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牛粪都被清走了,牛羊挨个擦洗干净,大家的靴子也都擦得锃亮、不沾一点粪屑…… 整个世界都好像被阳光洗净了,焕然一新。 林雪君在赛罕老阿妈的安排下饱餐了一顿早饭,便戴上胶皮手套,喊上昨天配合得不错的几个劲儿大的牧民,带着阿木古楞走向病畜棚圈。 第四生产队的大队长将配好的药水等东西都搬到了这里,林雪君灌好药,这只病畜就被送入【观察棚圈】——右边的病畜棚圈出,左边的观察棚圈进,流程简单而顺畅。 连夜骑马回场部取药的周兽医和张义松也赶在他们蓝矾用完前返回,将药补了上来。 两个赶路的人去吃过饭,简单休息片刻,周兽医便将拉过两三次粪便,把虫子排得差不多的“药后病畜”带出观察棚圈,跟另一个牧民带着它们去阳坡高地放牧。 被虫子折磨了一周左右的牛羊排出‘病因’,都又饿又渴,在牧民的严格监控下,快活地吃了好多柔软鲜嫩的好草——这些草中不乏对肠胃恢复和回血有帮助的药草。 … 快马手张义松简单睡过一觉后,又背负使命奔向第五、第六生产队,通知那边的社员们:陈社长和兽医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识破病症原因,是花肚子寄生虫,不是病菌病毒。请大队长带着社员们找出所有鼻子白、贫血的病畜,将他们的粪便做好无害化处理,等待兽医来医治。 接着赶往后面的生产队,请对方检查牲畜是否有异常,如果没有最好,如果有的话,比照第五、第六生产队一般处理。 还要追上收羊毛的收购员,反复叮嘱一定在过程中注意及时清洗皮靴等,避免传播疾病。 日夜兼程,张义松如过往每一年那般,奔波在草原上,传递着重要的信息,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家园。 …… 第四生产大队所有病畜,连同后来姜兽医带着牧民们在大畜群中筛查出的初级症状牛羊,都被依体型和症状灌好了药。 在这个过程中,周兽医和姜兽医都跟着林雪君学会了深入插管喂药的方法,并逐渐熟练掌握。 从下午开始,被灌药的病畜们陆续排便。 有的第一泡粪里虫少,牧民们就很不满意,摇着头啧啧地嫌弃这嫌弃那。等这羊‘迫于压力’在排第二泡粪时拉出好多好多虫,才终于得到了牧民们的一致夸奖,这才是好羊,这才令人满意嘛。 于是‘荣誉’羊被送到另一边继续观察,等兽医给检查过确定驱虫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咩咩咩去吃草喝水——像刑满释放一样,自由欢脱,又能低头吃草抬头看天,整日无忧无虑地发呆长膘了。 第二日,林雪君赶早起床时,又熬一宿的牧民冲到刚走出毡包的林雪君面前,高兴地说: “林同志,都拉了,每一头牛羊都把虫子排出去了,都好了。” “太好了。”林雪君忙收起伸到一半的懒腰,目光扫过对方面容,有些吃惊地问:“你又熬了一宿吗?” 这是赛罕老阿妈的长孙,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他就一宿没睡。 “哈哈,我睡不着。怕有虫粪被拉出来不及时清理会又出问题。”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最是热血,精力也旺盛,他转手指向与自己一样熬了两宿的年轻人道: “他们负责大畜群,也是一晚上都在铲屎。不仅要铲了送去做无害化处理,还要把粪便放水里观察是否有虫。得确保健康棚圈里的牛羊百分百都是没虫的,不然再拉虫粪,又把虫病传染开了怎么办。” “没事的,只要后续一直注意,不要在低湿的草地、有露水的草地放牧,不要在阴天和小雨后放牧,就没事的。” 林雪君笑着说罢,有些担心道: “你吃过早饭,也去休息吧。” “我没事,我一会儿就去睡觉。”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憨笑两声,又道:“以后我们一定不在小雨后放牧了,阴天也注意。露水草和低湿地的草,都不让牛羊吃。林同志放心!那个,那个,您去吃早饭吧。” “叫我林雪君就行了。”林雪君被对方过于尊敬的态度搞得不好意思,忙更客气地朝他一边点头一边道别。 可是这边送走一个人,又有另一个牧民来报喜。都是她不认识的人,都恭敬地让她心虚又羞赧。 于是不敢再在一个地方站着不动,匆忙跑去赛罕老阿妈的毡包外吃早饭去了。 吃过早饭,在做为临时办公室的小毡包里跟几位兽医和生产队干部开过小会后,这个治病、下访小队便要离开了。 陈社长带着自己的团队和周兽医装着一部分药去第五生产队,林雪君和姜兽医则带另一批人和药去第六生产队。 在送别时,赛罕老阿妈拉着陈社长和林雪君的手一直不舍得放,她虽然没有说出太多感谢的话,可那份热乎乎又酸涩的情感还是通过她干硬而有力的手掌传递了过来。 林雪君一次又一次地与赛罕老阿妈拥抱,反反复复地告诉她‘不要哭,应该笑’。 于是大家笑着拥抱,感恩生病的牛羊全都恢复了健康。 牧民们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地眼眶发酸,终究还是要抹两下眼泪,感恩来到第四生产队帮忙的所有客人。 在草场上奔波大半日抵达第六生产队夏牧场,远远便有好多牧民骑马相迎。 在两队人马相遇的瞬间,带队的毕力格老人跳下马背冲至林雪君面前,一双因为照顾病畜而熬红了的眼睛仰望着骑在大黑马苏木上的林雪君: “林同志,终于把你盼来了。” 林雪君忙下马反握住毕力格老人的双手,“老阿爸,又见面了。” 上次分别时,春风才卷过,草还未全绿,刚被救的红宝石小野马也还不能在草原林间快活奔跑蹦跳…… “走吧,我们这就去看看牛羊。”牵着毕力格老阿爸的手送他回到马前,看着他上马,林雪君才重新骑上苏木。 一队人急切地赶向夏牧场,开始熟练地分派任务,雷厉风行地展开驱虫之战。 一路战战兢兢,总算不是坏结果。 迷雾重重的疾病终于被识破,有相当传染性的寄生虫病被牧民们使用雷霆手段狠狠扼杀。 大家把牛羊洗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地为牲畜们劳作着。 在这片草原上生活着的人不怕辛苦,怕的是无知和无助。当有人为他们指明了方向,他们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只要牛羊好,只要生活能越来越好。 … 在第六生产队所有牛羊都被灌好药时,后面生产队的消息也依次传回。 陈宁远社长正在第五生产队陪周兽医为这里的牛羊驱虫。 第八、第九、第十等生产队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张义松写的字条: 【陈社长,第八生产队的牛羊没有患寄生虫病。牲畜们的鼻子有血色,没有贫血,没有拉寄生虫,都能吃能喝在长膘。这里的牧民说收羊毛的人过来前清洗过靴子,还去附近的河流洗了澡。我已将林同志关于如何预防线虫的要点告知了这里的人,让他们将这些知识传递开来,现在出发去第九生产队看看。——张义松】 【陈社长,第九生产队的牲畜也很健康,我在这里遇到了收羊毛的刘树林同志和他的徒弟。他们非常后怕,不断重复说感谢林同志的提醒,不然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可能会将寄生虫病传给更多生产队。幸亏林同志将病畜都治好了,不然他们就成了罪人。其实收购员也不是有意的,只是缺乏林同志所说的重要知识,险些酿成大错……】 放下后面几张报喜的纸条,陈社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周兽医掀帘从外面进来时,便见毡包内静悄悄的,陈社长望着面前微微摇晃的一穗灯花,不知在想什么。 “陈社长,所有病畜都灌好药了。”周兽医站在旧木桌前,目光扫向摊开在桌上的小纸条。 “坐吧。”陈社长点点头。 “我们这里信息的传达、基层工作的落实,效率实在太低了。”陈社长深重地叹气。 “已经在渐渐变好了。”周兽医瞄着陈社长,谨慎地安慰。 “咱们北边疆地广人稀,许多东西的推广落地都难。南边的许多公社和生产队几乎都有电和电话用了……” 他们的生产劳动还是得再加把劲啊: “像防疫站、防疫专员、防疫知识的推广,都得搬上日程才行。要想设置专门的防疫专员,就得有人脱产去学习、去满草场跑地做检疫工作、做宣传工作,还得把驱虫、疫苗这些百分百落实到位……咱们公社缺人,太缺人了。也缺药……” 陈社长吐出一口气,见周兽医听到这些话也陷入沉郁情绪里,连安慰别人的心情都没有了,便轻轻笑笑,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几张小纸条,将好消息传递给周兽医: “第七生产队后面的所、有、生产队都没有寄生虫病。” “以第七生产队为分水岭?”周兽医挑起眉头,疑惑地看向陈社长。 “林同志是第七生产队的兽医卫生员,收羊毛的人赶过去时,被林同志带队拦截住了。两名收购员洗了澡、换了衣裳才让进牧场。” 陈社长想象了下那场面,忍俊不禁。 几息后,又抬起头,深长地吁气,轻声说: “林雪君是一道长城,将寄生虫阻挡住了。”
第103章 干杯,林兽医 周兽医捏着酒杯,心里猛然涌起豪情。 因为跟毕力格老人等第六生产队的人熟悉, 在这里工作时,林雪君感到更加游刃有余。 尤其使唤人的时候见谁都叫得上名字,将海日古、巴虎这些年轻人、小孩子使唤得轮转。 加上在第四生产队有了成功经验, 心态上也轻松许多, 不再那么如履薄冰,总算找到一点统御全局般的感受。 啊,这就是权力吗? 所有人都听你的,所有人都信任你。你一个指令,别人就一个动作, 仿佛自己的语言忽然被附魔, 说出口的话总会立即由他人落实成现实。 言出法随。 如此滋味体会了两天, 林雪君的心情才渐渐沉淀下来。 这不是魔法, 是口碑的力量。 真诚和实打实的付出, 渐渐被传播,使‘林雪君’三个字, 和她这张慢慢褪去婴儿肥的脸孔成为一个招牌。 使她想起东北人最爱吹的牛:“你在这地方,提我名字好使!” 虽然只是小小生产队的夏牧场上这几号人,但也让一步一步踏实做事, 从不忽悠人、从不糊弄人, 努力想要做好事、做成事的年轻人体会到了非同寻常的成就感。 她想,领袖大概也是这样, 最初只是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因为一件事一件事作对了,一句话一句话说对了,所以才慢慢有了口碑。又因为战胜了时代中巨大灾难的挑战, 十年如一日地经受住了岁月的考验, 才渐渐从一种‘好口碑’, 变成了近乎信仰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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