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去!”她命,“打三十板子,把她的野种打下来,看她还敢不敢作反!” 其蓁大惊看过来。 屋里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罚得也太狠毒! 常嬷嬷差点忍不住跪下,为自己女儿求情。 可她到底还是硬下了做娘的心肠,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拉走,就按在下着雨的院子里,生生挨了三十板子。 女儿先是求,再是哭,渐渐地,连哭声都小下去。 常嬷嬷的心就像被谁生生剜下一块肉。 桃夭被打到半死。 血从她身下流进雨里。 “奶奶,不敢再打了!”行刑的婆子进来,抖着声回话,“再打,怕是……要出人命!” 大周律法:奴婢有罪,不告官司而殴杀,杖一百;无罪而杀,杖六十、徒一年,当房人口悉放从良。① 理国公府才被夺爵三个月,温家舅舅还在狱里,听说腿骨还没长好,便是再养上三个月,也不能恢复完全了,恐怕会瘸。 安国公府也还在禁足。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纪明德不敢真叫闹出人命。 “罢了。”她叹道,“多年情分,我就饶她一命。请个好大夫,替她诊治吧。” 婆子们忙把桃夭抬走,没送回她在奶奶院里的下房,只赶着送去了常嬷嬷家。 纪明德又叫其蓁也去擦擦脸,许她歇息两日:“你能知错,主动来回禀我实情,很好。今次就饶过你。再有下次,和桃夭一样的例!” 其蓁谢恩退出去。 直到奶奶再没吩咐,常嬷嬷才流泪道:“桃夭竟敢背主,叫我也没脸再服侍奶奶了。求奶奶开恩,放我去扫地、洗衣,做些粗使活计,再不见奶奶,也强过我这心里煎熬!” 她方才所有表现,已尽数消去了纪明德疑心。 纪明德出了口气,也怕把奶嬷嬷的女儿罚得太狠,叫人心寒。 她便忙道:“这是桃夭不懂事,和嬷嬷有什么干系?她连你也能瞒下,倒厉害!嬷嬷快回去看看她吧,好生教导,别叫她再糊涂了。” “奶奶才是,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别叫这丫头气坏了!”常嬷嬷擦泪。 “我还罢了,嬷嬷也别太伤心。”纪明德宽慰道。 “那奴才,就先回去看看?”常嬷嬷谨慎问。 “嬷嬷快去。”纪明德笑道。 常嬷嬷这才谢恩告退,冒雨跑回自家。 大夫已请了过来,诊出胎儿已经落下。幸好月份不大,牵扯不到母体性命,只是这一回打太过伤身,恐怕会有损今后生育。 至于桃夭身上的瘀伤,本该以活血药材发散。可才落胎,又怕引起血崩,只好先耽延两日不治,且把下身的血止住再说。淤血青肿先用清水擦拭、冷敷,一日后再热敷看效验。 送走大夫,常嬷嬷松松抱着女儿,哭得泪干气噎。 “娘……”桃夭虚弱睁眼,“连累你了……” “没连累!”常嬷嬷忙道,“是我也没想到……是我该想到——” 她恨得浑身发抖:“奶奶的心,也太冷、太毒了!” “我还以为,就算事发,奶奶也最多叫你打了孩子,撵出去不用。我做娘的受些牵连也不算什么。”她摸着女儿惨白的脸,一下又一下,“你是个倔脾气,满心爱上了三爷,任我怎么劝,也只说他好,我就想,不如叫你吃个亏,你也就不糊涂了!” “不在里头伺候,你还能轻省些。若奶奶心一宽,真把你提拔成姨娘,那就更是好事了——我看,我求不到奶奶放你出去嫁人!”她说着又哭出声,“是我也把这事想得太好!” “是我……是我自己,着了魔了。”桃夭摇头。 一疼打上来,她双眼紧闭,咬住枕头,牙关里泄出死一样的呻·吟。 常嬷嬷急得给她擦汗、擦脸,余下竟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看她自己忍过去。 “一起长大的丫头,奶嬷嬷的女儿,服侍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嘴里更忍耐不住,“况且其蓁说的是:她求的你替她伺候,不是你自己勾引。她就能一句断定你的错,给这样的折磨!她的心,早就被狗吃了!” 虽是她奶大的孩子,更是亲娘杀了人、自己还四岁就会撒谎害亲姐姐的孩子。 她早就看出来,这孩子心里没有人情、只能看见好处,比老爷还无情无义,比她亲娘还不是人!所以这么多年,她从来都不敢真心亲近三奶奶,桃夭也不敢。可她们还是……太低估了三奶奶! 到天黑前,桃夭终于疼得没了力气,昏沉沉睡了过去。 纪明德也终于等回了柴敏。 她笑吟吟地,先说:“今日有件大喜事,三爷猜猜?” “喜事?”柴敏先和她亲嘴,想了想一笑,“难道是,奶奶有身孕了?” “三爷怎么猜得这么准!”纪明德娇羞说,“上午太医来,诊出是有一个多月身孕了。我还没去告诉太太,只等三爷的意思呢!只是我没忍住,先给院子里的人发了赏钱,三爷别怪我轻薄。” “这有什么!”柴敏大笑,“奶奶得了孩子高兴,我难道就不高兴?这难道不是我的种?” 他便命:“去,上书房去,这院里上下再赏一个月月钱!” 成亲之前,家里分给他半个庄子的出息,他又有俸禄收入,也攒了些体己,手里宽裕得很。 奶奶嫁妆丰厚、出手大方,他那点东西比不了,所以没拿来现眼。 他也不想要花钱时还得求媳妇,那也太憋屈了。 “奶奶有孕辛苦,我还不知怎么谢。”柴敏笑道,“我看奶奶有一个喜欢的蝴蝶金钗,我再叫打一支一样的,送给奶奶,凑成一对,怎么样?” “三爷有心,送我什么都是好的。何况是记挂着我,连我的首饰都记在心里。”纪明德俯在他怀里,声音又娇又柔,“这成双成对,正是我与三爷。” 柴敏心里受用极了。 娇妻在怀,他难免就想寻事。 纪明德这时便叹说:“我不能了,该安排人服侍三爷的。可惜一早桃夭和其蓁犯了错儿,叫我打了一顿。只求三爷,先忍耐两日,等其蓁养好她的脸,我再叫她伺候三爷,好不好?” 柴敏一听,便知是两个丫头换人事发。 论姿色,其蓁虽然中他的意,桃夭也不差。况且桃夭身上风情妖娆,用起来很是舒坦,他也就由得两个丫头作怪。 现下其蓁也要归到他手里,自是更好。 桃夭和其蓁都是奶奶的陪房丫头,怎么罚、怎么打,他不好插手。奶奶和她们多年的情分,想来也狠罚不到哪去。 柴敏乐得装傻,只等两天后收用其蓁。 …… 其蓁不敢再违背奶奶一次。 枯坐了两日,在真正被三爷“收用”之前,她忍不住去看了桃夭。 桃夭已被伤痛折磨得不似人形。见其蓁来,她竟还擦泪笑了一笑。 “你这身子……”其蓁不敢看,“还能、还能养好吗?” “谁知道呢。”桃夭惨笑,“好不好的,都是命。就算还能起身,不能再生育,也就是废人一个了。” 其蓁扭头抹泪。 “你哭什么?”桃夭又笑,“挨打的又不是你!你现在可是知道奶奶的厉害了,到底也要去做三爷的人了吧!” “我不是有意害你!”其蓁抽噎,“我是、我是没想到,奶奶竟会——” “竟会下这么狠的手!”桃夭替她补全这话。 两人一趴、一站,许久无言。 其蓁坐在了桃夭床边。 “你……恨我吗?”她问。 “你说呢?”桃夭反问,“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全身而退,还能做姨娘,不知叫我多恨!” 其蓁只有点头:“我也没指望,还能与你再做姐妹了。” “可我更恨——更恨——”桃夭攥住她的手,“恨我不是姑娘、奶奶,恨我只是奴才丫头!” “你前日说得还真不错!”她说,“谁叫咱们只是奴才丫头!” “奴才丫头又怎么样!”其蓁却站了起来,“奴才丫头……就不是人吗!” 桃夭望着她,“嗤”地一笑。 - 阴雨已经连绵整整十日。 姜孺人急得嘴角起泡: 这“烂场雨”再下几天,小麦积水、倒伏、发霉,等了半年的收成可就全没了! 她每天求神拜佛、上香祷告,求老天爷降恩,让这雨快些停。 纪明遥听闻,犹豫一日,也开始跟着她拜。 崔珏已有八天没回家了。 雨势不减,河面上涨,本就要修缮的中泽、广阳两处水坝更加危险。 下雨的第三天,崔珏就住在了工程上,带下属往来奔波两地,和民夫同吃同住,一同赶工。 纪明遥派天冬去看过。 天冬回来说:“姑娘就在家等着吧,千万别去看姑爷!那些民夫在水坝上都不穿衣服,虽然没有什么不可看的,到底太丑!姑娘去,也怕他们分心耽误事。这是姑爷的信,姑娘看看?” 崔珏写满了四页纸。 纪明遥看了几遍。 整封信看似写了很多话,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他很好,不用来。 纪明遥就回信: 她在家也很好,他不用抽空回来看她。 她也当真不去工程上探视,只在崔珏还在中泽时,叫黄葫每天三次带人送去家里做的五十道菜,让崔珏在送人之余还能自己吃好。 她让黄葫和观言盯着他吃饭,一天三顿,每顿都不能少。 除此之外,她好像没什么再能做的了。 她不通水务、水利,虽会监督工程,但对如何整合几州几县资源,如何与上下级官员打交道、扯责任,并不熟悉。让她给崔珏和詹佥事出主意,纯粹是外行指导内行。 添乱是不可能的。 拜佛念经,至少能让她心静。 每次念完经再去练字、读书,都感觉效率更高了! …… 两日后,天晴。 次日清早,崔珏赶回家中。 他本有满心愧疚想要诉说。他想赔礼:将夫人带离京中,却还未至一月,便十数日不回,空留夫人独自在家。 可看见夫人的第一眼,他竟感到困倦。 “先洗了澡睡一觉?”纪明遥笑问,“睡醒再吃饭吧!” 于是,崔珏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笑:“好。” 他一觉睡了五个时辰。 醒来时,已在傍晚。 夕阳渐落,雨后天空清洁空旷,无有晚霞。夫人坐在床头打盹,一手还攥着他的衣袖。有一卷书落在床下。 崔珏轻轻起身,先拾起书册。 是中泽本地县志一卷。 他一笑,吻了吻夫人面颊。 “起来吃饭吧。”他柔声唤,“吃过饭,我与夫人一起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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