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听说,有些庄子还建在地热和温泉上,冬日里说不尽的享受。 不仅仅富贵,贵人们都怕死,是以这里侍卫也多,这一路上她已经遇到两三波侍卫,好在看到是富察家的马车,他们也没有太过放肆。 觉罗氏一面觉得麻烦,一面又觉得高兴,想来明玉在这里也是顶顶安全的——虽然等闲之辈肯定不敢靠近这里,谁若是找事,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有几条。 觉罗氏又看了一眼侧门,见无人进出才放下帘子,她素来是个有耐心的,帖子刚递进去,肯定要在外头等上一段时候。 晌午或是下午能见到就已经是主子恩德了。 她吩咐丫鬟找出铜镜,见镜子中自己面容疲惫,又亲自拿茶水沾湿手帕,将脸上擦了一遍。昨夜里她只靠着车厢眯了一会儿,自然精神有些不济,只好用冷水醒神,毕竟待会儿见的可是主子,容不得半点邋遢。 丫鬟帮着觉罗氏将些许碎发用茶水抿顺,又将头上的簪子重新换了位置,她正在拽主子衣裳上的皱褶,马车外头被人轻轻敲响。 “富察夫人,我们主子请您进去说话”。 这么快? 觉罗氏微惊,她迅速看过自个儿身上没有半点失礼的地方,这才撑起笑容,低声回道,“是”。 丫鬟在前头引路,觉罗氏在后面悄悄抬头打量几眼。 这种引路的丫鬟通常要见客,所以不会是最末等粗使的,但主子身边的得力人也犯不着去做这样的差事,所以一般是二、三等的丫鬟。 只是,这个丫鬟身上穿的料子,像是江南那边进贡的纱罗,薄如蝉翼、清爽透气,最适合夏日里头穿,便是她们府上,只有老太太宠爱的几位孙女儿才有的穿,每人也只有一匹。 觉罗氏摸摸自己身上的料子,悄悄的把皱褶处拽了拽,眼下穿什么不重要了,千万不能在主子面前失了礼数。 二人走了好一会,觉罗氏又看见一扇红漆大门,不过是锁着的,想来也是,内院这处的正门素来是不开的,只有主子们的车架可以通过,她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自然是从角门进的。 刚一进内院,觉罗氏便精神一震,明明这般热的天儿,内院里头却是凉风习习,绕过影壁,她看见一旁的墙上有‘万’字纹的透风砖。 这样砖极为难烧,价格也是不菲,没想到这儿竟然是只做平常使用。 觉罗氏不敢再看,只慢慢体会从间隙里吹来的凉风,后脖颈处的热汗已经慢慢散去,她轻松之余甚至还有空想,等到了冬日此处又该如何,那三九寒冬的刺骨冷风岂不是把人给吹透了? 她又自讪一笑,主子们的车是停在二门处的,在披上斗篷,总共也没有几步路,岂会冻着。 她正想着,前头那个丫鬟已经在岔口处不见了身影,她急急撵了几步,还未拐弯就闻到一阵阵栀子香味,抬头一看,此处竟然是花园。 咦?哪家去正院的地方还要经过花园子? 她上前几步路,从头上拔了支素金的簪子塞给引路的丫鬟,本来准备的有荷包,但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已经让她觉得荷包里的二两银子有些寒酸到拿不出手了。 “劳烦姑娘,请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丫鬟抿嘴一笑,素手指向不远处,“夫人您瞧,就是那儿,凌云台,主子很是看重您呢,这可是主子最爱待的地方”。 觉罗氏顺着丫鬟的手望去,只见三层翠绿的竹楼伫立在花园子里,周围有假山、有活水,还有数不清的栀子环绕。 好一个神仙地方。 婆婆不愧是婆婆,昨夜里已经一针见血。 觉罗氏整顿衣裳,又捋了捋头上的发丝,路过小池时还特意在水面上看了看自己的倒影,这才目不斜视的进了小楼。 耿清宁坐在椅子上等着,她有些迫不及待。 原谅一个自从来到清朝再也没有交际过的人吧,以往去见福晋、李侧福晋等人,那不叫交际,叫上班,或者叫加班应酬。 反正,这个意义不一样。 她整理了下头上的钗环,刚才装扮的时候,她都好生犹豫,怕太过富贵招人眼,又怕太过寒酸被人嘲讽,最后还是四爷看不过去,挑了她头一回侍寝时赏的那个流苏簪子。 还赞‘灼灼其华,美轮美奂’。 她自然是相信雍正的审美的,又专门挑了天水碧的一身旗袍,看镜子里流苏摇摇晃晃,自觉比古典美人还要美上三分。 过了四爷的眼,肯定不会出错的。 耿清宁端起茶盏刚要喝,就见葡萄领着一个装扮整齐的妇人上来。 年纪不大,应当是明玉的额娘。 耿清宁忙放下茶盏,扯出一个亲近点的笑容,她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妇人就上前见礼。 妇人不是福身,而是跪下磕头。 “奴才觉罗氏给主子磕头”,妇人深深埋下头颅,“主子万福”。 耿清宁不由的愣住了。
第177章 看着伏趴在地上的人, 耿清宁无力靠回椅背,她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 “快快请起”。 葡萄上前几步扶住觉罗氏, 将她往椅子处带,跟耿清宁的时间久了, 她对主子的心思也能猜上几分, 这么兴师动众的,是看重这位夫人。 觉罗氏顺势起身, 她又福了个身才斜斜签在椅子上,“奴才夫家姓富察, 李荣保是奴才丈夫,您府上二格格身边的明玉是奴才的女儿”。 耿清宁知道自己应该夸赞几句觉罗氏夫家能干,再赞明玉懂规矩、识大体,但是她浑身乏力, 已经毫无兴致, 只能徒劳挺直腰背。 还是上班, 只不过是看别人在努力上班。 就像现代社会里,公司总有几个人是愿意主动加班的,不过耿清宁素来是社畜那一块儿的, 这回身份位置的转变, 难免有些不适应。 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耿清宁端坐在上首微笑, 茶碗一直放在桌上, 觉罗氏就一直说着话。 她先是夸赞甯楚格仙姿玉质、志洁行芳,又感念雍亲王府对明玉的妥帖照顾, 她们全家都感念主子大恩大德,又说起京城去塞外路上的秀丽风光, 感激主子能给明玉这个出去见世面的机会。 她说话不疾不徐,有娓娓道来之感,即便耿清宁知道她是在奉承,还是不由自主的对她产生一丝丝好感,并且发自内心的觉得有这样一个额娘,明玉肯定是个好姑娘。 幸好没出门交际,估计能被这些古人骗到裤衩都不剩。 这样一想,耿清宁就感觉好受许多,人终于不那么难受,也有心情去看觉罗氏的装扮了。 真不是她眼皮子浅的先敬罗裳后敬人,而是在这个时代没有比这个更直观的东西。 比如说这位富察家的太太,她身上的料子虽然是好的,但略微有些些厚,不像是夏日清透的绢纱,倒像是刚入夏时穿的丝罗。 当然,也有可能穿者无意,看者多心,毕竟丝锻的衣裳更闪,落在旁人眼里也更体面。 不过,觉罗氏发间带的簪子也很能说明问题,耿清宁来清朝这么些年旁的长进没有,鉴赏能力倒是突飞猛进,整枚簪子虽为实金打造,但只是简朴的牡丹花造型,花蕊处有一颗小小的红宝石,颜色有些发乌。 应当还没有上回荷花灯大赛的彩头,那个花丝镶嵌对开的金香囊值钱。 据说,小贵子托人把那个香囊捎给给猫狗房的程太监了,说是在里头放上冰片有芳香开窍、提神醒脑之功效,能够挡不少腌臜味儿。 冰片这种名贵药材也不少值钱,一个小太监尚且知道师傅的体面,换句话说,明玉的阿玛确实相当粗心。 耿清宁又开始思考,清朝的男子可能不会将俸禄交给妻子打理,那一大家子人该如何养活,全靠家里的产业? 全家老小一起啃老,就像皇家一样? 她一面腹语,一面端起茶盏,“今日多谢你陪我说话,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去瞧瞧明玉罢”。 再不走,她的脸都快笑僵了。 原来,看别人加班也是一种痛苦。 觉罗氏立刻站起身,又深福下去,“是,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 耿清宁继续微笑,甚至觉得和葡萄、红枣等人相处都没有这般······深刻体会到阶级的差距。 不知这位觉罗氏难不难受,反正她作为被奉承的那个人都累的够呛。 或许在这清朝,人际交往的技能点她这辈子也点不亮了。 葡萄亲去送觉罗氏,青杏便悄悄顶替了葡萄的位置,她撤走茶盏,换了一盏酥酪上来,“主子爷说您早上没用多少,叫您稍微用些垫垫肚子”。 耿清宁伸手一摸,碗壁竟然是热的,大夏天的,哪有人吃热的饮品,又不是姜撞奶。 看到主子微微皱起的眉头,青杏不得不多余解释一句,“主子爷说,大早上的不能太过寒凉”。 耿清宁翻了个白眼,大早上刚起床,阳气尚未生发,不能吃寒凉之物。中午该用午膳,五谷为养,这些寒凉之物不能贪多。晚上要睡觉,吃多了寒凉的东西仔细睡着了肚子疼。 反正只要四爷在这,一整天都有理由。 活爹这是。 暂且忍忍吧,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 青杏见耿清宁端起酥酪,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她走到主子身后,将头上繁琐的发饰拆下一部分,好让人能松快些。 她一面动作,一面说起话,“明玉的阿玛李荣保是遗腹子,家里也就娇惯了些,虽是最小,却继承了老兵部尚书一等男的爵位”。 耿清宁挑了挑眉,这跟她想的不一样,按照常理,应该是家里的几个兄弟为了这个爵位争的不可开交才对啊。 原来富察家的大哥去的早,二哥、三哥都颇有些本事,又是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出生长大的,也就多心疼了些。 李荣保蜜罐里泡着长大,行事自然就浪荡了些,据说,后院里有好些妻妾,眼下明玉就有六个兄弟姐妹。 七个孩子?! 将近是雍亲王府里孩子的二倍。 啧啧,怪不得明玉这丫头这么懂事,一副大姐姐的模样,原来在家里素来就是大姐姐的身份呐。 不过,这压力也太大了吧。 许多穷苦家生养孩子,不过是稀饭里多一瓢凉水的事儿,多喝点稀的,风再一吹,人也就长大了。 但这个富察家可不是什么穷苦出身,生孩子、养孩子花费且不论,就说七八个孩子的嫁娶问题,男子总得出聘礼吧,女子总得有副像样的嫁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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