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顿住,下一瞬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失信之人?你为什么又要选择告诉我?!” “娘娘,”傅真抬起了头,“我只是想让你安心。当初我命悬一线,我母亲差点失去了我,我知道一个做母亲面临失去儿女的感受!我想最起码,您可以知道他是死是活。 “其实就算我不说,您也迟早会找李仪,对吗?您也迟早会知道您等的人他还活着。” 皇后弓着身子望了她半晌,退身回去。 大殿里又沉默下来,皇后的眼泪却是扑簌簌的往下落了,一个母亲的哭声终于不再能掩饰得住。 傅真走上前,跪坐在她的膝盖之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请娘娘保重凤体。” 傅真今日此举也是跟自己在赌,早前从冯夫人那边得知的信息,杨奕当年失踪,以及这么多年不露面,问题大半出在皇帝身上。 如果杨奕介意的是皇帝当年的某种行为,那么原本感情深厚的母子却也因此不能见面,岂不是很可惜吗? 当然,这是家事,外人不能轻易插手。 可是帝王的家事就是国事,杨奕是皇室血脉,按王法来讲不可以流落在外,对于皇位传承来说是有隐患的。 同时杨奕虽然不肯认父母,可他对天下百姓还是关心的,他心中有大义,无论他肯不肯回归皇室,就凭他在关外待过那么多年,凭他和东兹王的交情,对于平定西北方面的动乱他都能带来不小的帮助。 那么想要解开这个结,只能寄希望于皇后身上了。 “好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我已经等了二十多年了,我这座山也青不了多久了。”皇后止住了哭声,眼泪却还在默默的往下淌,“他都跟你们说了什么?” 傅真默然不语。 皇后苦笑:“我知道,他从小就很有主意,能够在你们面前露面,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做的对,我不会怪你,你起来吧。” 傅真心里也十分难受,她挨着旁边的脚踏坐下,“殿下这些年受了不少的苦,从湖州离开之后,他不知怎么就去了大月,在那里被大月王段若囚禁了五年。是当时身为东兹王子的金旭救了他,后来他们之间就有了交情。” “那他——” “娘娘,”傅真握住了她枯瘦的手,“他只跟我说了这些,当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殿下一个字也没说。 “向您坦诚这一段,是为了让您知晓这封信的来历,敏之已经去干清宫向皇上禀报军情了,但因为证据不足,也无法向皇上和兵部官员陈述来龙去脉,所以只能先取得娘娘您的理解。” 皇后泪如泉涌,握成拳头的手紧紧压在胸口,闭眼缓了好一阵,才吸气出声:“囚徒……他是我泱泱大周的皇长子,如果不是因为那桩意外,他也早早的建功立业,早就成为了我大周备受敬重的储君,他竟然在段家人的手下成为了阶下囚!” “段若如此,还是因为有称霸中原的野心,哪怕他死了,他也还是留了祸患在后,徐胤和他身边那个连冗,目前看起来都是他阴谋中的一环,想我大周那么多将士牺牲在西北战场之上,大月这孽根不彻底拔除,难为我大周之将士英灵!” 皇后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丫头,你告诉我,他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我可以不强迫他入宫,也可以当做不知道他还在人世,我只想知道没有在我身边的这二十多年,他到底怎么样了?” 傅真抿唇,目光瞥到一旁桌案上的纸笔,她起身走过去,提笔蘸墨,不假思索的绘起图来。 皇后见状走过去,目光胶着在他的笔下,傅真的笔尖每动一下,她的眼泪就每留一行。 直到最后整幅画像画完,皇后浑身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她绕到正面仔细的看着画像,目光里游弋着肝肠寸断的痛楚。 “真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皇后声音嘶哑,却流露着欣慰,“最要紧的是全须全尾的,还这么威武高大,真好……” 说到这里,她把泪眼转向傅真:“对了,他成亲了吗?孩子该有很大了吧?我的儿媳妇和孙子,还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婆婆和祖母呢。” 傅真鼻子发酸,她勉力稳住气息:“根本没有来得及说这些。再说,我们也不敢打听。” “这样么,那也没什么,”皇后含泪笑起来,她把画像贴在心口,“只要人好好的就好。什么都好。” 她的眼泪滴落在画像上,还没全干的墨迹一下被晕染开两处,他连忙直起袖子轻拭起来,可是越涂越糟,左边胳膊处已经糊成了一大块。 她慌张的抬起头:“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傅真连忙搀住她:“您别急,我还能画呢。这张您先留着,待我回去后,我多画几张不同的给您送进来。” 皇后这才平定心绪,抹去了眼泪道:“好,好。来日方长,是我乱了方寸了。” 傅真扶着她坐下:“娘娘,请恕我斗胆,大殿下他到底为什么不肯回宫?” 皇后紧抿着双唇,摇头道:“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是的话,那就应该想办法把它解开呀!” 皇后泪眼望着她:“我也希望是误会,可有些事情,从发生开始就没有给日后留余地。” 说到这里她把脸别开:“你还太年轻,人性的矛盾没有办法理解那么多。不要问了。” 跟当权者纠缠没有任何好处,哪怕这位是公认好说话的皇后,一位越界也没有好果子吃。 傅真只能打住,余光瞥见了旁边新插的那瓶桂花,她走过去抱了起来:“娘娘这花好看,可否赏赐给我?” 帝后都崇尚节俭,虽然是宫里的瓷器,这只花瓶的质地也只是中上等,不算明目张胆占便宜。 皇后此刻哪有心情在意这个,她扯了扯嘴角:“你喜欢就拿着去吧。” 傅真高兴的谢恩:“多谢娘娘隆恩。回头我就多多画几张画像,悄悄的送进宫来。” 皇后点头,凄然之色又爬上了她的脸庞:“那我就,且把他托付给你们了。你们万万照他的话行事,不要再向任何人吐露他的存在了。” “娘娘的叮嘱臣妇谨记在心,绝不敢有差池。” 皇后点点头,疲乏的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傅真抱着花瓶颌首,退出了殿门。 …… 干清宫这边,皇帝听裴瞻口述完整件事情经过之后,就问他要了杨奕亲笔书写的那封“信”看起来。 看完之后他眉头微皱:“送信的人你完全不知道什么模样?” 裴瞻面不改色心不跳:“确实未曾见到,他就塞在我门缝里。皇上可是看出来有何不妥?” 皇帝再次将信纸上看了片刻,然后道:“倒也没什么不妥,金旭和大月的恩怨,多年前朝廷就有人看得过消息,朕已经知道了。只是这笔字迹——” 裴瞻心头一动,暗觑了皇帝一眼:“这字迹怎么了?” 这是杨奕的亲笔字迹,从湖州离开始,他已经有十岁,那时候皇帝身边文武人才如云,杨奕一定已经读过好几年书了! “没什么。”皇章把信纸合上,“就是看着好像似曾相识。不过应是朕多虑了。” 十岁时候的字迹,跟二十多年之后的字迹肯定有很大不同,皇帝竟然能够从中看出似曾相识,也不能不说很稀罕了。 “这信上所说连若的余孽策反了东兹的大将是否属实,你核实过吗?” “未曾来得及。臣接到消息之后,就立刻入宫禀报了,臣如今的职务是京畿大营的统帅,西北那边的军情,未得皇上允准,臣不得私自插手。” 皇帝点头:“朕给你旨意,你先号令八百里快马前往西北查明因由,倘若消息无误,便联同兵部定下决策。” ……
第355章 桂花 裴瞻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抱着花瓶走出来的傅真。 “见到娘娘了吗?”他问道。 傅真点了点头:“回去再说。” 夫妻二人一直到出了宫,回了府,彼此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在屋里坐了下来。 “皇上那边情况怎么样?”傅真率先问道。 “皇上找我先去核实东兹那边的情况,倘若情况属实,便找兵部一起作决策。”裴瞻回答完毕,又迫不及待的问起她来:“坤宁宫这边呢?” 傅真把花瓶放下来,深深的沉了一口气说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问题就是出在皇上这边。” 接着,她把先前在坤宁宫发生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湖州那天夜里皇上到底做了什么? “事情真相恐怕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了,可惜娘娘不肯说实情,我也不敢追问。” 裴瞻也觉得事情有点棘手:“皇上这边对皇长子到底保持什么样的态度,我也没法探出来。摸不到他的态度,我们也没办法往下进行。” “谁说不是呢?”傅真摊手,“不过我觉得皇上这边是绝对不可能告诉我们真相的,唯一可以寄希望的是娘娘这边。” 杨奕也不可能会告诉他们真相,一个人但凡狠得下心来跟亲生父母断绝关系,必然也不会留机会给旁人。 “可是我们也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得考虑皇长子的心情。”裴瞻提醒道。 说完他往外看了一眼:“我还得去大理寺,得尽快把连冗这边审出来,皇长子和宫里这边就先交给你了。” “放心吧。”傅真摆手,“我也正打算往万宾楼去一趟。” 夫妻两个这里说定,便开始各司其职。 傅真打发人去备好马车,然后就拿起那瓶桂花,左右看了看之后重新把它抱起来,出了门。 万宾楼前堂宾客满座,中间有账房这一进院落作为阻隔,一点儿也不影响到后堂的几座小院儿。 冯掌柜住在西边,这几日在京城由苏掌柜他们伴着游玩,已经十分尽兴,原本乃是为着探望宁夫人母子三人而入京,如今亲眼看到他们全都安好,宁老爷子的后事又不消再担心,如此心愿已了,便已准备回徽州。 宁夫人叫人仔细打点置备给冯掌柜归家去的礼仪,每看到礼单上有合适的物事,也不忘给住在东边的杨奕送去一份。 杨奕住的院子刚好有三间房,他住着正房,东西两侧的耳房则给贺昭与奉命办事还未归来的陈嵩居住。 宁夫人给了他们极大的自由,这院子有专门的门户通往后胡同,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与整个万宾楼完全不相往来。 安排过来的下人未经他们允许,也绝不踏入院内一步。 郭颂他们奉裴瞻之命安排在周围的护卫,也全部都设在明处,距离不远不近,不会打扰到他们的起床,一旦有什么传召,也完全可以第一时间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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