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见掌柜的情绪不对:“里头有事情?” 掌柜点点头:“你知道主子定下的规矩,咱们开粮铺,要是当地闹小灾,我们就跟着其他家卖高价粮;要是中等灾害,朝廷赈灾之前我们就卖平价粮;要是重灾,我们就关门不卖粮,去外头摆摊赈灾。” “去年冬天天气暖和,我们怕闹灾,年前就运了一批粮囤着,过年完后武定就闹腾起来,开始几日官府叫当地士绅捐粮赈灾,捐了十来天,士绅捐不动了,集体闹着要官府赈灾。” “怎么闹官府都不开粮仓,当地士绅家有几个年纪小的愣头青领着人去冲粮仓,好么,粮仓里一粒米都没有,武定百姓顿时就慌了,官府眼见压不住,又打上我们这些粮铺的主意。” “找你们买粮食?”叶淮猜测。 “呵,买粮?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人家一文钱都不给,做的是无本买卖。人家话还说得好听,人家说,反正我们家也要施粥,官府就代劳了。” 官府闹这么一出,他们也不施粥了,官府见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两日每天晚上都有人假装汪洋大盗闯他们粮铺,都被他们宰了。 掌柜把他们带到暗室,收集到的证据都交给叶淮:“我劝你别急,等主子爷到了再动手,否则,官府不会听你的。” 叶淮掏出怀里的圣旨:“不听话,直接杀了。” 掌柜瞪大眼睛:“好小子,快打开给我看看,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圣旨长什么样。” 叶淮把圣旨抛给他,让他稀罕个够。 叶淮把证据摆在桌面上仔细研究,看了半天:“上回没把他们吓破胆?孔家人还敢从中作梗?真以为衍圣公这块牌子能给他们遮风挡雨不成?” “孔家那位衍圣公胆子小,管得紧,孔家的族人不敢明着圈地,找了其他人倒一手买地,买地的粮食,正是从朝廷的粮仓里’借’去的。” 孔家占了个地头蛇的好处,但他们爱惜名声,吃了不敢明着来的亏,这次’借’朝廷粮买自家地的主要人手,是苏州官场上的人,涉及人员非常广。 叶淮把证据收一收,把圣旨夺回来,往怀里一揣,提着刀虎虎生风地往外走。 掌柜遗憾自己还没看够圣旨,但是想到那些即将要被砍头的人,他又高兴起来。 王员外郎拘谨地在粮铺后院子站着,严真进去了会儿又出来,叫他坐,他说想站一站。 这么多大汉盯着他,他哪里坐得安稳。 又过了半刻钟,叶淮出来了,点齐人手出发。让王员外郎心里发毛的这些大汗,扛着刀加入到他们队伍中。 “叶队长,咱们去哪儿?” “去抓人。” “抓谁?咱们没有证据,你别着急,等着明日四贝勒来了咱们再做打算。” 叶淮露出个匪气的狞笑:“别担心,以前爷砍的人头多了去了,也没见谁问爷要证据。” 王员外郎小腿肚都在发抖,还是坚持道:“咱们是朝廷的人,杀人要讲证据。” 老天爷,九皇子府养的侍卫怎么这么横!吓死个人! 跟在后头的大汉们哈哈大笑,有个胆子肥的还推了小员外郎一把,小员外郎一踉跄,撞到前头的叶淮。 叶淮把怀里的证据都塞给他:“你是刑部的官员,罪名你们来定,人,我们来杀。” 一路上,王员外郎踉踉跄跄地跟着队伍,借着身边人举着的火把,快速看叶淮塞给他的一叠纸。 完了,这回山东、江苏,只怕要血流成河了。 咚咚咚! “是谁敲门?哪儿来的?干什么的?”屋里大喊。 “你爷爷!京城来的!抓人!” 小员外郎手一抖,还好还好,还好这个土匪没说要杀人。
第35章 这处宅子是武定州知州夫人的娘家,掌柜给的消息上说,知州刘同乃原是浙江衢州府治下一农家子,中举后娶了座师族亲的女儿林氏,那林氏本是商户女,两人一个缺钱财一个缺名望,倒也相宜。 刘同幸运,几年后考中进士,但没考中庶吉士,后岳家花银子叫他选官去江苏任县令,上面有人拉拔,他一路从七品县令做到了从五品知州,林氏及其家人也一路跟着刘同,刘同做官做到哪里,林家做生意就做到哪里。 林家有刘同当靠山,除了做正经生意之外,也会帮刘同经手一些他不适合出面的事,比如贪污受贿,比如损公肥私等。 年前林家联合江苏的粮道官、河道官等把粮仓里的粮食高价卖掉,待来年年景好,粮价便宜时再买入屯上,这种无本的买卖他们都做惯了。 说实在话,以前这般操作的官员也不是没有,但是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干,粮仓里一粒粮食都不留着应付查验的人,那真是少之又少。 这次山东之事,刘同等参与其中的人,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他们哪里想到去年山东才闹过水灾,今年刚开年又闹饥荒,闹旱灾呢? 刘同岳家林老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看门的小厮却不是,叶淮敲门,里头大骂一通,只叫人滚,叶淮笑了声,做了两个手势,四个彪形大汉踩着身边人肩膀翻进院子里。 小厮吓得大叫:“快来人,不好了,有强人闯门了!” 大汉也不搭理他,任凭小厮喊叫,去了个人把大门打开,侍卫队举起火把冲进门。 叶淮一把把小厮拽过来:“爷爷问你,你家主子住哪个院子?” “我我……” 小厮吓得腿软,叶淮把他凌空提起来:“你想说你不知?” 小厮哭喊道:“大爷饶命,小的,小的给您带路。” 叶淮把他丢地上:“带路吧!” 外院一通闹腾,住在内院的万家人被吵醒,叫伺候的丫头点灯。 “不用点灯了,林老爷,你看我们的火把够不够亮。” 卧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屋里的丫头吓得尖叫逃窜,林夫人也吓得赶忙拉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 林老爷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强闯民宅,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叶淮一脚把小厮踹过去:“跟你家主子说说,我是谁。” 小厮跟条死狗一般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老爷,这是京里来的,说是来抓人。” “混账,你说抓人就抓人。” 叶淮懒得跟这人打嘴仗,直接掏出怀里的圣旨丢给王员外郎:“王大人,你是刑部官员,圣旨你来读。” 王员外郎手里还捧着一堆纸,叶淮随意把圣旨丢给他,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生怕圣旨摔地上了。 王员外郎气地骂人:“那是圣旨,怎可随意乱扔。” “王大人,你念不念?你不念我直接砍人你可别怪我。” 王员外郎更气了,没用的时候喊他小郎中,用得着的时候喊他王大人。 偏偏,他不得不走这个流程,他到底是科举出身的正经官员,不是什么土匪强盗,看不惯叶淮行事。 王员外郎打开圣旨,看林家人都还站着,他怒道:“见到圣旨,还不跪下。” 林家人膝盖一软,跪了满地,林老爷心里直道:完了,这次他们林家真的完了。 那位面嫩的刑部大人念了什么林老爷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直到这位大人问他账本在哪里,他顿时清醒过来:“大人,冤枉啊,我林家向来是老实本分的人呐。虽然武定的知州是我姐夫,我们林家也没欺负过谁,您说的什么账本,草民真的不知道啊!” 叶淮给王员外郎一个眼神,你不是说要讲法嘛,你先给他讲吧。 叶淮拍拍王员外郎的肩膀:“给你两个时辰,好好审问。” 林家人全部被押到主院,林家的下人也一个不少地被关到主院的耳房里,保准没有一个人会走漏风声。 叶淮十分大气,专门留了六个长相凶恶的大汉给他打下手,王员外郎换了身官服出来,从林家的书桌上拿了块木制的镇纸当作惊堂木。 “来人,带嫌犯。” 王员外郎在主院升堂问罪,前院一间屋里,严真带着人粮铺的账房正在算账。 一本本摊开的账本上记着去年密密麻麻的粮食入货出货记录。比起粮食记录,分账的账本记录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粮食记录只记载了去年一年的,分账的记录从康熙二十八年一直记录到去年康熙四十二年,横跨十四年。 这十四年,也是刘同从县令当上知州的十四年,这一箱箱账本记录的,也是刘同的升迁史。 叶氏商行的账房学的都是同一套记账法子,叶淮也看得懂,他一言不发地站到严真背后,看他用表格统计出来的清晰账目,也是惊呆了。 怪不得主子爷隔一段时日就会在府里嚷嚷大清要完,刘同一个知州都能牵连上如此大的贪污网络,整个大清内里不知道坏成什么样了。 “严真,天亮之前能把账册统计完吗?” 严真摇头:“山东粮仓里丢的粮食账目能统计出来,这些积年的账册,靠我们这些人,只怕要好些时日。” “不着急,先把山东的差事交了,这旧账,后面再作安排。” 叶淮给王员外郎两个时辰审案,王员外郎忙活到天亮,只审问出林老爷借他姐夫的名声去年跟商户索贿一千余两,还说刘同并不知情。 按照大清律令,官员家人索贿,官员失察,这都不算什么大罪,就算定罪,还可以花银子赎罪。 林老爷把这些小事拿出来说,证明林老爷肯定懂些律法,王员外郎心知林老爷在骗他,他使唤两个壮汉把林老爷打了二十杖,林老爷哀嚎哭喊,只说他冤枉,账本什么的他都不知道,还骂王郎中想屈打成招。 刚才客串了一把衙役的大汉还没过够瘾:“大人,再打二十大杖?” 王员外郎瞪过去,你们手多重自己没数?再二十大杖,人都打死了还怎么审案。 王员外郎虽是刑部官员,他主管律例馆,对怎么审案他也没有多少手段,就这样僵着。 充任衙役的大汉们也倦了,其中一个道:“王大人,既然案子审不下去就先歇一歇吧,等四贝勒、九阿哥天亮到了,自有老刑名接手案子。” 这话,几乎是在打王员外郎这位大人的脸,但是他没法子,只能如此了。毕竟,四贝勒塞他过来,也只是因为他擅骑马,能跟得上趟,跑过来给叶淮他们背书,让叶淮他们的行动更加名正言顺。 林老爷都快晕过去了,听到四贝勒和九阿哥,他浑身一抖,两个皇子来审问他,他老林哪里来的活路? “王大人,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账本在哪里放着。” 王员外郎面露喜色:“你且一一道来。” 正在这时,叶淮推门进来,把一张单子拍到桌上:“王大人,山东粮仓粮食丢失的账册我们已经统计好了,其中涉及到分钱的官员名单都在这里,待会儿等主子到了,你去禀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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