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息萦绕,黄泉冥鹫纵飞,仿佛这已经成了地狱。 飞出天坑。 荒芜之海附近原本茂盛的灵植已全部呈现枯萎之态。灵兽都所剩无几,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稀薄。 谢无镜神情凝肃,寻一处干净地方,布下结界,将怀里的织愉放下。 织愉一靠近他就控制不住手脚,无意识地对他胡作非为。 远离了,便如往常那般睡。 谢无镜望着她思忖片刻,在她身边打坐,默念净心经让身体平复下去。 * 织愉睁开眼,看见彤霞在天际漫开,犹如泼墨画。 红日初升,她惊喜地猛地坐起来,“我们出来了!” 谢无镜点头,伸手帮她捋了捋散乱的发,“你可有不适?” 织愉摇摇头。 好好睡了一觉,她现在神清气爽。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适的话,她摸摸腹部——算算时间,她的毒发就在这两日了。 不知是否是秘境的环境影响了她的毒,她现在有一点点毒发时才有的空虚感。 就一点点,可以忽略。 很多事她不会避讳谢无镜。 但这种事,她总不能和谢无镜说:我有点空虚,有点想做些什么。 更何况说了又能怎样。 谢无镜又不会跟她做。 她故作没事地环望四周,转移话题:“这里是哪儿?” 好陌生的环境。 谢无镜凝视着她的脸:“荒芜之海附近。” “怎么变成这样了?” 织愉惊讶地站起来,在周围乱转,“香梅还有那些修士呢?他们不会全死了吧。” 谢无镜:“陵华秘境多半本身就属于应龙神冢的一部分,其灵力来源也来自于荒芜之海下的神冢。如今神冢坍塌,秘境自然衰竭。” “至于那些人,也许死了。” 织愉顿时迷茫又伤感。 她的恶毒好搭档香梅死了,她以后都要孤军奋战了吗? 香梅、还有孟老头那些人,虽然与她认识的时间不长,她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 但听到他们死了,她还是有点难过。 就像她从前在宫里,听见哪个曾见过的宫人被打死,也会忍不住感怀。 织愉走到荒芜之海的巨坑边。 谢无镜跟在她身后。 这坑又大又深,一眼望去没有边际。宛若一片干涸的大海。 织愉不知道什么是死气,但感觉得出下方的气息让她不适。 她放弃让谢无镜下去找人了。 这种不祥之地,她不想去,也不要谢无镜去。 “可怜的香梅,可怜的孟老头……” 织愉在巨坑边堆了三个小土堆。 谢无镜在一旁瞧着。 她对他介绍:“这是香梅的坟,这是孟老头的坟,这是其他人的坟。” 然后插上小树枝,郑重地拜了拜。 谢无镜:“你还给他们建坟?” 虽然这坟只到她脚踝高,还没她巴掌大。埋条狗都嫌小。 唯一好点的是香梅那座,她给放上了一朵小花。 织愉:“人都死了,我就不跟他们计较生前的事了。连坟都没有,怪可怜的。” 说罢,她和谢无镜离开此地。 她侧坐在明心化厄上,这样不磨大腿根。 谢无镜在前方提着剑给她牵马。 织愉同他道:“你看这些修士,一个个瞧不起凡人命短。可是他们活了这么久,我就没见他们享受过,有的还未必有凡人命长。” “突然一下子全死在这儿了,还不如凡界人死后还能办个席,让大家都来拜拜,一起热闹热闹。” 明心化厄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 想想又觉得是这是凡人的思想,凡人的歪理。摇摇头,打了个响鼻。 织愉轻拍它脑袋一下,抓到它把柄似的笑起来,“你不反驳我,我还想不起来。” 她指着马头对谢无镜告状:“谢无镜,它说它讨厌我。” 谢无镜瞥了眼明心化厄。 明心化厄立刻将头低下去,一副诚恳认错的样。 织愉抢在谢无镜开口前,摸摸马头:“看在你还要驮我的份儿上,暂时不罚你。” 明心化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织愉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平原上,四下无人,只有她、谢无镜和一匹马。 织愉感觉像回到凡界的时候,心情轻快不少,“对了,那个龙冢里,本来有个冰棺,里面躺着一位神女,叫陵华。她长得好漂亮。” 明心化厄闻言偷瞄谢无镜。 谢无镜波澜不惊:“嗯。” 织愉和他聊起,她在手记上看的故事:“……她都没有提一句她自己叫什么,还是最后一页,别人写了她的名字,我才知道的。” 谢无镜思量须臾,“你为她惋惜?” 他翻看手记时,后面并没有别人补充的文字。 他并不知,原来生下他的人的名字,曾离他这么近。 他那时只要再翻一次手记,就不会至今才知道,她叫什么。 不过即便重来,他也不会去翻。 陵华,谢世絮,于他而言都是陌生人。 他们叫什么,不重要。 为人子的责任,在出生那年以濒死之躯为两位送葬祭拜,就结束了。 织愉叹气:“并不,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只是感伤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也许,不出世是他最好的结果。” 明心化厄再次偷瞄谢无镜,努力控制自己悚然的表情。 谢无镜问:“为何?” 织愉回忆过往,慢声道:“我的母妃很爱我,可即便如此,她有时也会说她就不该生下我。她的气话会伤到我,但是之后,她、父皇和莫姑姑,会用对我的爱来治愈这份伤害。” “但是这个孩子,他如果出生,没有人爱他。” “他的父亲不爱他,母亲也不爱他。所有期待他出生的人,都是把他当作能满足他们愿望的工具。没有人真心期待他来到这个世上,却要他背负很多,太苦太累了。” 谢无镜默然不语。 织愉:“人世很苦的,要用很多很多的快乐和爱,才能坚持下来。可是他出生之后面对的是责任,是亡族的苦痛,他要怎么快乐呢?” “不过这只是我对他没出生的想法。” 她话音一转,“也许他出生后,会很坚强。会有人爱他,让他快乐,让他不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人嘛,如果出生了,只要坚持活下来,人本身就是希望。” 织愉双手合十,为那个小生命祈祷,“希望他下辈子,能够平安幸福。” 微风拂过她的发,她白净的小脸在晨曦中泛着光。 谢无镜走在她身侧,望着她。 此刻,天地宁静。
第35章 心之归处 祈祷完,织愉忽的想起件事,从储物戒里拿出一颗不死树果弯腰递到谢无镜面前,“这个果子你尝过吗?” 谢无镜如实答:“没有。” 织愉递到他嘴边让他咬。 他咬了口。清爽的汁水,微甘的芳香,浓郁的神气在口中漫开,滋养神魂与身躯。 织愉期待地问:“好吃吗?” 谢无镜:“比寻常果子好些。” 不死树确实是龙族圣树,结的果是龙偏好的口味。 织愉把果子递到他手里让他自己拿着吃,得意道:“我吃第一口就知道这是你会喜欢吃的。你把不死树带出来了吗?” “带了一棵。” “就一棵?” “只有一棵。” 织愉又递给他一颗果,颇为可惜:“一棵树的果子怎么够吃。” 谢无镜:“你吃吧。” 织愉:“我特意留给你吃的。以后树结果,你要省着点吃,我就不跟你抢了,偶尔吃两个就行。” 她捧着脸凑近他:“感动吗?” 谢无镜睨她,眼底有笑意。 织愉眼睛亮晶晶:“那今天给我两把荔枝,回去多给我种点荔枝树。” 谢无镜从芥子里取出一把荔枝,要她来接。 他手比织愉大得多。 织愉开心地伸出两只手来捧。 他手落下来,荔枝瞬间被他收回芥子里。 “啪”的一声,他的手掌拍在她掌心。 织愉收回手控诉地瞪他,一巴掌拍他发冠上,“谢无镜!” “嗯。” “我还没用早膳。” 织愉作出半死不活的样,向他伸出颤抖的手,“可怜可怜你那娇弱的妻吧。” 谢无镜拿出三颗荔枝放到她手上。 织愉:“不够,她很能吃。” 谢无镜:“她不是很娇弱?” 织愉:“娇弱,但能吃。” 谢无镜嘴角上扬,视线望向别处,“那……娇弱的妻吃肉吗?” 织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只灵兽正在不远处蹦跶。 织愉惊喜:“吃!” 吃了两天的果子充饥,她现在可馋肉了! 九霄太上应声而出,眨眼间,她要吃的肉倒地不起。 谢无镜先过去将灵兽肉收进芥子,回来继续给织愉牵马。 织愉问他:“不烤肉吗?” 谢无镜:“找到泉池边再烤。娇弱的妻不想沐浴吗?” 织愉欣悦地笑出声,手摸向谢无镜腰间,扯了扯,“要是能一边吃荔枝,一边沐浴,那就更好了。” 谢无镜瞧她一眼,给她剥了颗荔枝。 织愉低下头,将荔枝含进口中,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 无拘无束的快乐,宛若山间孩童。 织愉吃完荔枝,他伸手来接核,将核收好。 织愉回味着口中香甜,又开始想方设法从他手里套荔枝,一会儿指着远处的草问:“你看那个草间红果,它长得像不像荔枝?” 一会儿又仰头看天:“你看那片云,像不像一块荔枝水晶糕?” 无论她说什么,谢无镜总有回应。 听着他们没营养的话,明心化厄不由得想起凡界的事。 那年谢无镜十二岁,还没遇到织愉,独自带着一刀一马闯荡江湖。 他们遇到了一个知书达理的樵夫,谢无镜顺手从狼群口中救下他。 为表感谢,樵夫请常年餐风露宿的谢无镜回他家吃一顿饭。 樵夫家简陋但干净,其夫人也清秀知礼。 两人都不似普通农户出身,一问才知: 樵夫曾是一甲进士,拜入京中大儒门下,前途无量。樵夫妻子则是樵夫家乡的小商户家小姐。 二人在樵夫还是童生时便相识。因种种坎坷,为长相厮守,背井离乡来到山中隐居。 那时谢无镜尚是个不通世事的小少年,直言不讳地问:“有好日子不过,来山中粗茶淡饭,每日操劳,你们后悔吗?” 夫妻俩相视一笑,“待日后小侠客遇到一个人,你就会懂了。那人在何方,便是心之归处。即便清贫度日,也很幸福。怎会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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