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她们入伙作为帮手是陈秉江再一次的无奈之举,他身边确实没有可用的人,除了两个小厮就是这两个大丫鬟了。而她们作为贴身丫鬟,又是半道上才被陈秉江认可拉入计划行动的人,就算心中有疑问,也不会怀疑世子爷这在吩咐什么,而是老实执行任务。 所以陈秉江才放心的把保定侯孙女这边的监视交给她们。过后就算真发现什么事了,她们估计也只会觉得,是世子爷早就得了什么旁的消息。 没想到,现在是书生那边先来了进展。 那汇报的人是范表妹嫁妆铺子里的一个打手,长得五大三粗,胸肌鼓鼓囊囊,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凶悍之气。他一挥手,就有一个畏畏缩缩被吓得不轻的老头被带上来。 那老头头上的布帽子都歪戴着,愣是没心思去扶一下,见了花厅里三个明显是主事人的年轻人,他面无血色的开始讨饶:“贵人饶了小老儿一次……小老儿有眼无珠!以后随他怎么卖!我,我不管了,我不要家当了!” “等等,我们又不是那等为非作歹的人家,也不清楚事情经过。你先把发生了什么说出来?”范硕听得直皱眉头,放缓了声音先安抚这人的情绪,又没好气的给打手使眼色,让他先下去。 说来也是他们考虑不周了,只想着借一批可信又有能力的自家人去盯梢,没想到自家人长得太凶狠了点,把别人吓到了。但是为什么……盯梢着盯梢着还把人带回来了? 那老头被范硕温声安抚了几句,又被下人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在椅子边坐了,才勉强安了安神,意识到情况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颤声着才把经过给说了:“小老儿我……我是卖青枣的。” 陈秉江眉头微动。 “这两天,枣子不好卖!又正赶上我家里那一口子临时从山上摔下来,急着看病。”老头说起这个就唉声叹气,“没法子,我前几天听到了只好把摊位先收了,东西运不走让相熟的人帮忙看着,自己回家。给人的报酬是几袋子青枣,虽说管不了饱,但也饿不死人,是几天的饭了。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聪慧的范表妹听到这里,也已经有所预料,她试探的问:“你的那个朋友,做什么了?” “他用我的摊位布证,给他自己摆摊画画!”小老头叫屈起来。说到激动的地方,逐渐忘了场合,满脸都是愤慨和心疼,“……我为什么走的时候要收摊啊?就因为开一天摊就得交一天的摊位布证钱!隔段时间交不齐,证就没有了。就算证还在,隔段时间想续交还得加钱。小老儿是花了好大本事才办下来的证,能让他这么嚯嚯吗?” 范表妹,范硕和陈秉江三人面面相觑。范表妹虽然没说话,但她从眼神里透出了疑问:‘若是帮人看摊,自己在现场闲着也是闲着,抽空摆摊画画这样是不允许的吗?’ 陈秉江摇摇头,示意表妹继续听枣贩说话,就该明白了。 表妹心地很好,但有点不谙世事了。 他为什么那天突然猜测落魄的卖画书生就是救人青年?破绽就在于书生身后收起来的青枣摊位和他身上那袋枣子,看起来书生是很匆忙的鸠占鹊巢似的,所以阴谋论的陈秉江才起了疑心,怀疑书生出现在护城河桥上的目的。 那枣贩见三位贵人们面上没什么触动,哭诉更加委屈急切了:“不能怪小老儿斤斤计较,实在是……我的东西运不走让他帮忙看会儿,交易是我们两边都认了的!他的报酬是青枣啊!只有青枣啊!这,小老儿已经付过报酬了,他怎么还能擅自挪用我的摊位啊?” “再说他办不下来布证,挪用也就挪用了,那好歹把这几天的钱交上啊?他没干!现在他一走,这几天的摊位钱我逃不了啊,还得小老儿自己加倍交!平时哪天卖的好能挣上几十文钱,卖的不好就几文钱……摊位费是固定十文钱,小老儿天天卖枣有时候还担心亏本。他倒好,用了我的摊位却不出钱哇!” 枣贩带上了哭腔。他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了,现在简直要当众哭出来了,连忙用袖子抹起了脸,“我家里那口子还等着卖枣抓药,摊子一天都不敢停,现在这笔钱让我上哪里凑……” 这下,范表妹也倒吸一口冷气。 就算她没陈秉江那么懂如今买卖的各种价钱,但她是知道书生卖画是多少钱的。一幅画就要人十文钱,抵得上枣贩一天的摊位布证费了。原来他们三个真的被宰了一刀狠的啊!还有书生的话……全是谎话连篇啊。什么在这里卖画很久了,什么等着凑路费回家,恐怕都是唬人的吧!天呐,她居然还傻乎乎的给了人那么大一块碎银子! 陈秉江因为有心理准备,倒是沉着气,只有注意力心不在焉的飘远了: ……盯梢的人怎么什么都汇报啊,这个枣贩的事也和表妹案件有关系吗? 在上一次存档里面,是不是枣贩也在这会儿把书生赶走了,所以书生后来出现在护城河边救人,范家才单纯以为他救了人,而没查到他曾经几天都在护城河桥上过?
第四十九章 浮出水面 陈秉江心不在焉的在跑神, 不知道监视的人为什么会说这种小事。 范表妹可没愣住。她难以置信的继续追问着枣贩:“这是那书生的不对啊!既然他用了几天你的摊位,他就该替你交这几天的钱。你问他要了吗?” “小老儿这不是没要成功吗?我这才发现那人就是个地痞无赖,闹了也不管用!”枣贩哭丧着脸。 那打手在花厅外面等着, 听到这一段突然又开始探头探脑,似乎有什么话还要说。范硕注意到了, 走出去听打手讲了一段,回来时表情有点讶然。 “怎么了?”陈秉江问。 范硕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给弟弟妹妹转述, 这实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根据打手的调查, 那个书生确实是上京来赶考的士子, 今科也确实落榜了, 租住在陈秉江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小院里,因为那边是住了很多平民农人的乐兴坊,所以小院和枣贩租住的大通铺土房临着。每天进进出出的也就成了熟人。又因着对方是个有名有姓的赶考士子, 和他们这种卖东西的贫贱小贩不是一种身份,枣贩才敢放心的请书生帮着看摊位的。 谁知道这个书生这么没脸皮? 今天他被拆穿却愣是不给钱后, 枣贩试图大闹,不管是骂还是到住处去堵人,书生竟然都无动于衷。枣贩被逼急没招了最后说要报官, 书生沉默不语的出了门,居然是去发狠的掏钱贿赂了巡街的官兵!请他们来恐吓枣贩不准再闹,甚至还要责令枣贩马上缴齐欠下的钱…… 据打手的观察,书生贿赂士兵们的钱估计都比枣贩要交的摊位钱多多了! “这是……图什么呢?”范表妹表示根本不能理解书生的想法, 女孩脸上满是茫然, 听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么听起来还是书生理直气壮,好像他才有理似的呢?? “结交了周边每天巡逻的士兵可以以后行个方便, 会有很多好处。”范硕试图理解一下书生的思绪,费力的说, “不交枣贩的摊位费,就是占便宜了,对他来说也是好处……吧?” “这恐怕是个小人。”陈秉江对那书生的印象现在变得很复杂,因为还不能实锤书生救人这件事有没有内幕,所以他心里还谨慎保留着一半的感激。但这不妨碍他非常厌恶书生这种人。 唯利是图,贪小便宜,满嘴谎言,不遵守契约,心思狭窄又睚眦必报……枣贩追着让书生还钱明明是很正常的行为啊,但书生反而因为人家不让他占便宜就生气了,还要报复回去?! 他前面占便宜用枣贩的摊位,一张画能轻松卖十文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什么?一点都没想过自己这是不对的,理所当然下只看得到自己吃不吃亏。 范表妹根本容忍不了,她“腾”的一下愤怒站了起来,心气提起来了:“大兄,江表兄!我们去找他替人做个主!还要把我那银子要回来!”老枣贩这样的才是真正急需帮助的人,她上次真是瞎了眼才发好心给书生那种人送银子! “碧儿等等,先别急……”说起这个话题,陈秉江来精神了。他看向外面那个探头探脑的打手,张口就要询问。 这到底是监视的人太没眼色把枣贩带回来,还是枣贩被书生欺压得让人忍不住露面做主?到底为什么暴露了?不把这个关键问题搞清楚,他们直接过去找书生,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妨碍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发生。 起码陈秉江能确信一点——书生若是再见到落水的表妹,肯定不会想救的。 碧儿作为主家,听表兄说的有道理,就重新坐下来,按捺住性子把打手叫进来,想询问个仔细。 “原因?”那打手挠了挠脑袋,竹筒倒豆子似的憨憨的把后面的话都交待了,“因为……我看有人也在暗中打书生的主意啊。那贵人好像很赏识书生的样子,谈完就走了,我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什么,听到了的枣贩又不说……” 范表妹茫然又疑惑:“哎?”虽说她有点好奇,但这似乎和他们追查的东西不相干了。唔,就是不知道江表兄需不需要这些信息。 闻言她和范硕一起转头去瞥陈秉江的反应。 “……!”陈秉江果然恍然了。 这打手原来不是全靠莽,只长肌肉不长脑子。他是判断了接下来的情报也很重要,轻重衡量了一下才当机立断把人领回来的。枣贩若是畏惧于对方的身份,就让枣贩看看他们也不是普通人家,才能吐口了。 范家兄妹原本可能会以为书生的情况查了个遍,这件事就基本上到此为止,终结了,不需要再监视了。但打手的当机立断却帮了陈秉江好大一个忙!他盯梢书生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这次抓到的才是大鱼! 他连忙看向那枣贩。 枣贩突然被五大三粗的壮汉带来,还以为是哪边又给书生撑腰的贵人,吓都吓懵了,哭诉完也惊喜于自己会得了补偿,正心满意足着。现在原是在焦急这个问题?他当即就不再犹豫,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也没什么,小老儿看到的不多。那是一顶轿子,应该是从城外来的,我见过不少力夫专门抬轿子来回去不远处的小山神庙上。轿子停在僻静小巷里,再出来就更换成了马车。我们在路边吵吵嚷嚷的,吸引到了贵人的注意,就有一个侍女下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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