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了许久的傅柔看到这里,忍不住上前帮腔。 今日她在傅真面前受了奇耻大辱,如今唯一能够镇压得住她的只有纲常伦理四字,她必须得让傅筠往死里惩罚她,才能使她出得今日险些死于她傅真手下的这口恶气! “你住嘴!” 傅真异于往常的精神气,不由也给了傅夫人力量,她驳斥了傅柔,也抢身上前:“老爷!有什么事,还是回府再说罢!” “你还敢替她说情?”傅筠怒骂,“她今日敢顶撞我,敢动手打我,都是你所纵容!我是谁?我是她亲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饶不了她!你给我闪开,等收拾了她,必连你也一并罚了!” “父亲威武!”傅柔说道,“太太,上个月您还教训我,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呢,怎么轮到姐姐头上,您就换了个说法了?合着只是我要守规矩,姐姐就不必守规矩了?都是傅家人呢,这是哪门子道理?” 她从旁观察了傅真这么久,已经没那么怕了。之前的傅真如同有着睥睨全天下的底气,那股嚣张和狂妄是她压根不想掩饰的。眼下虽然还是隐隐有种让人不敢轻易造次的威慑在,但是她有顾忌了! 不管她是顾忌着伦理纲常,还是顾忌着自己的母亲和幼弟,只要她心存忌惮,她傅柔就不怕她! 傅真之所以选择息事宁人,是因为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傅家丢了脸,对她和傅夫人都没有好处。 不想这傅柔蠢得,竟然还在此刻不依不饶! 就这样烂成渣的家风,难怪傅家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出息了! 她便依旧和善有礼地笑着问傅筠:“那父亲觉得呢?” 傅筠竟从她眼中看到了一股只要他认同傅柔、那她就立马开干的架势,一口牙咬了又咬,最后忿而拂袖:“回府!” “父亲!” 傅柔可不想有这样的结果,拽着傅筠的袖子不肯他走。 傅筠回头,看了四下,咬牙压下声音来:“别忘了杜家今日也在,不要任性!” 傅柔闻言当下把手松开,下意识环顾一圈,然后捋捋衣服头发站直。 杜家可是她势在必得的,若这副情形让他们家人看见,实在是得不偿失。
第6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傅筠兀自怒气冲冲地下了山。 傅柔岂敢落单?自然立刻跟了上去。 父女俩离开得气势汹汹,仿佛刚才的闹剧压根不关他们的事。 傅真看着先前那些远远围观的人,问傅夫人:“今日外头必会有流言,母亲可有应对之策?” 傅夫人横了心下来:“他们今日不依不饶,无非是撕破脸罢了。” 傅真未置可否。 傅筠待她们不好是事实,但此前倒也未曾落下过话柄在外,在傅真记忆里,傅柔如此丧心病狂要杀她,也是头一遭。 今日他们不要脸,傅夫人和儿女却是要脸的。 傅夫人往日忍气吞声也是为了一双儿女着想,毕竟幼子傅嘉已然启蒙,对待课业十分认真,将来多半是要走科举入仕之路,贸然撕破脸,对傅真,对傅嘉都会有影响。 想到这里她问道:“我们跟杜家有何渊源?” 傅夫人怔住:“哪个杜家?” 傅真纳闷:“先前傅柔说过,她想要和杜家的婚约,难道母亲不知道?” 傅柔先前那番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婚约是傅真的,但傅柔想要,结合前后不难明白,傅柔今日所有的怪异之处都是因为杜家,既然是傅真的婚约,傅夫人没理由不知道。 果然,傅夫人的眼神开始有些闪躲,她掐了一会儿手心,回应道:“她道听途说罢了,你不要理会她。” 婚约还有道听途说呢? 傅真看出来傅夫人不想说,便也不与她深究,眼下她待解决的麻烦够多了,并不想再多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 “这善后之事,就交由父亲吧。” “他?” “傅家家主是他,当众不依不饶的人也是他,此事可不得由他去善后么?” 傅真笑了下跨上马车。 傅夫人半信半疑,随后也登了车。 大殿里梵音清朗。 后房禅院里贵眷们正坐着吃茶,一会儿有婆子小碎步地到了其中一位贵妇人跟前。 “傅家人都已经下山了。奴婢仔细跟了一段,发现傅家那位大姑娘确实瞧着与当年不同了,虽说看着瘦弱,但举手投足间神气十足,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妇人凝眉:“你可瞧仔细了?” “奴婢瞧得千真万确,她上马车的时候,不但是自己上的,没让人搀扶,甚至还伸手带了她母亲一把。” 妇人脸上浮出了莫测的神情,对座的贵妇跟她说话她都没听见。 紧靠着她座位的一位高贵少妇见状笑言:“杜三太太莫非有要事待处理?” 妇人回神,忙笑着把茶放下:“无妨,小事而已。刚才说到哪儿了?徐侍郎近日又有什么好的建言?……” 下山路上,母女俩都没再展开新话题。 傅夫人心底还是担忧着回府后傅筠发难,但见傅真坐在榻上,安然如老僧入定,一时间又不由看出了神。 傅夫人没有亲眼见到傅柔是如何欺负傅真的,事出突然,也还没来得及问丫鬟,但她却毫不怀疑是傅柔先作的恶,可是从前傅真都是默默忍受,从不发作,当然凭真儿那般孱弱的身子骨,上个寺来半路都要停好几回,她也拿身强体健的傅柔毫无办法。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这个当娘的不够硬气,才使得傅真今日被逼急了,用这样不计后果的方式来保护她自己。 可她实在也是身不由己…… 她愧疚地叹着气,傅真一只手却把她搁在膝上的右手给握住了:“母亲叹气作甚?” 傅夫人涩然摇头,反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总觉得像现在这般,就很好,很好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如今的傅真充满了鲜活的气息,她的双手温暖而有力量,像是无形在给予她力量。 傅真确实变了,起初她也非常不安,但如今她并不想去追究为什么变了。 左右都是这般了,比起失去生命而言,性情大变,变成什么模样,算得了什么? 起码女儿还在身边啊! 自从柳氏带着那双在外所生的儿女进了傅家门,她何曾有过看恶人有恶报的时刻? 放在以往,她们母女已然被傅筠折磨成个半死了。 就算是事后外头要议论傅家嫡庶不正,傅筠听了闲话,回到家里也是要怪罪于她们头上的。 然而今日,她的真儿竟如此冷静地挽救了自己和她,避免了一场皮肉之苦,而且还让那父女俩一个赛一个灰头土脸地离去! 六年了,她从未有方才那般的气顺啊! 她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是……她却不知道能拥有这样的她多久。 三日期限,已然过去大半日了!该不会三日一到,真的有场生死决别等着她吧? “这胡同尽头,可就到护国大将军府了!” 傅真突然一声低呼,打断了傅夫人心里的七上八下。 她讶道:“是啊。我们去庙里上香,经过多次的。” 傅真放开手,落在了窗户上。 面前胡同里占了快半条街的大宅是亡朝太傅傅子钰的旧宅,也是如今的傅家所在。 在亡国之君自刎禁宫时,傅子钰也带着家人殉国了。曾经位列京城一等之列的傅府大宅便自此清寂下来。 梁宁幼时在京生活到八岁,这些事自然听说过,便连这傅宅,她也曾与玩伴们好奇张望过的,因为这条胡同的尽头,就是同为开国功臣的护国大将军府裴家,她经常打这儿路过,只不过那时还是荒草遍地,时有蛇虫出没。 裴大将军裴昱与梁钦岁数差不多,跟梁宁同辈,两家往来很密切,梁宁常常率领着小伙伴穿过这里去裴家玩。 那会儿裴家全是子弟,没小姐,故而只有一个大花园,小花园就辟成了校场,可以射箭。 梁宁唤大了他足足二十岁的裴昱为哥哥,于是他那一大串的儿子侄子,就都得叫她姑姑。 不过裴家那个比她小两岁的次子裴瞻却不太听话,从来不叫她姑姑,只跟他爹娘一样“太平太平”地叫她。 梁宁就常常端出长辈的架子教育他,裴瞻还不服气。梁宁就跟他爹娘告状,后来他就连她名字也不叫了,见了她直接别道,要是不巧迎面撞上了还掉头! 梁宁那时候多快乐啊,身边全是拥趸,拥有大片森林,自然不少他一棵小树苗。 八岁后她去了西北,再也没见过这小子,如今对他的印象,还不及傅家这院子深刻。 但一晃多年过去,如今他竟然成为了大周的英雄,打跑了强敌,还收复了大周丢失的那么多城池……她这个当姑姑的,心里也老怀甚慰啊,到底长江后浪推前浪,子弟们有出息,她们老一辈也是欢喜的。
第7章 她的东西迟早得是我的 傅柔没追上怒气冲冲的傅筠,进府之后便往东边走去了绮罗轩。 还没跨门,柳氏屋里的丫鬟明珠迎上来:“二姑娘回来了?铺子里刚送来一批绸缎,姨娘正好在挑料子呢,姑娘快去罢。” 傅柔加快脚步进了屋。 东首耳室里正或坐或立着几个人,簇拥着一堆华光四溢的绸料,花色都是往常少见的。傅柔纵使揣着事回来,也不由先上去问了一句:“今年的春裳早做了,还没到要换夏裳的时候,怎地忽有衣料子送来?” “你怎回得这么早?”榻沿上坐着的妇人拉起她的手让她近前,“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正等着你回来呢,既到了,便快地快挑几匹中意的。如今天下已太平,各府宴会也多起来了,到时候有你用得着的时候。” 傅柔翻了几下,说道:“我们往常可难得这样好的料子,是安庆堂那边的吧?阿娘给截了?” “嚷嚷什么?”柳氏嗔怪地瞥她一眼,“你看看这些,全都是适合小姑娘们穿的色儿,安庆堂那边是用不着的,就真姐儿那个要死的丫头,拿了也白拿。我截几匹料子又怎么了?来日啊,她宁氏的东西,全都得变成我的!” 她得意地撇着嘴,而后挑了一匹玫红的织绵缎子披到了傅柔身上,左右比看起来。一面又问她:“今日可曾见到杜家的人?可曾见到杜公子?” “那杜家和别家贵眷一道都在大殿后方的禅房喝茶,几曾有出来露面?山上行走的子弟倒是多,我却也不知道哪一位是杜公子,其中有没有杜公子?我原想拉着傅真去找找的,可谁知道——” 傅柔戛然而止,咬唇不说了。 柳氏望着她,正要说话又看到了她弄脏了的衣衫,当下吃惊:“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衣裳,怎么弄得这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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