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到他的异样,心道他也不是真跟个无情无欲的木头似的,应当不会再拒绝。 但谢无镜竟一手按住她的腰背,一手握住她的后颈,制住了她。 仍是那一句:“过会儿就好。” 只是嗓音更为低哑。 织愉不懂,她难以理解! 她在欲海里煎熬,在他怀中扭动。 他身上的香如云雾笼罩了她,让她近乎神志不清般胡言乱语,“谢无镜,你也很难受吧?为什么拦我,谢无镜……” 谢无镜低垂眼帘,清冷的眸望着她迷蒙的眼,“我有问题要问你。” 有疑问,就有破绽。 织愉娇娇地依偎着他,勾唇笑:“你说。” 谢无镜:“你先前面对魔太祖时,知道面具下是谁吗?面对洪王救命恩人时,知道面具下是谁吗?” 两个平静的提问,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大约是神气压制了毒,毒性正在散去,织愉越发清醒。 她泛着水莹的粉唇微启,吐不出答案。 起先不知道,后来知道。 可她不能回答。 织愉嘴角一撇,撒娇卖乖地趴在他肩头,不再说话。 这样的举动,仿佛是在哄他:不要介意她的过去。 谢无镜一手轻抚她的后发,一手轻拍了拍她的背,嗓音冷得仿佛再大的火都能浇灭。 “我还需要时间,才能接受你的背叛。” 织愉体内□□在逐渐退去。 她闭上眼睛,呼吸仍急促。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荡着他说的话,越想越恼。 “你若是嫌弃我,不用勉强。我没叫你接受,也没叫你来看我!你是龙,明知我囚龙之毒会因你加重,还来盯着我,你分明是在故意折磨我!” 谢无镜眉头微蹙,眸色暗下。阴翳的表情让织愉心下一颤,干脆闭上眼睛装晕。 良久,她听见谢无镜道:“我为何要嫌弃你?是我咎由自取。” 织愉意识清明不少,听他这么说,她心头一颤,愧疚涌上心头。 只是她人设如此,让她道歉,绝无可能。 织愉装睡,翻身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 却听谢无镜又道:“我无意折磨你。但往后毒发时,我都会看着你,不会让你与他人接触。” 织愉:…… 什么与他人接触,说白了就是觉得她会红杏出墙,哪怕闭关都要来盯着她。 她愧疚他个头,滚吧谢无镜! 织愉心里骂骂咧咧,想自己从他怀里离开。 然而他的手臂已再度拥住她的腰。 织愉趴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衣袍下的异样尚未平息。 她倏然明白他没有嫌弃。 他若嫌弃,就不可能让她近身。他不肯与她亲昵,只是因为他现在忍受的不比她好到哪儿去。 普天之下,或许只有此刻的她了解他为何忍耐: 他寡欲清心,从不会被欲望操控。他的放纵,只会是因情。 可他们现在,怎能说是有情? 织愉心中轻叹,但还是因他的猜疑不高兴,恶意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腰腹,抬手压住他。 谢无镜蹙眉拂开她的手,嗓音沉哑得可怕,“别闹。” 织愉任性地轻哼。 不过她毕竟是受宫中教养长大的公主,气性过去,便不好意思再拿手压他。 方才压过他的手掌也烫得厉害,仿佛他的热度和轮廓残留在了她掌心。 织愉闭上眼睛睡觉,就当他不存在。 但她怎么可能无视他? 他的气息与心跳声,哪怕是现在,也依旧令她安心。 织愉依偎着他,沉沉入眠。 久违的,睡得很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织愉隐隐约约感觉到谢无镜离开——他将她放回到床上,轻抚了抚她的脸。 之后,她身边便没了他的气息。 翌日一早,织愉醒来。 香梅进屋送热水,满脸是笑:“夫人,今早仙尊离去前,说夫人有内伤,需好好调养,留了一剂给夫人补身的药膳方子。” 织愉洗漱完,香梅又道:“时候不早了,仙尊交代药膳一天服用两次,不能误了时辰,夫人先吃了药膳再穿衣打扮吧。” 织愉敷衍地“嗯”了声。 天越来越热,她随意套了件外袍。一手拿话本,一手拿瓷勺。 香梅将煮好的药膳端到她面前。 热气氤氲中,织愉竟闻到一股谢无镜身上的香。 她疑惑地看了眼药膳。 碗内清如甘泉的水里流动着一抹淡淡的金红,让人不禁联想到凡人所描绘的“龙游瑶池水”的仙境之景。 织愉凑近闻了闻,和谢无镜身上一样的那股若有似无的香,钻入她的鼻息。 她舀起喝了口,差点吐出来。 是苦的! 汤很香,清如甘霖,还有与龙角粉一模一样的神气滑入喉肠,滋养脏腑。 比之龙角粉,这股神气有着不相上下的精纯,且更加温和。 但其中有微不可见的絮状物,到了口中才能品出。 苦得堪比谢无镜吃的茶,毁了这碗汤! 织愉小脸紧皱,不愿再喝。 “夫人,凡界有句话,良药苦口,您一口气喝了吧。” 香梅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个储物袋,哄她,“仙尊说,您喝完了药膳,就给您吃一颗这个。”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荔枝!是荔枝! 可恶的谢无镜,她就知道他偷藏了她的荔枝还没吃完! 织愉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伸手去抢。 香梅利索地躲得远远的,“您先喝药膳。” 织愉坐回去,“一颗不够,要十颗。” 她板起脸来,不卑不亢,一脸“这事没商量”。 香梅噗嗤一声笑了,“仙尊说了,您一定会讨价还价,果真如此。” 织愉轻嗤,不以为意。 从前她争荔枝不过谢无镜,现在她还争不过香梅吗? 香梅却道:“仙尊说,您若讨价还价,十颗也行。但这之后的药膳,肯定会比现在的苦十倍。” 讨人厌的谢无镜! 织愉在心里骂他,瞪香梅一眼,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膳灌下。 香梅立刻要剥了荔枝过来喂她。 织愉一把夺走荔枝,连连摇头。 待咽下口中苦得她掉眼泪的药膳,连忙喝了口水清口,她这才慢悠悠剥着荔枝,“不能吃完药膳就吃荔枝,会玷污了荔枝的味道。” 香梅哭笑不得。 这一份药膳若端出去,整个灵云界的人都要哭天抢地喊着喝。也只有夫人会嫌弃。 她望着织愉满足地一口吃下荔枝,心头也感熨帖。 仿佛回到夫人刚来灵云界时,一切都是那么悠闲美好。 香梅无声叹息,按下心中感慨,又拿出四颗用油纸包好的小冰糖葫芦球递给织愉。 织愉接过,惊喜道:“香梅,你真好。” 香梅:“是仙尊叫我准备的,是仙尊对夫人真好。” 早上仙尊离去前,就吩咐她让柳别鸿去买这点心,说是叫糖葫芦,是凡界有的东西。 但她出于私心,不想让柳别鸿再与夫人有任何瓜葛。于是在仙尊离开后,没按照命令,自己去了。 结果得知这是稀罕物,任她报出仙府,柳坊大街的人也不搭理她。 她只得回去找柳别鸿,说是夫人要吃,这才赶在夫人吃药膳前,拿到这糖葫芦。 织愉吃了一颗糖葫芦球。 酸酸甜甜的滋味虽比不上她喜欢的荔枝,但在她看来,也比灵云界的那些东西好吃得多。 看在糖葫芦的份儿上,她就不记恨谢无镜要她吃十倍苦药的威胁啦。 香梅望着她惬意地眯起眼睛的模样,轻声道:“仙尊对夫人真的很上心,总是会为夫人将一切安排好。而我跟了夫人这么久,还是什么都做不好。” “倒也没有,你饭做得挺好。” 人也很忠心,虽然有点笨,但是单纯耿直,比灵云界那些阳奉阴违的人讨喜多了。 不过这些话,织愉不方便夸。 身为恶毒女配,她能夸一句做饭好吃,已经是极致的善良了。 但香梅已经很满足,面染欣喜,告退去为织愉准备早膳。 织愉坐在屋里继续吃糖葫芦球。 一口气吃四颗,是刚好满足又不觉得腻的程度,还有点意犹未尽。 织愉砸吧着嘴里的酸甜味,弯了弯嘴角。 * 织愉在仙府里惬意地混日子。 对她来说生活里最苦的事,就是每天两顿的药膳。 她试图趁香梅不注意把药膳倒掉。 然而香梅受了谢无镜提点,一直盯着她,视线都不错开一下。 织愉只得越发咬牙切齿地喝药膳。 人都是贪心的,喝了三天药膳,她觉得一颗荔枝已经没法儿满足她了! 第四日,她打算说什么都不喝,打死她都不喝! 然而,这次香梅笑盈盈地拿出了两颗荔枝,“仙尊说夫人过两三日若是发脾气,就给夫人加一颗荔枝。” 织愉:…… 行叭,今天的药膳她勉强喝。 喝完药膳,漱完口,织愉心满意足地吃了两颗荔枝。 她意犹未尽,眼珠子转来转去地偷瞄香梅,盘算着要不晚上再发顿脾气,这样她的荔枝就会涨到三颗。 明天就是四颗,五颗,六颗…… 织愉光是想想,都要压不住嘴角了。 香梅收走碗勺,却道:“仙尊还说,夫人若是想用经常发脾气换荔枝,那以后就没有糖葫芦吃了。” 织愉不以为意。 没有就没有。每天吃糖葫芦她也要吃腻了。 香梅:“仙尊还说,他给我的荔枝按正常分量算,是只多不少的。若是他来接夫人时,我手里没有荔枝了,那以后夫人喝药膳的时候,连荔枝都没得吃。” 织愉瞪着香梅,深吸口气,牙关紧咬。 她突然好想见谢无镜。 好想要他现在就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她扑上去掐死他。 香梅笑盈盈地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织愉,“仙尊还说,凡界的冰糖葫芦不只是用糖裹山楂果,也有裹别的的。让我去学着做,给夫人换换口味。” 织愉没好气地打开小布袋,一些灵云界的小果子用冰糖裹着,晶莹剔透。 五颜六色的小果子之间,竟然还有颗白白胖胖的冰糖荔枝! 织愉惊喜地将冰糖荔枝一口吃掉。 香梅用了灵云界的清芬糖,味道清甜,和荔枝融合在一起,不会过于甜腻,清清凉凉的。 织愉品着这奇特的滋味。 香梅:“仙尊说,有时候可以多给夫人一颗荔枝。” 织愉吃着其他糖果子,阴阳怪气地掐着嗓子道:“仙尊说、仙尊说……仙尊到底跟你交代了多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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