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庆德帝这种皇帝麾下几十年的心腹重臣,处理朝政大小事最后都要经过宰相之手,安父这几十年的能量真的不是白混的。但与此相对,获取庆德帝信任带来的弊端就是他一直保持中立,导致他自己没有旁人那些可靠庞大的坚实党派当靠山,能在这种时候出来庇护他家。 陈秉江就和安之修一起闲逛到了宫门外另外一处稍微僻静些的地方坐下——不止他们不顾形象,别的王公贵妇也都不顾了,城门口这会儿混乱得很,大家也就都在不远处马车和宫门的阻挡下坦然了。 陈秉江趁机担心的问他:“安兄,不知道你父亲的病情是……” “是肺积之症。”安之修语气沉重的回答。 陈秉江一愣,没听懂这种古代专有的中医术语。安之修见他神色茫然,便又转换了话语补充解释,“御医说,这是可怕的失荣。人得了就像草木枯萎失去生机一样,早先时候看起来几乎没有不妥,表面一如往常光鲜,也能如常活动,其实内里已经在渐渐枯萎了,只是不易被察觉。” “等到了无可挽回之时,人才会咳血,各种病痛都涌了上来,露出了病入膏肓的模样。可这时候再去治,已经无法再通过汤药治愈了……”安之修脸上露出了萧瑟的悲哀之色,欲言又止,“家父,年初就在咳嗽,那时候还以为只是春寒受了冻,没料到后面居然……” 陈秉江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癌症晚期吗?! “可惜,安兄……你要保重身体。”陈秉江只能惋惜的拍拍他的肩膀。 这就没办法了,春天安宰相就有病症的话,他鞭长莫及了。要知道陈秉江自己穿书也只是八月的事,管不了那么早啊。虽说粮食案的时候才听说安宰相突然病重倒下,大概是癌症晚期的症状爆发出来了,可那会儿陈秉江再去提醒也迟了。 唉,事情绕了一圈回来,他还是得想想怎么帮探花郎躲过明枪暗箭和公主爱慕吧。不过他总感觉……安之修的父亲好像是在托孤似的呢?把宝压在他身上了? 陈秉江满心疑虑的想着,摸不着头脑。 大概是他想多了。 庆德帝的皇子们这会儿都还在呢,哪里轮得到把宝压在他一个皇亲宗室身上…… 陈秉江想到这里,他的思绪突然被冻结了:“……!” 对了! 既然是祭祖大典,那原男主——庆德帝的便宜弟弟,皇幼弟陈秉章今天肯定也在现场啊! 他暗藏激动和警惕的抬起头,不着痕的扫视起了四周。 原男主的危险性过高了……这是陈秉江极力避免自己或者自己周边的人和对方在同一片环境下的原因。今天既然对方也在现场,陈秉江得马上确认对方的位置,然后判断安全距离才行!
第七十四章 初见原男主 “陈兄, 怎么了?”安之修很敏锐的问。他观察到了陈秉江不着痕打量四周的举动。 “……!”陈秉江也暗中一惊,对探花郎的观察力很是意外,短暂的沉吟了片刻后, 他决定把诉求说出来——虽然陈秉江因为知道某些原因,而不得不保持着过头的谨慎, 但他不认识原男主陈秉章,这次参加祭祖大典的高官重臣包括成年皇子家都携带有不少孩子, 十来岁上下的男孩在场不少。陈秉江靠自己分辨不过来啊。 “皇幼弟……啊, 陈兄你是说, 先皇的遗腹子?那位……九皇子殿下?”安之修被提醒了以后, 想了半天才恍悟过来皇城中还有这么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在宫墙后生长了快十年。 他皱眉思索了半天,口中先不假思索答道:“那位皇子殿下今天肯定在这里, 祭祖大典是宗室们都要参加的,不管是否封爵……”那位先皇的遗腹子又是从小在宫里长大, 今天大家都从宫里出发,不可能忘了带他。 陈秉江了然点点头,目光中带了点期待。他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 只是为了起这个话题的头而已,接下来,就该探花郎接话了。 “那位九皇子殿下怎么了吗?”安之修却没有顺着陈秉江的想法继续往下说去,而是平静中有点疑惑的询问。 ‘啊, 原来如此!’ ‘真是糟糕, 他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陈秉江愣了一下,突然在心中懊恼起来, 嘟囔起了自己。说起来陈秉江和探花郎也没有那么熟,之前只观察出安兄是位聪明敏锐又才华横溢的傲气性子, 他判断两人在成为朋友之后,在没有利益冲突或者意趣相近的情况下,安兄会成为他看重的一股助力。 ……但是他却没发现安兄的性格本质! 安之修,原来是个谨慎戒备过头的人啊! 这些早有端倪,陈秉江应该想到的!就像粮食案的时候大家群情激奋,探花郎却不声不响等到皇上的人去了南方许久,上层博弈尘埃落地,他就算说出真相也不妨碍大局的时候才对士子们吐露了内情……那不是交浅言深,而是探花郎的谨慎性格。 包括后面几次聚会……探花郎好像也从来不饮酒,都是以茶代酒。以陈秉江知道的原剧情反推来看,恐怕那也是探花郎不允许自己意识模糊,不允许自己失去对身体和理智的控制。毕竟他其实是女儿身嘛……这种大罪一旦暴露就完了。 ——所以探花郎安之修,是个很明哲保身又谨慎过头的家伙,不会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贸然搭陈秉江的话,做出一些未知言行的。 这么想明白以后,陈秉江有些微微释然,笑着借自己父亲打掩护解释道:“那位说来也算是我未曾蒙面的小皇叔,你知道我父亲又是宗人令,负责打理宗室上下相关,这些天忙活着转悠了这么多地方,却唯独不知道小皇叔怎么样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得打听两句吧?” 他说的隐晦,安之修却顿时恍然了。 面若好女、俊美过头的青年肩膀不再那么紧绷,心中的警惕被打消了大半,也想到了陈兄家是有这么一层关系,他不再绕圈子,四处搜索了一下说道:“我父亲平时只关注朝堂之事,对于后宫……不甚了解。不过这不困难,那位殿下身边应该只跟着宫女或是太监,可能是独自一人……” “找到了。”他很快有了答案,肯定的望向了一个方向,“看那个孩子。” 陈秉江隐晦的跟着望了过去,心中大定——没错,那人绝对是原男主!当今皇上的幼弟! 在四处休息的人群间,偌大的宫门口空地上,还有一小片没有马车牛车,没有铺地丝绸也没有来迎接的下人的地方,零零星星待着几个人——朝堂上某位很知名的朴素官员就坐在这里,虽然没有下人服侍,也没有茶水招待,他自己也一扫衣袖很怡然自得的直接坐在地上。 还有之前陈秉江见过一面的孔老。那位很有名望的三朝前太子太师,他也没带任何人,没有家眷下人,自己挺直了腰板很有精气神的坐着,倒是不少人都涌向这个角落,围着他客气的想请这位老大人去自己那里歇歇,然后都被婉拒了。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约十岁大的半大男孩。他没有像陈秉江这样过早的束冠,也没有简简单单拿发绳把长发束起,而是像其他幼童一样还梳着普普通通的两个稚气发髻。那发髻上一闪一闪的应该是发绳上串着的猫眼儿宝石,价格不菲。 男孩眉目端正,黑色的眼睛很深邃,正和两个围着他的太监打扮的少年说话。大约那是他身边亲近服侍的人,所以男孩说话时下意识流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神态,才显现出了成熟的平静—— 若是只看这副成熟清冷的神态,谁能料到他今年才十岁呢?但若是没看到他刚才说话的那一幕,换成任何一个陌生人去看他,谁能想到这个普通的稚儿背地里已经发展出那么大的势力了呢?! 错不了,这种神态的孩子,身边又没有别的大人,绝对是原男主。 陈秉江心生感慨了一瞬,下一秒,那男孩就神色敏锐的转头向这边望来,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偏偏他敏锐回望的时候,也作出了一副不经意的天真姿态,掩饰着自己的性情,没在那一瞬间暴露。 “……”陈秉江和原男主对上了视线,他心中剧烈一颤,脸上却很好的保持住了微笑,礼貌点头致意,像是随便看过去的陌生人一样。探花郎跟着致礼。 这一瞬间好似过得非常漫长,那男孩同样露出了没有攻击性的善意笑容,好奇的对他俩回望了一眼,就转走了目光。 “……呼。”陈秉江这才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老实说,他不是什么天才,仰仗的不过是自己知道剧情和多活了十几年的成年人经验罢了。可原男主是个实打实的天才加气运之子,以后要和这样一个人作对,初次见面时他的心里是很有压力的。 “放心了?”安之修自然而然的误解了陈秉江松气的意思,他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因为常年扮男妆而修得狭长的眉眼显得多了几分化不开的阴鸷,安之修垂下眼帘,淡淡的说:“价值不菲的宝石发绳,昂贵的外罩蝉衣袍,还有两个大太监,这位皇子殿下看起来似乎是被精心养大的,过得很好。但……” 他语气淡淡的,话语中却在好心提点陈秉江:“陈兄,有些东西是可以粉面装饰的。” “我知道,我会去进一步查明白的。”陈秉江会意的点点头,并不把话说全,他和探花郎两人心照不宣就行了。 表面看起来再华贵精致,也不代表这些年皇幼弟都被养的很好,探花郎这是怕陈秉江不经事被随便糊弄过去了。陈秉江应得很好,其实他敬而远之,肯定不可能再去细细探查的,刚才只是给出一个借口罢了,现在这个距离是他能保持的极限了。 不过…… 今天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他对探花郎的了解更深了一层。 陈秉江转头看了看探花郎精致漂亮到过分的女气脸蛋,微微笑了:“……” 他知道探花郎是个过分谨慎警戒的性格,因为从小要藏起来女扮男装。但他也知道这样的探花郎没有失去青年人该有的血性和傲气。不然探花郎就不会参与粮食案或者刚才出声提点了——一直明哲保身,不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对于这样的探花郎,陈秉江很欣赏,也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所以他才给出了父亲那个理由,果然探花郎选择了帮助他分析情况,找到了原男主陈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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