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抿唇笑道:“也不是所有的都难吃,一则阿叔吃不到陛下面前的那桌席面,二则,宫宴流程繁琐,等传膳时,菜已经热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李祭酒到底也被她逗笑,笑得胡须胸腔都在颤动。 楼下大堂人渐多了起来,宾客喧闹声透过木制楼板穿了上来,探头看一眼下面,今日表演的戏目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开场。 乔琬笑道:“阿叔与阿姊留下来用午膳吧,我亲自做一桌席面,叫阿叔再尝尝司膳局大师傅的徒弟手艺,也叫阿叔心中怨念少些。” 给他二人上了一些茶点心,乔琬便下楼去准备了。 说是亲自做一桌席面,实则花不了什么功夫。汤底都是现好的,涮菜也是有人洗好切好码好的,她意思意思装个盘就好了。 重新再回到雅间里,手上端了托盘,身后还有阿余阿岁跟着,手上也是满满当当。 “阿叔,阿姊,尝尝这牛肉锅子。”这时空里并不禁止百姓食用牛,物资实在丰饶,有些历史上清朝那会的繁荣了,舶来品都成了司空见惯。 今日的牛肉锅子是潮汕做法,传统做法是将沙茶酱加入锅中,用浓汤做底,后世大多数提起潮汕牛肉火锅却是经改良之后的做法,萝卜牛骨清汤做底,涮肉涮菜。 这种以料本身取味,还原食材本鲜的做法在羊城并不少见,甚至是很常见。 在羊城,家家户户都喜欢打边炉。打边炉的锅底不必太复杂,可以是几块萝卜、一片姜滚水,也可以是什么都不加的清水。 本地人信奉大味至淡,像四川火锅那种重油重辣的在这儿几乎见不到。 当然也有爱吃辣广东人,但多的还是像柳廷杰那般对热气唯恐避之不及。 广东饮食清淡主要归功于两种因素,一是气候湿热缘故,二则因为临海,海产丰富,凌晨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下午就出现在餐桌上。 当其他地区的人们还在做着凌晨三点半的梦,广东人民就已经在菜市场里排起了长队——倒不是为了买菜,买菜可不用这么拼,而是为了一碗新鲜冒热气的猪杂粉。 刚解好的猪就大刺刺摆在旁边摊子上,大家也不介意,就坐在塑料凳子上,挨着小桌板稀哩呼噜嗦起来。 常常为了这么一口,要排上半个点不止。 同样的还有牛肉火锅里的牛肉,本地的牛肉火锅,都是当天现杀的牛,鲜切的牛肉,有时候送来店里的时候,肉上面的肌肉纤维还在跳动。 这些食材足够新鲜,直接蒸煮熟更能保留食物本身的鲜甜,加那些调料反而画蛇添足。 李祭酒看乔琬左手举着一捞网,右手持公筷,将将捞网中的牛肉烫至变色,大约只花了十息时间,就捞了起来。 那被夹至他碗里的牛肉,还微微泛着红色。 这时候人们喜食鱼脍,都是生鱼来的,所以对这牛肉肉到底熟没熟没有后世人那么多执念。 而乔琬知道,新鲜的牛肉这么吃才是最嫩的。 五花趾的筋膜比三花趾要更丰富一些,吃起来爽口弹牙,韧滑多汁。 匙仁连着牛脖颈,所以筋肉结实,脂肪含量也高,所以烫熟后吃着很鲜嫩。 吊龙取自腰侧,只略带油脂,初入口时嫩滑,细嚼之下,才觉筋道。 吃过几轮肉,牛筋丸也熟了,圆滚滚地浮起来,乔琬用捞网一个个去捞,叮嘱李祭酒可得小心些吃——这丸子里虽没有夹心,可一样会爆汁,一个不慎还会从齿间弹走。 最后又将炸腐竹、青菜等放下去煮。 开火锅店这一年来,乔琬对每个食材煮多久该什么时候放进去煮已经把握得很好了。 像粥底火锅、牛肉火锅这样清淡的锅子,就应该先涮肉,后吃菜。 那最后一口的青菜不是垫肚子,而是精华。 这样清淡的火锅,吃多了肉也会有些腻,这时候乔琬适时奉上冰镇过的酸梅汤饮,让他们二人尝尝:“店里这卤梅水经我改动,与外头的不大一样。阿叔阿姊尝尝,里头放了乌梅、山楂、陈皮、桂花等物,酸甜开胃,除热送凉,冰镇后更是消暑。” 她话里带着点得意。 李锦书也劝父亲:“阿琬如今好好地在这,阿爹何必再执着过去事,我看她不必任何一小娘子差。” 原本还想着接乔琬回去的自己府上住的李祭酒,吃过这一顿饭,看眼前乔琬意气风发模样,知晓定然如女儿与徐璟说的那般劝不动她,便彻底歇了心思。 临走前,李祭酒想起一事:“今春朝会上那锅子......” “正是徐司业从我这儿端了去的,还因此得了陛下赏赐,才有的这家店。”乔琬玩笑道。 李祭酒轻哼,这臭小子,竟不知从那么早就开始瞒着他了! 若他知道实则更早,早在去年春日,乔琬就在国子监后门摆摊,他成日里从前门进出因此错过不知道多少回,心里定然又要郁闷上一阵子。 送走李家阿叔,乔琬坐在后院屋子里出神。 这边院子比老店的要大许多,比她从前租住的加起来都更大。不过,比起乔府来说肯定还是不够看的。 小院中有桃李梨树,鸡鸭鹅群,几片菜畦。也有比对着官邸的景观做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虽没有雕梁画栋,玉阶金狮,但已足够闲适。 成日沉溺这样的日子,是容易叫人放松警惕的。 她又翻出柳二郎带给她那封信来。 这封信她已看过多次了,每当夜里又做那满门抄斩的噩梦时候,就会翻出细细读一遍。 黄郸么? 她复又面不改色将信纸小心折起,塞回柜中。 从领口掏出一根红绳来,上头串着的正是此柜钥匙,她每日都随身戴着。 这柜中,除了一封信笺,一叠银票,一支银钗,再无他物。 若有哪日遭难要逃,旁的都能毫不犹豫舍下,只要不弄丢这柜子里面东西,就不怕。 银票是她专门将金锭银锭换了一些,方便逃亡时随身带着。银钗是当年乔夫人自杀后,她趁官兵不注意偷偷拔下来的,只想着哪一天大仇得报,也有东西好为父母立个衣冠冢。 信中则是当年一些细节,也明明白白告诉她,黄郸此人便是她要找之人。
第61章 软糯蹄花汤 虽然已立了秋,艳阳却依旧高照,快半年没下雨的日头极晃眼,阿余坐在水井旁洗昨夜泡好的豆子,晒得脖子有些疼。 乔琬在煲蹄花汤。 昨日阿余咳嗽了几声,乔琬便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吃多了辣的,喉咙有些发燥。 这时候来上一碗炖得酥烂滑糯的蹄花汤,将一些个芸豆、海带丝放进去同煮,润润喉润润肺,再舒心不过了。 阿余不理解小娘子为何买了奴仆还要自己动手去吃那灶间的苦,每回搞得满头是汗,身上像从井里刚捞出来,还得冲个凉才能吃。 不过,一想到小娘子上回炖的红烧蹄膀,皮子软糯黏牙,瘦肉精而不柴,又烂又香又好吃,外头压根吃不着这味道,她就忍不住流口水,将手下豆子哗啦啦洗得更卖力了。 邱娘子也来请教过乔琬这红烧蹄膀的做法,其实是很简单的法子,只是旁人不乐意这么麻烦。 蹄膀下锅炖之前,先过一遍油,炸至表皮皱起,这样在炖的时候方能吸收更多的汤汁入味。 然后下冰糖、大料、黄酒、酱油、盐巴,小火慢炖上半个时辰,原本紧实难嚼的蹄膀便服服帖帖、软糯多汁了。 这红烧蹄膀是浓油赤酱炖成,今日要做蹄花汤却一点也不油腻,浓白如素,表面只飘着星点油花,蹄花炖地酥烂,几乎化进汤里。 做法也不难。 他们三四个人,阿岁饭量大,便取蹄膀三四只,先焯水去了浮油和肉腥味,后入锅,倒半锅清水,一定要足够多,开始炖汤后就不好往里面再加水了,否则出来汤的颜色不够白。 葱姜料酒,再加一些白胡椒粉,大火滚煮,让汤一直保持沸腾状态,这样能滚出最好看的奶白色,这时候将洗好的芸豆和海带放进去,小火慢煨一下午。 出锅前,再快速拌两个凉菜,一碟木耳胡瓜,一碟手撕鸡,里面拌上昨天新炸花生米。调味只要一点盐、一点酱油和醋,一点辣椒蒜末,泼上热油,快速翻拌均匀。 软烂脱骨猪蹄,绵甜粉糯芸豆,另调一碗红油蘸料吃肉,一勺油泼辣子、一勺醋、一点酱油还有少许盐和糖,配上芜荽蒜末混匀。筷子轻轻一碰,颤巍巍的皮肉立刻分开,将炖得酥烂的肉滚上红艳辣油,再单独喝那清鲜的汤,入口即化,汤水鲜香。 冬天的时候就加些山药或是萝卜这么喝,也很合适。 阿余洗过澡后清清爽爽地坐在饭桌前,吃得眯起眼:小娘子果然是小娘子,这功夫没白费! 因是自家吃,乔琬也欲叫她们体会大口吃肉的快意,于是猪蹄都没怎么剁,只剁了两半,夹到碗里有阿年脸那么大。 阿岁的节食减肥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月便破功了,如今吃起猪蹄来也是毫无心理负担。 阿余冷笑:“若你先前主人与你面对面,恐怕都认不出来。” 阿岁低头扒肉,当听不见。 针对今年的旱灾,除了放归宫女、设棚施粥外,皇帝又宣布要亲去帝陵祭祀,就在月末。帝陵修建在西郊,天子出京,阵仗自然大,街上的巡卫最近都多了起来,据说城门处的放行也严了许多。 听说陛下要祭祀求雨后,阿余从原本的担忧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可算要下雨了。” 阿岁不解她为何这么相信祭祀就能求来雨水:“万一老天爷没听见咱们陛下的祈祷...” “怎么可能,”阿余反驳,“陛下是天子,老天爷的儿子,儿子跟爹说话,爹能听不见么?” 阿年虽说不出什么歪理来,但也相信皇帝:“每回旱灾、水灾,只要陛下出面祭祀,不出一月就显灵了。” 阿岁嘟囔:“那陛下怎么早不祭祀,眼下粮价都疯涨成什么样了......” 乔琬看这几个傻孩子有点犯愁,斟酌一下,到底没说宫里钦天监的职责。 这时候祭祀,多半是钦天监已经算出来了雨期,皇帝出来做做样子,□□民心罢了。 天真啊。 同样在为身边都是傻狍子而犯愁的还有冷脸平安。 看乔琬复又端起盘子往厨房走去,平安看一眼不自觉的几个,大步跟了进去:“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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