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王小磊听到刘树林不愿意洗澡、竟还搬出公社的兽医站来企图蒙混过关,有些不高兴地张嘴想要好好吵两句。 林雪君忙拉住王小磊的袖子,仍尽量保持理性和诚恳,微笑着道: “可是陈社长跟我讨论防疫和预防兽病问题时,也曾提到过,咱们边疆这边各方面资源有限,国家对许多知识的掌握和研究都处在起步阶段。 “现在还没有创建的东西,并不一定是不需要创建,很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创建。 “陈社长也提到,我们需要多读书,多钻研,多进步。 “刘同志你再想想我刚才说的话,仔细思考下我讲的是否有道理呢。” “你跟陈社长面对面聊过这些事儿?”刘树林不可思议地问,谁都知道公社社长日理万机,想见一次难上加难,林雪君居然能见到陈社长,还能深入地探讨牧区兽病防范之类的工作? 一个如此受重视的、如此面嫩的兽医卫生员…… 刘树林嘶一声倒抽口凉气,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自主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 “你不会是那个被陈社长在大会上夸赞过的林雪君同志吧?第七生产大队……啊!啊!那个广播站播放的文章是你写的?那一句‘草原上缺资源,但从不缺温暖。更不缺乏不畏艰苦险阻的抗争精神,不缺淳朴向上的进步思想,不缺美好而熠熠生辉的灵魂——’” 刘树林才背到上句,他的徒弟王鹏已迫不及待地去接下一句: “‘在春天万物生长的季节,牧民们的热忱也在生长,社员们的热血也在开花。’” “对!对!这句是你写的?”刘树林等王鹏背完下句,立即双眼亮闪闪地盯住林雪君。 “……”林雪君还在捉摸怎么更好地组织一下语言,好好劝一劝呢,完全没想到局面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对上大家投来的目光,耳朵和脸颊刷一下红起来。 天呐,她的投稿写得这么煽情的吗? 她好羞耻啊…… 早知道会被大家这么看待,她……她就写得收敛一点啊。 这也太不朴拙了,跟个幼稚的花孔雀一有机会登报就使劲儿开屏…… 太不好意思了! 很想说不是她写的,但对上对方炯炯的目光,她终于还是干巴巴道: “是,是我写的。” “被陈社长夸赞的林同志,写出这样理解我们的文章的林同志,一定是个好人。” 绝不会是个拿鸡毛当令箭、欺负外来工作人员的人。 刘树林长叹一口气,一拍马车车板,点头道:“行吧,河在哪儿?那边是吧?” 说罢,脸虽然是苦着的,但迈向小河方向的步子却很坚定。 王鹏转头欲言又止地对着林雪君看了又看,直到站在边上的塔米尔开始有点不高兴,假装咳嗽提醒王鹏,他才不吭气地抿唇跟上了师父。 大队长啧一声,好半晌回不过神。 方才那是林同志写的文章?他们没在场部,都听不到广播站念诵林雪君写的稿子。 不知道会不会有报社登载这一篇,下次孟天霞他们去场部,得叮嘱他们去邮局把所有登载林雪君文章的报纸都买来,一份不许漏。 缓了几秒神,大队长才转头朝林雪君竖了个大拇指,小同志真的每天都在给他惊喜啊。 忍住跟她好好聊一聊的冲动,大队长冲昭那木日几人一勾手,便抱着衣服啥的跟去河边。 林雪君这个女孩子则被留在原地,跟阿木古楞给马车车轮等做清洗和消毒。男人们洗澡,她可不方便往前凑。 十几分钟后,远处河边忽然传来昭那木日的大声呼喊:“林同志,头发也要洗吗?” “洗!”林雪君站直身体,大声回应。 阿木古楞觉得她声音太小了,于是仰起头,双手拢成喇叭状,更大声更长声地嚎:“洗————” 这一声呼喝被风吹向河边,逐渐变调,显得诡异。 却又莫名有些好笑,林雪君再次回去清理车轮时,忍不住扯唇望阿木古楞。 真好,两位收购员都没有奋死抵抗,他们洗洗干净,她就放心多了。 河边昭那木日和塔米尔看着两个收购员洗澡,大队长溜达回来,对林雪君道: “等我们的羊毛剪好了,我给社长写封信,让孟天霞他们去场部的时候捎过去。把你的想法转述一下,提醒下前面的公社注意观察观察牛羊在剪羊毛之后,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今天晚上你也跟两个收购员再好好介绍下你的知识,让他们去后面几个生产队的时候,都主动自觉地进行清理,不把上一个生产队的牲畜粪便带到下一个生产队,好吧?” “没问题,大队长!”林雪君用力点头,又扬高眉毛补充道:“谢谢大队长支持我。” “那能不支持吗?你不都是为了大家好嘛。这话说的。”王小磊哈哈笑笑,拍拍林雪君肩膀。掐腰又往河边看看,心里默默感慨: 有林同志在可真省心啊,这些事儿他是想也想不到的,人家小同志可都帮你想好了,怎么处理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啥也不用他闹心啊。 啧!这领导干部当得多舒服。
第94章 热火朝天的夏日草场 “你们采了这么多草药?所有牛羊牲畜都能做驱虫?”不敢置信! 两名收购员穿着第七生产队男人们给他们凑出来的一身衣裳, 踩着草屑,头发湿漉漉地走进驻地,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礼。 如果不是大队长等人神情实在很严肃, 刘树林真的会再次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嘲笑自己二人。 当然, 刘树林和徒弟也瞧见了那些只穿了跨栏背心或只穿了短裤,显得有些局促不自在的牧民们——是谁把汗衫和长裤让给了公社来的收购员,显而易见。 走到剪羊毛的队伍前,刘树林取出他们从场部带来的几把推子,喊大队长安排人使用它们, 他和小徒弟王鹏也准备要两个小马扎帮忙剪羊毛。 他们虽然只是收羊毛的, 但光荣的劳动也要参加。 大队长接过几把推子交给乌力吉去用火烤, 确定消好毒了才发放到空着手的社员和刘树林二人手里。 刘树林接过有些发烫的手推子, 叹气道:“规矩是真多。” 在马扎上坐下后, 刘树林先伸展了下手臂,又朝四野眺望一周。 每个方向的草坡上都有畜群密密麻麻地漫步, 驱虫和剪毛还没轮到它们,它们也对即将出现的‘变秃’‘用药水洗澡’‘喝药汤’等危机毫无察觉,只顾开心地吃吃、咩咩。 刘树林微微皱眉, 疑惑地想:队伍是不是变得庞大了啊。 怎么觉得第七生产队的畜群, 比之前去的生产队的畜群都大呢?他记得往年这一队普普通通的,今年哪来这么多牛羊马匹啊? 瞅瞅, 白羊像珍珠似的在绿色托盘上滚来滚去,另一个方向的马匹吃草吃开心了还会奔驰着跟同伴玩耍…… 转头见林雪君已经回归队伍,开始一边跟其他牧民们沟通工作要领,一边自己也下手帮忙给羊灌药。 刘树林砸吧了下嘴, 总觉得这里的气氛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是不是今年第七生产队活下来的牲畜特别多, 收成好,所以人人都心情愉悦、有干劲呢? 待刘树林剪好了两只羊,林雪君给一批羊灌完了药,转头从萨仁阿妈那里端了两碗奶茶过来递到了刘树林和王鹏手里。 “你看看咱们剪羊毛的场面,是不是也能写篇文章?”王鹏忍不住拉着马扎往林雪君方向凑了凑,兴致勃勃地问。 “那肯定能写啊。”林雪君转头扫过所有热火朝天劳作的人。 大家动作都熟练又利落,各个是把好手——这场面看起来真能治愈所有强迫症,有一种向着某种成功奋进的爽感。 所以说认真工作的人有魅力呢,劳动者其实真挺迷人的,关键是得遇到认可劳动的人群和时代啊。 林雪君品味着劳动者在太阳下冒着热汗,干得酣畅淋漓的场面——其实劳动给人体带来的多巴胺,同健身、滑雪等带来的都一样,并不会因为这个多巴胺是健身带来的,就比劳动带来的更高级一点。一样的会让人快乐,无非是社群认知不同而已。 在当下时代,劳动最光荣。所以大家不需要花钱去健身,只要在劳动中一边赚钱一边获取多巴胺,就能得到精神、情绪和腰包一致的饱足了。 林雪君啧啧想着,觉得一篇唱诵劳动的文章已经无声无息地诞生了。 王鹏见林雪君一边走神一边神秘微笑,觉得对方一定是在寻找灵感和脑内创作了,于是他起身抓了一头还没剃毛的羊,动作格外浮夸地、表情特别坚定地,挥舞起手推子。 转头偷偷关注林同志有没有看到自己,王鹏心里美美地想:要是他能在林雪君同志的稿件中被提及,该是件多有面子的事儿啊。 得好好表现表现! 十几分钟后,阿木古楞一边帮林雪君给不听话的小牛犊灌驱虫药,一边望着场部来的收购员,疑惑地嘀咕: “那位王同志干活的时候,肢体动作那么大,不累吗?” 看起来怪怪的,总觉得好像有点疯呢…… …… 日头西斜的时候,所有劳作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头的工作,忍不住朝西眺望。 只要不下雨,这边几乎没有什么阴天,只要有晴日,晚上必有霞光漫天,哪怕天天看年年看,仍总是被这美景震撼。 只有牛羊对此不甚关心,它们照吃草,偶尔还会不小心卷个蚂蚱到嘴里,补一补稀有元素。 林雪君掐腰歇气赏景的工夫,发现沃勒不见了。 找了一小圈,在一个毡包的阴影处,发现它正叼着只旱獭在吃。 瞧见林雪君过来,它立即惊得站起身。因为每次它对牛羊小鸡等人养的动物呲牙表现出攻击性,都会被‘狼王’林雪君教训。 它以为她就是不让它捕猎动物,是以夹紧尾巴,做错事一样后退了两步。 林雪君却没有做出要揍它屁股的样子,她盘膝靠着毡包席地而坐,朝着沃勒点了点头。 日夜相伴地相处了几个月,小狼换掉了乳牙,胎毛也渐渐被更油亮扎手的毛发代替。在这个过程中,沃勒也早已将她和驻地里的人当成了自己的群落,对于双方一些小动作小表情所代表的‘喜怒’等情绪,也有了相应的把握。 它似乎意识到林雪君没有生气,时而左歪脑袋,时而右歪脑袋,不断打量林雪君,像在思考‘狼王’的意图。 十几秒钟后,它试探地走回旱獭边,低头舔了舔生血。 林雪君果然没有打它,它似乎有些快活,竟叼起旱獭丢到了林雪君脚边。 它懂得牛羊这些牲畜是有人罩的不能吃,现在大概也知道旱獭这种大老鼠是没有人保护的可以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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