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颇跺了跺脚,随手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见商阙如此气定神闲, 不由得站起身:“臣还是去外头转一转。” “坐下!”商阙懒懒扫了他一眼,“不过一个公孙墨便让你如此慌张。” 与公孙墨打了数月交道,刘颇张口就来:“王上有所不知,那老狐狸心眼坏的很,不定在想什么害人的主意,臣也是担心王上。” “数月前让你带人建好城墙, 如今如何了?” 刘颇沉默了一会, 半响才从袖口掏出一块锦帛:“王上请看,经过数月勘察与建造, 如今这些地方已然建好,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都放低了几分:“只是此处山脉绵延,不好建造。” “蠢!”商阙横了他一眼, “既有山脉何须再建城墙,孤给你说的话,莫不是都抛之脑后。” 派来少府的人乃世间难得, 定然早就提过建议, 偏偏这蠢货现在还拿出来显眼。 刘颇忙跪在地上:“臣有罪。” 商阙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口气:“罢了,待此事结束再和你算账。” “王上, 臣担忧……” 商阙斜睨了他一眼:“先去歇息, 明日做足准备。” 刘颇只好咽下想要说的话:“诺。” 出了门恍然记起天子从未没打过败仗又怎会输给一个老匹夫,他竟敢怀疑天子能力, 实属不该,刘颇气的扇了自己两巴掌。 室内归于沉寂,商阙从袖口拿出姜姒常佩戴的簪子,放在鼻下轻嗅,上头还有她的味道,如她的人一般令他痴迷不已。 其实他想带的并非此等死物而是姜姒,可惜他布了那么久的局,不能功亏一篑,更不可能让她如上一世那般陷入险境。 突想起临走之前的吩咐,已经能想象到姜姒本以为可以趁机会逃出去,却日夜被那么多人守着时该有多生气,眯起的眼睛顷刻间沾染上笑意。 翌日一早,公孙墨亲自来请,先是谦逊的行了一礼:“王上,君上下葬吉时已到。” “那便劳烦公孙丞相带路。” 一路无言,公孙墨痴迷的看着他的脸,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又阴沉沉一片。 商阙似有察觉,回首觑了他一眼:“公孙丞相近日未曾归家,可曾想念妻儿?” “为君上忙身后事乃臣之本分,妻儿定然也无怨言。” 商阙似笑非笑的感慨:“公孙丞相倒是家庭和睦,孤却孤家寡人……”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孤的母亲也是韩国人,此次来韩亦是想看看母亲的故土。” 听到那几个字,公孙墨那双浑浊的眸子总算多了丝情绪,他声音微颤:“若她在天有灵,定然欣慰王上所作所为。” “是啊,她定然会喜欢孤送去的礼物。” 可惜公孙墨未曾听到这句话,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子。 韩王下葬,朝内官员身穿素衣来此送行,只是以韩胜为首的数位官员看公孙墨的眼神并不友好。 他们虽怀疑韩王之死,却也不敢在这种重大场合开棺验尸,否则便会被公孙墨的门客大做文章。 宫人们抬着棺椁前往早就为韩王准备好的陵地,众人期期艾艾,哭哭啼啼跟在后面。 “韩将军,就这么算了?” 韩胜犹豫片刻才淡淡道:“今日君上大事且不可肆意妄为,待君上下葬后,我等再求到天子面前,我就不信公孙墨能只手遮天。” 其他几人颔首:“是啊是啊,待此事结束再求天子为我王主持公道。” 公孙墨原本想着韩胜几人一向跳脚的厉害,定然会在天子面前叫嚣,不曾想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多言。 他仅仅诧异一瞬便淡定自如的走到商阙面前:“君上仙逝前将诸侯王位传给公子敏,还望王上明日一同参加典礼。” 公子敏不过五岁,即便继位也不会有任何话语权。 商阙点了点头:“既来了此地,自然要等观礼结束再走。” 他面上带笑,眉眼间颇有故人风采,公孙墨心念意动,上前一步:“今夜公孙宅备了薄宴,天子可愿前去?” “孤还从未去过公孙府,去看看也好。” 得到他的首肯,公孙墨心跳加快了许久才恍然开口:“多谢王上赏脸。” 说是薄宴,实则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若是平时,公孙墨定然不会在韩王尸骨未寒便如此行事,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想那么多了。 公孙宅邸很大,绕了许久才走了一半。 商阙停在一株合欢树下,枝繁叶茂,看起来像是种了许多年。 “这株合欢树……” 公孙墨沉默片刻 才道:“自臣年少时种下,距今已几十载。” 商阙若有所思:“合欢树易栽难养,定然十分喜爱,才会移栽此处悉心培养。” “故人所种,臣……舍不得。” 商阙懒得听他提起那些往事,迈身往宴席走,不过一眼便看到一群模样与父亲所画之人相似的面容,他嗤笑了一声懒得再看。 公孙墨恭恭敬敬的将他请到高位。 他后院的女子不少,每个人都与画像相似,尤其他的夫人更是与画像有九成像。 赝品就是赝品,永远成不了真。 人在的时候被那般对待,不在的时候花心思怀念,装给谁看呢。 何况最该死的人其实是公孙墨啊。 酒过三巡,公孙墨突然端起酒爵摇摇晃晃走来,刘颇见状忙放下碗筷起身,却被商阙一个眼神制止。 刘颇只得不情不愿的坐回原位,目光却一动不动落在公孙墨的身上。 “王上,微臣敬您一杯。” 商阙淡淡道:“韩国国丧,公孙丞相还是少饮些酒为好。” 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醉酒,公孙墨竟笑着摇摇头:“臣许久未曾这般高兴过,容臣失礼。” 如此大不敬的话令公孙府的其他人皆惧,他的夫人面色僵硬走了过来搀扶起公孙墨:“夫君醉酒后胡言乱语,望王上莫要放在心上。” 哪知公孙墨并不领情推开她的手又往前走了几步,望着商阙的脸好似在怀念什么人:“你与阿枝长得很像,可惜……” 更像那个男人。 商阙晃了晃酒爵:“父亲曾说过孤长得很像母亲。” 他将酒一饮而尽,缓声道:“可惜母亲所遇非人,半生凄苦,最后还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一字一句皆砸在公孙墨的身上,他面容悲怆,身形颤了颤往后退了几步:“是我的错!” 苍老的面容竟流下两行清泪。 商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替自己的父亲与母亲问了一句:“时至今日,公孙丞相可有后悔?” 话刚开口他便知晓了答案。 此等自私自利之人,即便重回一百次,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那个选择,功成圆满之后又装作深情,寻与母亲相似之人,生儿育女,娇妻美妾在怀,此举则显得荒唐可笑。 公孙墨大抵被风吹得清醒了几分,忙垂下头擦拭掉眼泪:“微臣失礼。” “孤身子甚乏,便不叨扰公孙丞相。” 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且慢!” 刘颇握紧手中的长剑,谨慎的盯着四周,商阙则显得漫不经心摩挲着白玉扳指:“公孙丞相还有何事?” 一改方才的失态,眼下的公孙墨眸子里尽是藏不住的野心:“王上是微臣故人的孩子,年岁不大却管制偌大的王国,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微臣知晓王上只想要个傀儡诸侯,故微臣愿意成为王上的一把刀。” 万籁俱寂,丝竹声也戛然而止。 刘颇恼羞成怒的挡在商阙面前:“公孙丞相如此大言不惭,莫不是想成为新的韩王?” “有何不可!” 公孙墨单手背在身后,沉声道:“韩王昏庸无道致民不聊生,庶民更无出头之日,若非微臣出手整治,怕王上见的不是蒸蒸日上的韩国,而是尸横遍野的韩国。 微臣将这么好的韩国交到王上手中,如今不过是不想替几岁的孩童管理韩国而已。无论是新的韩王还是臣掌控韩国,对王上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将谋朝篡位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公孙墨怕是世间头一人。 商阙勾了勾嘴角:“哦?看来公孙丞相十分有信心将此事做好。” 公孙墨一副胸有成竹之相:“还请王上放心,臣定然竭尽全力为王上分忧。” “若孤……不愿呢?” 几乎是瞬间,院内涌现了数不清拿着长剑与弓箭之人,所有的箭头皆对准商阙。 公孙墨淡淡道:“若王上不愿,那么六国之主该换一个了。” 此等野心令人佩服,只是……胃口太大,这等老匹夫大抵会被噎死。 商阙叹了一口气:“原本想着公孙丞相盛情邀请,孤不好拒绝,不曾想竟是在这等着孤,看来孤这条命……” “念在王上是微臣故人之子的份上,微臣愿意留王上一命。” 若非他身体里流淌着周桑枝的血脉,公孙墨昨日便将其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愤。 刘颇脸瞬间黑了下去,抽出长箭直指公孙墨:“大逆不道的老东西,还真是年岁大了,脑袋都不清醒,既你要死,本将军便送你一程。” 公孙墨面不改色,只挥挥手,便有冷箭直射刘颇的面门。 刹那间,刘颇心中警铃大作,手中紧握长剑,还未躲闪,冷箭便被突如其来的箭射偏。 在众人惊诧中,原先包围商阙的黑衣人顷刻间倒在地上,只余一小部分也被身穿盔甲之人绑走,家眷与门客更是被五花大绑扣押在地上。 如此变故,令公孙墨惊颤不已,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冰冷的长剑落在他的脖颈上:“公孙丞相,你输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原来真正对韩王下手的人是他啊。 公孙墨身子颤颤巍巍向后退了几步, 不禁仰天大笑。 不仅他没想到一向忠心耿耿的韩胜会效忠商阙,怕韩王到死也想不到吧。 公孙墨随手一拭眼角的泪痕:“韩将军好手段。” 但他想不明白,明明昨日已经着人探查过, 并没有援兵来此, 公孙宅外怎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甚至能轻而易举杀死他精心培养的死士与私兵。 韩胜默默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而是朝着商阙拱手行了一礼:“王上,该如何处置?” 弑君乃是灭族的大罪,可公孙墨族人早就死绝了, 即便要杀也只能杀院子里的这些家眷和家臣。 商阙气定神闲背着手走来:“听闻公孙丞相害得韩胜将军连失二子, 杀人偿命,那便由公孙丞相亲自挑选两个儿子, 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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