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病症都被她又用笔一项项划掉,最后留下来的,最有可能性的那个,就是混杂在这些纸张间的【捻转胃虫病】。 因为是在路上捧着本子做的记录,这五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围绕着它们的那些分析式的标注更潦草到别人根本看不懂。 但陈设长和其他探头望过来的人都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间,看到了林雪君同志的谨慎、认真和大量学识的积累。 他们也看到了‘值得信任’四个字,并立即感受到一口气从胸腔中松活出去——当你开始信任一个人,而那个人提出切实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时,之前挤压下来的所有恐惧,都会稍解。 这也是为什么信仰能缓解人的压力,让人变得平和,甚至幸福。 “好。”陈宁远社长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咱们这次带的针对性的药不够,周兽医,你带着快马手张义松回场部取药。估量好药量,能多带就多带,后面我们还要去第五和第六生产队。 “姜兽医,你配合林兽医,带着第四生产队和咱们从场部过来的所有人,开始配药、灌药和观察病畜。” “是!” “我们这就出发!” “好!” 一声声洪亮的应喝在人群中响起,许多人手中未开启的手电筒被点亮,交错的光束晃动起来,在原本令人窒息的夜色中照亮了一条条小路。 【📢作者有话说】 【中央级兽医机构改革完成,04年7月,农业部成立兽医局,设立国家首席兽医官,组建了我国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中国动物卫生与流行病学中心。之后4年多时间工安排资金近70亿元,建立了动物疫病监测预警、预防控制、检疫监督、兽药检查、防疫技术支撑和物质保障等系统。】 【六十年代,牧区卫生防疫工作仍处于较低水平。卫生人力资源短缺、医疗卫生服务不健全、多种传染病地方病高发。】 【一个抗疫小故事:史料记载,牛瘟又称烂肠瘟,胀胆瘟,在我国流行已有几千年历史。37年39年间国内多地因此病死掉的牛将近10w头。方法是临时注射“牛瘟血清”和灭活疫苗,许多牧民不相信,会连夜将牲畜转移到远处逃瘟,出现封锁难,防疫难等状况。49年尔滨兽医研究所长要求全面灭牛瘟,进行牧区就地制苗注射。50年,内蒙集体强制免疫注射推行,注射百万头牛,建起免疫带,在国内外都是受创。7月后,消灭了辽宁全省牛瘟。】 【2004年,我国第一次对外公布动物疫情。之后,动物疫情公布行成了制度,固定下来。】
第101章 东方升起了红太阳【2合1】 等待结果的人,却先等来了黎明。 夏季出去打草的牧民也都跑回来帮忙, 每个都按照林雪君的要求,把靴子洗干净,绝不踩着不知道有没有虫卵的牛粪到处乱跑。 只一会儿的工夫, 全第四生产队的人都已经知道这场‘疫病’不是细菌病菌造成, 是寄生虫捣的鬼,传播靠的是牛粪羊粪。 力气大的人去挖发酵池,可以容纳大量牛粪羊粪做无害化处理,在牛羊寄生虫问题彻底解决前,所有牲畜粪便都往这里来。 因为没有量杯和能测量毫升的桶, 生产队找出最有经验的挤奶工和在小卖部负责给大家称奶卖的小同志, 用小卖部的碗和有经验的眼睛来量蓝矾水的比例。 力气没有那么大、也没有拿手好活的社员就拎着油灯或手电筒, 跟着大家跑来跑去帮忙照明。 跟着陈社长过来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同志叼着小号的手电筒, 捧着本子跟着林雪君, 将她说的所有话都一一记录。 “清出一块干净地方,围起来给病畜喂药, 做病畜观察区域。”林雪君话音才落,第四生产队的大队长就点将去落实。 叼着手电筒的女同志便刷刷记下来。 “最近放牧的同志是哪几位啊?我想了解一下咱们最近有没有下雨天,牲畜吃到不流动的水洼里的水的情况。也想交代一下, 之后放牧都得在高坡干燥无水洼的地方放, 喝水都得去河流里喝干净水。放牧的时候得将牲畜看得更紧一些。”林雪君说罢,第四生产队大队长又转头去问, 之后派人喊来了1位中年人和3名年轻小伙子,分别是赛罕的儿子和孙子。 第四生产队的大队长开口就要训人,觉得是不是因为他们放牧不认真所以导致了寄生虫病爆发。 林雪君提前看出这局面,忙先开口道: “雨季这种状况出现也是没办法的, 以后注意一下就好了。” 之后又将接下来放牧的要领提了几点, 并强调了花肚子虫可能会出现的死水洼、有露水的草等等。 几名负责放牧的牧民纷纷点头, 脸上全是懊恼表情,有个小伙子低着头几乎要流下眼泪。 林雪君只得再次安慰:“千万别自责,虫子在大自然界的数量比人和牛羊都多,要预防起来是非常难的,其实也怪咱们现在药草等资源匮乏,没能把春季驱虫、秋季驱虫等做全。会好的,以后预防工作会越做越好的,这些病牛病羊也会治好的。” 那名小伙子这才抬起头,感激又羞愧地点头。 送走牧民,林雪君又转头去看药剂配置的情况,目光划过跟在身边的眼镜女同志时,忍不住哎呦大呼: “同志,你的口水滴在本子上了。” 叼着手电筒、一直专心记录和学习的小同志这才注意到本子上被口水晕开了几个字,啊一声惊呼。 可怜她大叫时又忘记了自己嘴巴里叼着东西,啪嗒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她又啊啊叫着去捡,手忙脚乱得厉害。 百忙中,林雪君被这位小同志逗得发笑,“没关系,回头等病畜们都被治好,我会写报告总结这次的事件,到时候把工作要领都写进去。” 安慰罢小同志,林雪君便去检查蓝矾水了。 小同志戳了戳眼镜,将本子揣回怀里,一边跟上林雪君帮忙举手电筒打光,一边在心里想:林雪君同志好像比我小吧?可是她跟我说话的样子,好像个温柔的大姐姐啊。 …… 病畜棚里,牛羊们怏怏地几乎一动不动,人类却东奔西走地忙碌。 “林同志说灌药的最好是饿了一天一夜的,找一下长时间未进食的羊和牛。”陈社长带来的一位嗓门大、闯劲足的同志手握着喇叭,站在棚圈边皱着眉头大声组织工作。 负责照看病畜的一对老夫妻立即在看起来没什么分别的牛羊中挑拣出8头病羊,2头病牛送到棚圈门口。 “是饿得最久的吗?”大嗓门同志收起喇叭,按住打头的一头羊,再次确认。 “是。”老妇人用力点头,“这些天我们觉都没咋睡,天天跟着它们呆在一块儿,看着、盯着地照看,谁吃了几顿、拉了几顿,心里都记着呢,肯定不会错。” “那行,赶到那边去吧,跟林同志说一声,给喂药。”大嗓门同志点头放行,待牛羊都被老汉赶出去,又拉住老妇人低声问:“身体撑不撑得住?别羊好了,人倒下。” “撑得住,撑得住。只要羊没事,我们就没事。”老妇人勉强笑笑,顾不上跟女同志多说话,已握着一根粗绳,快步追上丈夫和牛羊。 他们是赛罕老阿妈的儿子和儿媳妇,虽然看起来非常苍老,实际上也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夫妻而已。 大嗓门的同志望着他们背影,叹口气,才又转头对棚圈里的其他人倒:“检查所有病畜的鼻子,最苍白的关在左边,好一些的关在右边,随时清理棚圈内的粪便做无害化处理。” 随即,他又赶向健康牲畜的棚圈,在棚圈外冲洗过靴子后,他举起大喇叭,又喊朝内道: “所有饲养员听好了,拿着手电筒或者油灯,检查牛羊的鼻子、耳朵这些露出皮肤的地方,如果有出现比健康牛羊颜色浅的,鼻子苍白的,都牵出来拢在棚圈门口,等一会儿林同志过来做检查。 “所有牛粪羊粪都必须立即清出棚圈,送去无害化处理。” 几分钟后,大嗓门又跑回林雪君身边,报告新情况: “林同志,有的牧民觉得牛的鼻子好像有点白,又好像不太白,这种怎么办呢?是你过去给看看,还是怎么办啊?” “拿一碗水,采集一点牛粪或者羊粪到水杯里,如果有特别细细小小的虫子浮在水面上,就是有虫。”林雪君正按着一头小牛犊子要带着几名壮汉给牛犊子喂药,听到大嗓门的问题,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花肚子虫特别特别小,它的虫卵和成虫在粪便中很难被识别,甚至解剖过程中如果不够仔细,也容易被忽略掉。 大嗓门听得直点头,嘴里嘀嘀咕咕地念:“还有这种方法,好的,好的。” 随即转身就跑,他的大喇叭被挂在腰间,随着跑动叮当乱响。 一个腿长的男人骑在牛犊子背上,林雪君又喊阿木古楞固定住牛头,随即接过第四生产队大队长递过来的硬胶皮管。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两个小同志道:“将手电筒打在牛头这里,近一点。” 蓝矾水绝称不上好喝,混水里牲畜也不会喝,硬灌也灌不进去,就得插管子。 但是牲畜的口腔、食道等都非常脆弱,不能弄伤牲畜,就得插得很小心。可是牲畜会乱动,不会配合医生,不莽插就很可能搞十几分钟、累得虚脱也插不进去。 而且如果插不好的话还可能插错位置,插进气管里,那药水一灌,牛犊当场就得死。 现阶段的兽医灌药并不采用深插管的方式,姜兽医对于这种方法也不太会。 大家往常一般就插嘴里,但对于100毫升的量,简单的灌服很难完成——如果只是一点药水,猛灌一下,牛羊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都喝进去了,药水量大的话灌药的难度就大大地增加了。 尤其牲畜稍微一动,药水可能就浪费了。 本来药就不多,这么多病畜,更何况还有第五生产队和第六生产队的病畜也需要药呢。 必须得硬上。 抓住橡皮管,林雪君再次叮嘱壮汉一定按好牛犊,接着便一边感受手中胶皮管下插时的碰触反馈,一边手快地往里怼。 小牛非常不舒服,竭尽全力想要挣脱,奈何一身大汉,加上病弱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最终只扭出了一小点幅度,便再动弹不得。 在众人屏息惊望之下,林雪君手中的管子生生插进去一大截。 第四生产队大队长的眼睛都瞪圆了,怪不得林同志要那么长一根胶皮管,原来是要往深里插啊! 握着管子,林雪君将面部凑到管口,凝神感受管子里冒出的气体,接着又轻轻嗅闻——那股熟悉的、令人不适的反刍动物肠胃里的酸味在这个适合并不令人讨厌,反而令人安心。 插对了,没有插错到气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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