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迟疑,萧琅炎大掌猛地攥住四皇子的衣领,几乎将他半提了起来:“你伤害她了?” 萧琅炎这才看见四皇子脸上的指痕,他心里跳漏半拍,手背上青筋因用力而鼓起,犹如虬龙的纹路。 他几乎目露凶光,月光落在他眼底,却像是掉进了深渊里,神情是那样凌厉威严。 萧琅炎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抵在四皇子的脖颈上。 “是你说,还是我割了你的头,去城里挨个问?”他的剑锋缓缓刺入,割出一条流血不止的伤口。 他的神情,让四皇子知道,他是真的会手起刀落,让自己人头落地。 四皇子吓得尿了裤子,哭喊着道:“我,我真的没有啊!她是我表弟的外室,我怎么敢伤害她,好汉,好汉你要是想找她,她就在白狮城里,叫……”叫什么来着! 四皇子吓得语无伦次,突然想不起来那女人叫什么了。 一旁的青楼女子吓得抱成一团,生怕丢了性命:“奴知道!四殿下的表弟,是许家,您去许家找吧!” 萧琅炎闻言,侧眸见四皇子不住地点头,他再不犹豫,一剑落下,鲜血溅射,骨碌碌的人头,顺着山坡滑了一段路,随后停住。 青楼女子的叫声刺破天际,相继昏死过去。 山风袭来,萧琅炎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月光照亮他漆黑的剑眉,却照不进他一双深冷的寒眸。 他提着剑站了起来,立刻下令:“回白狮城。” 陈衡急忙上前:“爷,万万不可,沈澜将军的大军不日就要抵达,城中的火药也已准备好了,您现在回去,只怕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而且,万一那个女人不是皇后娘娘呢? 真的有人能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还能活着吗? 萧琅炎却已经顾不得一切,他叫人牵来骏马,将那幅画收起来,便利落地翻身而上。 “朕必须要亲眼确认。”他说罢,大掌猛地扬鞭,嗬的一声,朝着即将战乱的白狮城疾奔而去。 陈衡等人与易服的玄甲军,立刻跟上。 满山月色,唯有哒哒的马蹄声,犹如震雷。 萧琅炎一马当先,在月光铺满白霜的道路上疾驰,快的只能听到风声。 他亲眼看着沈定珠跳崖的那日,心就好像也随之死去。 从那之后,不过一具行尸走肉,毫无感情的躯壳。 这时发现她可能真的还活着,萧琅炎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跳的这样的快! 他仿佛重新生出血肉,这么多日夜来的思念重铸他骨骼,眼角眉梢都染上狂热的执着。 盼她活着! 求她活着!
第264章 就差片刻的时间 沈定珠起来的第二日,已是日上三竿。 她只感到奇怪,平日里快到午时之前,她一定会被小慧等人叫醒,她们平时要管的字画多,事务繁忙,只能借着吃饭的时间,多来向沈定珠讨教。 但今日不仅她们没有来,而且沈定珠梳洗完,推开门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 许府占地颇广,半个池湖囊括在府中,沈定珠顺着风雨长廊走了一圈,硬是没看见一个人。 尤其是看见,每个屋子里贵重的摆设,诸如瓷瓶、挂画等物,皆被收的一干二净。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马上去许夫人居住的主院确认,竟空无一人! 沈定珠急忙提裙跑向大门口,然而,许府的大门竟被人从外锁上,她从里面拉也拉不开。 很远的地方,不知什么地方发生了冲突,不少人哭喊嘶吼的声音传来,令人听之胆寒。 沈定珠巴掌大的脸颊有些苍白,黄粉都盖不住她的神色。 “许府的人,连夜走了?”只怕是许夫人看她不顺眼,才扔下了她! 而他们跑的这么快的原因,没有别的,一定是晋国大军压境了,沈定珠知道自己绝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当机立断,回到自己的房间。 幸好前不久她就知道要走,贵重的物品和银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变成了一个小包袱,她的衣物也没有多少,故而行囊不重,轻巧地系在背后,就能逃离此处。 随后沈定珠快步跑向后院,去确认那扇西角的小门锁了没有。 万幸!那间小门没有锁,她正要推门离开,却不想,有人率先撞了进来! 沈定珠娇呼一声,下意识避去旁边,撞进来的人跌倒在地,嘴里不住地哎哟喊疼。 “阿诚?!”沈定珠惊魂未定下,看清楚此人的面容,是府邸里管马厩的一个小厮。 因为跛了一条腿,所以在府邸里一直不受待见,但沈定珠跟他说过几句话,知道他是个心思敦实的好人。 他居然也被留了下来,想必是因为他身体不便,许家人觉得带上他反而麻烦。 这会儿,阿诚浑身是血,肚子上不知被什么捅伤了,竟有一个血洞! 他不住地吐着血:“似宝姑娘,快,快跑……大夫人他们已经连夜离开,外头来了好多北梁的乱军,在城里抢掠,马上就要搜到这儿来了,你,你快走……” 阿诚话音未落,便头一歪,死了过去。 沈定珠吓得心跳加快,眼神惶惶。 如今奉命对抗晋朝兵马的有两名大将,分别是长胜王和滨南大将军。 然而,前面几场战役,这二位元帅皆以战败告终,他们的将士被打成一盘散沙,四处逃窜。 脱离大军的将士们聚集到了一起,因为没有首领,再加上多了一些受难的当地百姓,竟成为了一股乱军。 他们已经不再是为北梁作战的将士了,而是趁着民弱之际,到处烧杀抢掠的土匪! 之前沈定珠就听说,有不少北梁百姓和富商都被枉杀,这些土匪走到哪儿抢到哪儿,顺便一路北上逃往京都。 沈定珠从后门里探头朝外看了一眼,远处的巷子口,已经传来百姓们自己对抗乱军的兵戈声。 她神情僵了僵,果断选择关上了门,从里插上了门栓。 沈定珠飞快地思考,她应该怎么办。 乱军已经到了巷口,她不会武功,就算爬墙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而许家富饶的名声早已远扬,这周围住着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乱军找到这里来,想必就是图财来的!他们一定会闯入许府,到处搜罗一遍。 沈定珠藏无可藏! 就在这时,刚被她关上的角门,突然被人从外踢的“砰砰”作响。 他们来了! 沈定珠脸色一白,转头就跑,府邸里,她住的院子最偏,乱军就算闯过来,也要找一会才能找到她那。 她本来想退回自己的院子里,但是,那儿太小了,没有地方可以躲藏,沈定珠踏着翘履,跑的脚下生风,经过许府中的那片池湖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秋阳下,水面波光粼粼,微微泛着水蓝色。 她迟疑了一下,随后背着行囊直接跳了进去。 已是初秋,湖水冰冷,沈定珠却顾不得那些,她只能拼命往湖中心的假山后游。 盼望着那些乱军搜完了就走,她不知要在水里泡多久。 沈定珠躲去了假山后,寒冷的水不断地侵袭她的四肢,脸上的黄粉早已被水渍洗去,露出一张娇白的面孔,面颊粉艳。 此时此刻,她最为可惜的,是包里的那些银票,被水泡了以后,只怕要毁了。 距离池湖不远的风雨长廊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沈定珠心下一凛。 乱军这么快就闯进来了?! 她急忙将大半身子都藏在水里,躲在假山后,只露出鼻子以上,透过假山的缝隙,紧张地观察。 沈定珠咽了咽唾沫,紧张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断加快,整个人绷成了一根线。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希望萧琅炎能出现,分别的这段时间,她只要遇到危险,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他。 这个男人好像就代表着安全感。 但是,她想起跳崖之前,他那冷漠的眼神,沈定珠竟忍不住嘲笑自己,都是生死关头了,为什么还要去奢望一个已经对自己失望的男人来拯救她? 她要救她自己。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幻觉,她听见有人焦急地呼唤:“似宝,似宝!” 沈定珠回过神来,湿漉漉的目光看去风雨长廊下。 许怀松手持长剑,披着青色的斗篷,上面沾着血,一路疾跑过来,到处呼唤她的名字。 他身后,跟着同样佩剑的护卫。 “许怀松?”她惊讶喃喃。 他怎么会回来。 沈定珠没有犹豫,急忙出声呼喊:“我在这儿!” 许怀松朝池湖看来,狭眸中焦急,在望见她的瞬间,有了丝缓和,他匆忙跑到湖边。 “快上来,我带你走!” 沈定珠朝他游去,湿漉漉地从水里站起来,被冷风一吹,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许怀松立刻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她身上,并给她戴上了帽子。 “快跟我离开,乱军已经进城了。” “大爷,你怎么没走?” 许怀松抿唇:“我发现你没跟上来,所以回来找你,战况危险,我岂能留你一个女子在城里孤立无援,走!” 他拽住她的手腕,在护卫的保护下,匆忙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沈定珠背后的行囊裹了水,实在是太沉了。 她匆忙将自己的银票和两锭金子拿了出来,剩下的东西,她实在没法带了,只能扔下。 沈定珠离开一炷香后,许府的大门,被人从外踹的四分五裂。 萧琅炎杀红了眼,提着剑进来,偌大的许府,空空荡荡。 “搜,一个角落也别放过,看见女人先带过来。”他一声令下,陈衡他们鱼贯而入。 搜了好一会,萧琅炎都已经找到池湖附近了,陈衡却带着人赶来:“爷,没有找到任何人,只有一具小厮的尸首,约莫都跑光了!” 他们的探子打听到,许家所有人连夜就跑了,就算萧琅炎要找的那个女人就在许府里,也早就逃离了白狮城。 萧琅炎高大的身躯,像一座阴沉带血的山,他剑眉下一双薄眸深刻凌厉,却藏纳一抹怅然。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阳光下,湖边有一串湿漉漉的水渍,还有什么东西,闪烁着银色刺目的光泽。 萧琅炎微微凝眸,立刻抬步走了过去。 他从一堆湿濡的行囊里,捡起一张不起眼的帕子。 在看清楚上面绣的诗词时,忽然瞳孔一紧。 帕上诗云: “一愿郎千岁,二愿世清平,三愿相看两不厌。” 一段诗,将萧琅炎的回忆直接拉回去年的中秋节,他恍惚中,还能看见沈定珠与他共登高台,在月色下,她含笑说了这句诗。 但当时,她的第三愿,是与他白头到老,而今,她竟改了愿望,只盼两不相厌。只怕是,他的做法当真令她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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