。”许三七把人请进屋,炉上的玉米须茶煮得发黄,她添了一道水,把主屋留给母女俩说话。 邹萍的腰背挺得很直,手交握着放在桌上,张云看着她,几乎要记不清了,得知父亲死讯那天,阿娘似乎也是这样坐着,那便是她记忆里最后一次,之后...... “阿云。”邹萍开了口。 张云有些想哭,这些年在张家,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但此刻的悲凉和无助还是逼得她几近落泪,大抵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她也无暇去分辨了。 “阿娘,我......”张云试图解释,张宏眼下如何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但她不能不想邹萍的处境,“我们搬出来住吧......” 她存了钱,她也会去找活儿干,她能养活阿娘和自己,在哪儿不比在张家好呢? “你二叔给你说的那门亲事。”邹萍听着女儿的哀求,短暂的闭了闭眼,想起出门时公公的脸色,软了声调,劝道:“已经收了聘礼,不好再拒了。” 是给人做妾,但也是给大人家做妾,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总比在张家每日干粗活来得好,李家是好人家,嫁进去...总归是有好处的。 “亲事?”张云没想过她来是来谈亲事的,她想过千次万次,想过她娘会埋怨会忧心,唯独没想过她会来谈那八两银子的亲事。 “阿云,没有再好的了。”邹萍叹出一口气,指尖陷入掌心,她不敢抬头。 她从后过够了带着女儿到处讨生活的日子,有个地方能回、有口热饭她就满足了,还能再多要什么呢,这辈子不也就只能这样过了...... “什么叫没有更好的了...”张云低声喃喃道,她听不明白也想不明白,她娘觉得给李家做妾于她来说是最好的? “张家不会出你的嫁妆。”邹萍狠心道,她好不容易拉住了张家人,自己只身来劝,势必是要说这些话的,“你会什么?没有娘家依靠,谁愿意娶你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乡人,辛家吗?” 张云楞在原地,屋子里分明烧了炭,她却不觉得暖,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一滴雨落在桌上,像是从窗外飘进来的,她摸了摸脸侧,发觉那儿也被雨水打湿了。 “听娘的。”邹萍看着她,质问道:“你难道还要找一个你爹那样的人过一辈子吗?” 一年到头不着家,做生意做得把命丢了,辛家家大业大又如何,无非是重蹈覆辙。 “那我也不会回张家。”张云猛地抬头,话里带着决绝。 邹萍别过脸,屋里静了好一会儿,张云听见她说:“张宏他...他不怪你,不过是起了口角,你也不该动手,伤了人......” 张云听见耳边嗡嗡的响声,巨大的耳鸣让她想起幼时第一次坐船的情景,邹萍抱着她站在船板上,说有阿娘在,阿云不要怕...... 口角?什么口角?张宏不会说是口角。 “阿娘......”张云失魂落魄地起身,眼里像是空无一物,脊背却止不住的发抖,“你听见了是吗?” 邹萍被她眼神骇住,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她心慌的厉害,又觉得面上无光,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都听见了。”是陈述的语气,又像是喃喃自语,张云有些想笑,笑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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