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有问题、有异心的,阎先生带来的人会帮自己压住,等到明天,他就能把自己的支持者全都招过来,彻底把名分跟大义定下。 然后,他就可以带着漕帮向总督府投诚,带领漕帮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是现在出了状况,竟被姓翁的那小子捷足先登! 这么好的机会,是人都不会放过,他肯定也会像自己一样去做的! 而且,他还有钱家那一脉支持,帮里那些老东西一定会动摇。 不行!杨洪天眼中怒火薄发,绝不能让翁明川得逞! 他快步朝着忠义厅冲去,把手下都甩在了身后。 一靠近忠义厅,就听见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杨洪天一把推开了门,看到厅中灯火通明。 伴随自己现身,总舵的那些老人都转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而翁明川那小子坐在最上首,也看了过来,这里俨然已经是一副以他为主的样子。 “洪天?你回来了。” “去见过你师父没有?” 没有理会他们的话,杨洪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额角青筋暴起。 见自己到来,翁明川倒是起了身,开口道:“大师伯——” “不要叫我大师伯!” 杨洪天从门外跨了进来,当即向着他发难,“我没你这样的师侄!” 翁明川似乎被他镇住。 厅中的其他人也下意识地安静下来,看着他朝上首逼近。 杨洪天盯着他,如同一头猛兽,眼中有着血丝。 “我走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你不是大张旗鼓找神医吗?神医呢?!” 他说着,张开手臂朝四处张望,没有找到目标,于是又直指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该不会是你找的人把师父他老人家给害死的吧?!” “洪天!”帮中老人起了身,用手中的拐杖撞了撞地面,“你不要胡说!帮主的死跟神医无关,神医他尽力了——” 听他提及老帮主之死,翁明川的目光变得黯然了几分。 杨洪天心中冷笑,接着道:“好,就当没有关系——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就在这里忙着窃取帮主之位,又是什么意思?!” “漕帮是师父建立起来的,这个位置姓潘!每一个入漕帮的子弟拜在师父门下,不管从前姓什么,现在都姓潘,而你翁明川姓什么?你的名字在潘家的家谱上吗?你不改姓,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他的声音回荡在忠义厅里,盛气凌人,说出来的话仿佛无可辩驳。 在他面前,这个气质沉稳、总是临危不乱的年轻人缄默着,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杨洪天为自己占据了正统,心中得意的时候,一道少年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打扮得像个富贵小财主一样的钱明宗起了身,声音嘹亮地道:“漕帮是大哥的爷爷、我爷爷跟三爷爷建立起来的,三爷爷说过,没有什么姓潘正统、姓旁的就不正统的。大师伯你要是这样说,这个漕帮里就只有小师姑、大哥还有我才是正统,这个位置应当由我们来坐才是名正言顺!” “你——” 杨洪天转头瞪向他,脸扭曲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来反击自己,果然是居心叵测! “明宗!” 翁明川神情不悦地看向弟弟,“不准目无尊长,这样跟大师伯说话。” 杨洪天毫不领情,心中想道:“到这个时候了,姓翁的小子还在玩这一套收买人心、巩固名声的把戏。”这里所有人都看不透他,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真面目。 在进忠义厅之前,他还觉得阎先生带着那些士兵在船上压阵,压迫感太强,令他感到窒息。 毕竟,这些人一动手,就是要见血的。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不让这些人见见血,他们都不知道谁是正统,谁是老大! 他冷笑起来,站到了上首,转身面向厅中众人:“所以,你们就要站姓翁的跟姓钱的那一边,跟我来抢这个帮主之位吗?” 因为方才小胖子的话,帮中老人确实有不少生出了动摇。 杨洪天在眼里,冷笑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们,这个位置除了我,谁也坐不稳!州府之乱死了那么多大官,总督大人已经查到我们漕帮头上,正在清剿三义帮那些乱党余孽!一个处理不好,我们漕帮这数十年的基业可就都没了。” 闻言,帮中老人都是一颤:“怎么会……” 还有性情比较激烈的喊道:“不可能!三义帮之前都好好的,我们在总舵完全没有听说——” “那是因为我在外面奔走!是我在外面求爷爷告奶奶,求总督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杨洪天狠狠地道,“让我们证明漕帮的清白,证明像三义帮的乱党那样不识好歹、跟官府作对的只是少数,我们漕帮大部分人都是安分守己,愿意为朝廷效力的!” 他拔高声音镇住了他们,随即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指向翁明川,“漕帮基业,都是靠我这样的人扛起来的!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给漕帮谋事,这小子在这里给外面那些人一些施舍、给你们一些好处,你们就想拥护他上位了?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除了我,谁也保不住漕帮! “想跟那些乱党划清界限,就只有靠我带着你们向总督府投诚,让我们的子孙不用再当在江上讨生活的泥腿子,让漕帮得到更好的发展!”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就只要听我的,让我接手漕帮,查清内部,把总督大人要的乱党都揪出来,得到他的封赏跟总督府的支持。” 他一面激扬地说着,一面环视这些老人,“时代不一样了诸位,只凭我们自己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你们这样半生奔波,不就是为了要下一代过更好的生活吗?支持我还是支持他——” 杨洪天一拍自己的胸口,又指翁明川,“你们选吧!” 看着厅中这些老人脸上犹豫动摇的脸色,见自己的一番演说彻底翻盘,把局势掌控在手中,杨洪天满意地笑了起来。 是吧?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拿什么跟我斗? ——我到底还是证明了师父他老人家是错的,我才是对的! 厅中众人除了钱明宗以外,心中的天平都在渐渐地倾向杨洪天。 虽然他说的跟漕帮一开始建立的初衷不一样,但老帮主已经死了,而从漕帮建立到现在,又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确实该有些新的变化才是。 翁明川看着这一幕,眼中浮现出了淡淡的失望。 他看向杨洪天,开口问道:“大师伯,你忘了漕帮建立之初,之所以没有依附官府,就是为了保有自己的独立性,更好地集合民间的力量,给运河上的百姓提供庇佑吗?” 杨洪天霍地看向他,随后大笑着摇起了头:“天真!你看看从前兄弟们过的是什么生活,跟了桓总督以后过的又是什么生活?谁还愿意回到从前?” 他心中已经充满把握,绝对没有人会反对自己。 只是他还以为翁明川是个多厉害的对手,结果只是个天真不已、不知通变的小子。 他真是白担心一番……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所以由你来接手漕帮,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杨洪天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门外。 见到站在那里的高大老人,他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师、师父……你——你——”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老爷子走了进来,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眼里充斥的才是真正的失望。 他答应了裴植提出的计划,以死来试出那个自己下毒的人,结果试出的却是大弟子的这一面。 杨洪天犹自僵直,却听到身旁的年轻人拍了拍手。 然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押着他的人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那小厮一见到他就挣扎起来,哪怕被堵住了嘴,也向他“呜呜”地发出声音。 杨洪天有些悚然,余光见到翁明川从旁边走了下去,站到了老人身边。 他同潘逊一起看着杨洪天,轻声道:“若不是我请神医来,发现这药里有毒,是你一直在给帮主下毒,只怕帮主到最后还蒙在鼓里。” “你……”杨洪天空白的大脑抓住了一丝灵光,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让人下的毒!是你让人陪你演的一场好戏,就是为了污蔑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人在师父的药里下毒,我都——” 他慌不择言,被翁明川抓住了马脚。 翁明川重复道:“你都?” 杨洪天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迎上师父跟厅中众人的目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钱明宗大声道:“你都在三爷爷的熏香里下毒是吧!” 小胖子离开座位,走到老人另一侧,跟大哥一左一右地守护三爷爷。 这个大师伯使出的伎俩,游神医早就破解了。 现在不过是拿碗药诈一诈他,他就自爆了。 看到小胖子的眼神,杨洪天几乎要吐出一口血。 钱明宗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他在质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就这样还想接管漕帮? “我没有!”杨洪天回过神来,开始挣扎,“师父,我怎么可能给你下毒?我没有做过,他们没有证据,是他们在污蔑我!” 对,他想道,他们没有证据。 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陷害的,是有人想要让他失去继承帮主之位的机会,他就不会颜面扫地。 可是他师父的一句话却判了他死刑。 老爷子缓缓地道:“你有。” 听到这两个字,杨洪天顿时面如死灰。 在实行家族制、师徒制的漕帮,师如亲父。 师父说你有,你就有;师父让你死,你就得死。 为了凝聚漕帮,老爷子创下了这样的制度。 到了晚年,他见到了这个制度的弊端,非常不喜,也有心想改掉。 可是现在,他却借着这个该变革、该废弃的制度,彻底清除了大弟子的权力。 从今天以后,不光是漕帮之主,就是他原本的舵主之位、还有在族谱上的名字,都要被彻底地划去。 漕帮将不会再有他这号人,他的一切都跟漕帮切断。 杨洪天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不敢相信几十年师徒,师父竟然对自己这么狠心。 亏自己被勒令给他下毒都没有下足,给了他活下来的机会。 他的目光变得怨毒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串笑声。 他一边笑,一边扫视过这厅中的所有人,看着这一张张可恶的面孔。 “好一个赶尽杀绝。”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怀中摸出了准备好的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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