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找个阴凉的地儿歇息一会儿吧”,耿清宁没再坚持,只是也没打算如于进忠说的那般去行宫休憩,“等到太阳稍落的时候,咱们再走”。 于进忠见主子愿意休息,高兴的哎了一声,一个人骑马跑在最前头,打算先去找个茶馆之类的,好让格格能坐下来歇歇。 这条官道从京城直通赛外,正是为了去木兰围场所建造,因皇上希望满人不忘勇武之风,是以这条官道每年都被走上好几遍。因有利可图,路上的茶水摊子不在少数,耿清宁一行人也没讲究排场,就在遇到的第一个摊子上歇脚。 这茶摊的老主顾通常是驿站的人,除了茶水之外最擅长的便是伺候马儿,所有人的马都被牵到后头,那里有上好的草料,加了黄豆,还加了生鸡蛋,摊主的孙子孙女也没闲着,端着水盆往马身上浇着晒了一下午的井水。 刚才路上的时候也没觉得如何,此刻一停下来,耿清宁只觉得全身又酸又痛,大腿内侧更是火辣辣的,她忍着嫌弃去了又脏又臭的净房,果不其然,大腿内侧处娇嫩的皮肤已经被磨破了皮。 耿清宁狠心当作没看见,将汗透的裤子重新穿上,湿透的衣裳黏在受伤的地方,蜇的皮肤一阵阵的收缩。 想到净房门口于进忠正等着,耿清宁突然有点尴尬,体会到没带宫女的诸多不方便之处,她尽量动作自然的走到桌旁,将头上围着的面纱去掉,一口气将碗中的茶水饮尽,全然没有注意到碗上还有豁口。 不过即便有豁口对她也无碍,虽然在古代锦衣玉食的养了这些年,但现代大学生活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更深,不说别的,当年食堂里别说碗上有豁口,便是鸡腿上有个豁口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真不是矫情的时候。 耿清宁又喝了两碗茶,才压下那股渴意,刚才她去净房的时候都没有尿意,应该是出汗太多导致缺水所致,待会出的汗只多不少,肯定要多补充一点水分。 想到这里,她又吩咐徐二将水囊里的水全都加上盐巴和糖块,自制一点电解质水,可以防止过度出汗引起的身体功能紊乱。 种种行为都被一旁的府医陈大夫看在眼里,原来耿主子不仅身壮如牛,更是深喑养生之道,就连喝水这种小道都颇有讲究,怪不得即便这般颠簸怀象仍旧安稳,可见是平日的功夫深呐。 看来要想要身子康健的活得长久,还是得跟耿主子学才是。 陈大夫自觉医术又有所精进,正暗自点头,就见耿清宁已经站起身打算出发了。 唉,耿主子就这点不好,也学会了四阿哥的那套急性子,好好的马车不坐,偏偏要骑马,难不成她还真打算日夜兼程一口气直接跑到热河行宫去? 当陈大夫如同一摊烂泥似的从马上被扶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耿主子真的可以一口气跑到四阿哥身边去。 耿清宁也是被人扶下来的,四阿哥虽病着,可也是龙子,伺候的人不知凡几,此刻被派来伺候她的正是热河行宫的宫女,两个人架着她前往四阿哥处。 耿清宁其实还有力气,只是身上酸痛,走路两腿摩擦之间痛意更甚,借着别人的力道总是能舒服些,当下危难,她也并不客气,吩咐身旁宫女,“先给我备水沐浴”。 又对旁边同样被架着的陈大夫交代,“你也不必先去看四爷,都先去沐浴,再去看望”。 她们这一行人从京城而来,身上的菌群、病毒等与四阿哥身上并不相同,若是再带了什么病毒过来,对于免疫力正弱的四阿哥而言,可能会造成交叉感染,还是先沐浴净身为好。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应下,毕竟耿清宁是来侍疾的,其中一个宫女已经面露不屑之色,以为沐浴不过是耿清宁畏惧侍疾之事的拖延,另一个宫女倒是反应挺快,见耿清宁在这一行人中颇有威信,便柔顺的应下了。 耿清宁根本没空在意身边两个小小宫女的想法,她对于四阿哥而言是侍候的奴才,可对于这些宫女而言是主子,危难之时,身边之人自然是听话乖顺的才好,至于不听话不乖顺的,撵走便是。 至于撵走什么下场,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旁人了。 耿清宁飞快的沐浴,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叫人领着去四阿哥的屋子,她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如今更是黑沉沉的不见一丝星光,承德不愧是避暑胜地,此刻她竟感觉有些寒意绕身。 四阿哥屋子外面守着许多人,耿清宁一眼就看见了苏培盛,他像个门神一样紧紧的守在门口,只是脸色青白,像鬼一样。 见是府里来的人,苏培盛眼珠子动了一下,他拉扯嘴角,也没能挤出来一个笑。 耿清宁见他这副如丧考批的模样,心中免不得一咯噔,苏培盛作为四阿哥身边第一人,可以说是四阿哥的人形晴雨表,可见四阿哥现下的情况当真有些不妙。 “您来了”,苏培盛上前两步,打了个千才接着道,“主子爷一个时辰前刚睡下”。 耿清宁没走,二人就站在门口,压低了嗓音说话,四阿哥目前的症状一个是吐、一个是拉肚子,还有就是发热,人也咳嗽的厉害,痰也不少。 咳嗽有痰通常是细菌感染所致,但是一般细菌感染不会引起吐和拉肚子,这两样症状倒像是病毒感染导致的,耿清宁边听边想,也可能是两者都有。 苏培盛的声音压的更低,他说话的时候,屋子里还传来了两声咳嗽声,屋内每咳一声,外头苏培盛的身子就颤一下,一时间,二人不敢说话,都侧耳去听屋内的声音,然后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四阿哥吐了。 夜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屋内点着长明灯,连扶着塌沿的手臂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四阿哥正趴在榻上,吐得脖子上震出了青筋,脸色也通红一片,甚至在眼周之处能看到细小的红血丝,那是过于用力导致的出血点。 耿清宁顾不上多想,她快步上前,轻抚四阿哥的背部,就如同他以前安慰她那般,又扭头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倒一盏热水,还特意交代在水上放上一些细盐。 淡盐水漱口能够杀菌,还能让吐之后的口腔舒服一些。 四阿哥吐了好一阵子,到最后,别的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吐出一些淡黄色苦胆水的时候,才缓和过来。 他胸膛剧烈的喘了两下,抓着她的手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甯楚格怎么办?”
第93章 都这个时候了, 还操心着呢,耿清宁眉心微蹙却不忍责怪,口中回道, “甯楚格在娘娘那儿, 你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德妃娘娘虽然对她不怎么样,但是对甯楚格真的没话说, 至于能不能护住甯楚格, 耿清宁只能说不要轻易怀疑一个宫斗冠军的实力。 四阿哥心中自然清楚娘娘的能耐,那是个再妥帖不过的人物, 他松了一口气,面色放松下来, 只是这样一个平常动作他如今做来都十分费力,胸膛起伏的程度让耿清宁觉得仿佛他下一刻就会喘不上来气一般。 她伸手握住他的,“怎么就病的这般厉害了?” 四阿哥将她的手回握住,“你来这里做什么?” 两个人都没回答对方的问题, 长明灯的烛光微微摇晃, 带来一室的暖意。 耿清宁突然就想说一说京中的事情, 兰院的葡萄今年结的果子特别好,她摘了一个颗偷偷摸摸变紫的吃了,甜中带一点点酸头, 好吃极了。 甯楚格这一个多月不仅人长高了一点, 而且都会说整句的话了, 每日在院子里叽叽喳喳, 比树上的雀儿还吵杂。 还有亭子旁边的碗莲、廊下娇艳的月季,哪怕只是兰院里小小的一个变动, 她都想与他一起分享,件件桩桩几乎要从心里喷涌而出。 最终, 耿清宁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句,“你瘦了”。 她就着烛光打量着四阿哥,见他眼窝深陷,轮廓如刀削一般,连下颌骨都清晰可见,烛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眉目冷淡的侧脸,让人不敢拿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烦扰他。 不过,瘦下来的四阿哥眼睛从丹凤眼变成了稍大些的杏眼,配上高鼻梁,整个人变帅了不少,耿清宁突然胆大如斗,伸手摸了一把四阿哥的下巴,在那略微有些扎手的胡茬处,使劲挠了好几下。 四阿哥轻挑眉峰,怎么,宁宁是把他当成白手套了吗? 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屋外的陈大夫被苏培盛拽进来了,这是自己人,用起来放心的多,太医们医术高超,但论起用心,肯定是不如府医的。 陈大夫进来先磕了个头,然后就去摸那搭在脉枕上的手腕,他虽面上不显,心中却被苏培盛和耿清宁两个人一刻不错的眼神盯得发虚,他收收神,边感受指尖传来的跳动,边问四阿哥最近的症状、饮食等,听苏培盛一一答了,又去看四阿哥的舌苔、面色,好半晌也未曾说话,只面上浮现出一丝狐疑之色。 这些古代人个个都喜欢打迷语,平时说话做事就喜欢说一半留一半,让别人去猜他们的想法,但人心隔肚皮,她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哪能都事事清楚,耿清宁心里着急,恨不得掰开陈大夫的嘴,让他明明白白说出来。 四阿哥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平心静气,才看向陈大夫,“有什么照直说,不必遮遮掩掩的,横竖若是治不好,你还到下头伺候爷便是”。 陈大夫扑通一声立刻便跪下了,他早就有所预感,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想家里的老母亲和没长大的孩子,还有那个虽然泼辣彪悍却十分护短的妻子。 只可惜藏私房钱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人就着急忙慌的走了,若是他回不去,那好歹也是大几两银子,不说别的,便是为了那几两银子,也得活着回去才是。 陈大夫又去探脉,他道,“主子脉象所示乃是热症,与您发热、咳嗽的症状都能对的上,只是吐与拉肚子与脉象无甚关联,可能是奴才医术不精,不知这内里的关联”。 屋内有些沉默,耿清宁看向苏培盛,“太医如何说?” 苏培盛知道伺候人的事儿,可是对于医药之事确实一窍不通,他仔细回想片刻才道,“太医三日前才来,说是先止吐、退热,再图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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