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傅夫人带着儿女在灵前照应,而傅筠就公然地带着养了多年的外室回了傅家,也就是那时一直深信丈夫是正人君子的傅夫人,才知道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这还得庆幸傅夫人生得那样一副好容貌,使得傅筠头两年对她也算有几分真心,她怀着傅真时十分受罪,傅筠也常常半夜爬起来替她按摩酸疼处,替她下榻取吃食。 但从小把这独子捧在手心里的傅家老夫人看不得儿子如此殷勤,只是碍着宁家那大笔家产,明面上不好说,私下里却捧着笑脸给傅夫人心里喂刀子。 从家世而言,宁家虽有钱,但傅家却是耕读之家,,祖上屡出大官,哪怕傅筠只是中了个末流进士,趁着改朝换代朝廷急需人才,后来才提拔当了个县令,可在常人眼里,这桩姻亲却是不对等的。 狗屁的不对等! 除了个进士身份,傅筠无论人品相貌家底,哪一点及得上傅夫人?! 他能当这官还是靠的宁老爷子! 可傅夫人自知这条沟横在前头,明知婆母不好,心中只想着夫妻恩爱,也就罢了,私下里伤心难过也不与人说。 怄多了气,后来生傅真之时就险些一尸两命。 生产后坐月子那三个月,傅筠在身边的日子逐渐地减少。 傅夫人起初还以为是她因生产姿容不复以往之故,后来才知道,其实那时他已经与柳氏勾搭上,在她一心一意照顾多病的女儿时,他却在外头置起了二房,而且还在傅夫人生下儿女时,柳氏也先后生下了一子一女! 更令人发指的是,狗男人一面宠恋着他尚且年轻的侍妾,一面却又舍不得实则还风韵尚存的发妻,一面嘴里斥骂嫌弃发妻没有风情,一面又为了哄骗发妻拿出私产来供养他们全家,而时不时留宿在她屋里! 可又能如何呢? 傅夫人还要顾着一双子女,且傅筠毕竟是男人,她又拗不过他,每每只得忍气吞声。 好在宁父在世时还是留下了好些忠诚下属的,至少保得绝大部分家产还在傅夫人手上。傅筠想过多少坏主意想算计,也不过捞得点皮毛,大头还是傅夫人掌着。这也是傅夫人至今还能在狗男女手下安然无恙,并且能够担着原配夫人名头下去的原因。 傅筠与柳氏的狼子野心已如司马昭之心,先前傅柔推傅真下崖的时候,就曾亲口说了的,她说傅家所有一切都会他们的! 此时傅真站在门坎下,不由就望着正互揽在一起抽答答哭泣的柳氏母女冷笑。 一个个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是挺美哩! “父亲都叫嚷了一上晌了,不累么?” 她径直走进去,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傅夫人已经被痛斥过一轮,正悲愤立在堂下与傅筠据理力争,只是,她又岂能争得那三张嘴? 傅真扫了一圈屋里,她目光就落在了傅柔脸上。 傅柔正跟柳氏在这儿唱戏,看到她来,闪着身子往傅筠身后躲:“父亲救我!”冷不丁被傅真目光捉住,又打了个寒颤。 “来人!把她给我按趴下!”早已被柳氏拱火拱得怒火焚身的傅筠旋即怒吼发令,“上棍棒!给我狠狠地打这个无法无天的逆女!” 傅真扯扯嘴角。 一个千金大小姐,犯了错是要受下人棍棒责打的,这就是傅家稀烂的家风! 她走到屋中央:“父亲,你看看我这身子骨,能挨几棍棒?” “便是打死你,那也是你罪有应得!你欺凌幼妹,就该知道要承受什么样的惩罚!” 傅筠手指到了她鼻子尖前。 实在是太猖狂了! 从前他怎么没看出来她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等他一步步来,先治了她欺凌幼妹之罪再治她不孝之罪! 今日不给宁氏母女一点厉害瞧瞧,岂有天理! “都说虎毒不食子,我是您亲生的,您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得去报官了。” 傅真看了眼已经持着棍棒进来的婆子们,眼神凉凉地又看回傅筠,“父亲可知,在我掐傅柔之前,她把我骗到了山上,还亲手把我推下去,杀我未遂。悬崖边还留有痕迹呢,今日寺里那么多人,也未必没有人证。 “我这就找人去喊顺天府来人,请他们查查真相。看看到底是我发疯要杀人,还是傅柔揣着祸心谋杀长姐?今日寺里的可都是咱们傅家都高攀不起的贵人啊。想必他们若是看到了我受害,也没那个必要包庇凶手,而一定会如实向府尹大人陈述实情的。 “如果判定没我说的这回事,我都不必父亲动手,我一定自己撞死在这门墙上,但如果官府查得傅柔害我属实,那么我绝对不会接受和解,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傅筠不料这死丫头竟然这么狠,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他口说要打死她,怎可能是真打死?真打死了,宁氏绝对跟他鱼死网破不说,官府还得找上门来,他能落得什么好处? 不过她这一说也确实让他犯起了疑心,往日胆小怕事的傅真戾气大得似乎要见一个杀一个,确实不正常,如果说是因为被傅柔给吓破了胆子才发疯,那也说得过去。 可素日跟她娘一样善解人意,又总是温言软语待人的傅柔当真要推傅真下崖? 她才十四岁呀! “真姐儿,你还能编得再像些么?”察觉到傅筠神色不对的柳氏抬起头来,冷笑着打量傅真,“打从进门来你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柔儿向来温柔好善好说话,她会去推你?她能害得了你?——我说你们这些奴才,老爷的话你们都不见么?都是聋子么?发话让你们打,你们还不动?!” 傅柔先前没说错,这死丫头好像长了点本事,都敢反过来威胁他们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此打死她,便一了百了!这些婆子都是她来之前打点好了的,不消几棍棒下去,保准让她活不了!
第10章 别怕我手疼 婆子们操着棍棒上前,见傅筠没催促,却不敢真伸手。 傅柔见状立刻指着傅真道:“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先惹我!你嫉妒父亲爱护我,可是那不也是我平日在父亲面前孝顺听话,他才多疼了我一些么?我受不得姐姐那般刻薄,才回了你几句,结果你打我,完了还要诬蔑我!如今父亲不过是要罚你几下,你竟还对他那么不敬,你不想活了么你!” 傅真循声看去,此时她两眼红肿,歪伏在柳氏怀里,一身用银丝线绣着缠枝西蕃莲花边的织锦春裳让她揉搓得皱巴巴,满眼的阴毒倒是不见消退。 她身上这银丝线得十两银子一扎,身着的织锦料子少说也得五十两一匹。 而一脸凄怨怒目相视她的柳氏,头上插着金步摇,耳上戴着镶宝的赤金耳铛,腕上还有两只碧玉镯子,身上和足下皆为不亚于傅柔身上的锦缎! 傅筠当初把柳氏母子仨接进门后,傅夫人曾私下去打听过柳氏来历,她只不过是从前战乱时傅老爷子领回来的一个丫鬟!那时就跟傅筠勾勾搭搭,后来傅老爷子为了让傅筠能安心考取功名,便把她发卖了出去,可到了别人家不过两年,又被发卖出来! 原因是什么呢?是爬家主的床,让当家太太捉到了! 许是柳氏着实有几分姿色,那家主竟是动了真心,将她偷偷安置起来。 可巧在当年那小地方,傅筠与那人又是相识的,于是一来二去傅筠又与柳氏勾搭上了! 后来东窗事发,那家老爷也毫无办法,一来柳氏总归是回不去了,二来傅筠那日已中了头届恩科的进士,三来他又有了宁家做靠山,实在出手阔绰,于是便只得接了傅筠的银子,自此放手。 后来傅夫人的人寻上门去,花了更多的银子,他闷了十来年的那肚子气,才当着来人倒了出来! 所以,一个被卖来卖去的丫鬟,哪来的钱给自己添置这些头面和衣装? 就是傅筠,他自己靠那几间米铺,一份俸禄,供养得起他们? 这都是傅夫人的钱!她们吃的穿的用的全部都是傅夫人的嫁妆和傅真的外祖父留给他们傍身的遗产! 现在,这个私生女出身的庶女竟然有脸说她这个嫡长女嫉妒她? “你刚才说我嫉妒你被父亲偏心,所以要掐死你。”傅真上首找了张椅子坐下,眼角斜斜地漏出了光:“我没听错吧?” “难道不是?”傅柔目光阴狠,“你掐我那可是父亲亲眼看到的!” “那你是在指控父亲偏心庶女,行事不顾体统,使得我这个嫡长女备受冷落得都不能不出此下策背后出气。是不是?” 傅柔愣住。随后她一骨碌坐起来:“我不是——” “怎么不是呢?屋里屋外这么多人,都不是聋子,这话可是你亲口说。” 傅真瞥她一眼又转向傅筠,“父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你的女儿,我还是你三书六聘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所生,傅柔不说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还这么偏心呢,害我以为读圣贤书长大的你,一定知道嫡庶有别,尤其我还是你的嫡长女! “难道你不是应该对我多些关心爱护才是么,怎么反倒还偏心着一个庶女? “这是哪门子的家法规矩规定可以这么做的?就算庶女再讨你喜爱,你公然偏心她,罔顾嫡庶有别的法则,这不是明摆着不把祖宗家法放在眼里吗?不是明摆着不把当年宁傅两家结秦晋之好的盟约当回事吗?” “胡说八道!” 傅筠不知她竟有这副伶牙俐齿,但却知这话压下来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偏心庶女呢?要是这话传出去,他名声还要不要?搞不好连弹劾的奏本都要递上去了! “没错!”傅真接着他的话站起来,走到柳氏和傅柔身前:“我也觉得父亲不会这么胡涂。宠妾灭妻可是要入刑的,父亲得来这个官身可不容易,总不可能为个庶女连自己前途都不顾了吧?” 说完她右手一抬,啪地一下就扇到了傅柔脸上!直把她扇得母女俩俱都惨叫起来,才拍拍手继续往下道:“所以说傅柔刚才公然指控父亲偏心,这是在指父亲的脊梁骨!说你无视纲常伦理,德不配位,是要连累你的前程! “这样居心叵测的不孝女,在家里张嘴就这么胡说八道,在外头指定也管不住嘴,要是传出一句宠妾灭妻的话去,那可怎么得了?如今朝廷大局初定,要的是人才开创盛世,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父亲这个位子。 “若这还不打她,是要留着她把你的前途给祸害没了?” 傅真说到这里转身面向了傅筠:“我替你教训过了,您要是不满意,我可以再来,您千万别怕我手疼。” 傅筠一口气提到了喉咙口,瞪大双眼站了起来! 就连傅夫人望着哭倒在地的傅柔和又惊又怒的柳氏而倒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傅真今日很是不同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变得如此手段强硬!这一掌下去,竟然足足让傅柔从椅子上滚到地下,又在地上滚了半个圈才停下来!这力道之大,简直让人坚信她这股怒意是从山上一直忍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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