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路上,还有到这里后, 都是我在照顾神马。跟其他马匹的接触也挺多的。”工达罕摸了摸头, 仔细回想了下才作答。 “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林雪君又问。 神马已经出现症状三四天了, 【马流感】会传染给人, 如果是这种病的话, 潜伏期有三四天左右,也就是说一周前神马已经染病。 那么工达罕非常大的几率应该已经出现症状了。 “没有不舒服。”工达罕摸了摸自己胸口, 清了清喉咙,哪哪都挺舒服的啊。 林雪君点点头,又转向桦树族长: “咱们部族里有没有人出现发烧、咳嗽和喉咙痛的症状?” 桦树族长不由自主站直身体, 认真思索后谨慎答道: “部族只有一个叫诺诺列的孩子最近有咳嗽、发热的症状, 不过他是阴天跑去河里玩,回来没有烘干衣服, 也没有换衣服就直接睡觉才得的病。 “难道他生病还跟病马有关系?” 桦树族长问最后一个问题时语气格外小心翼翼,紧张得呼吸都变得缓慢了。 林雪君微笑着摆手道: “如果是【马流行性感冒】,应该会有人也被传染。 “既然没有人出现跟马一样的症状,那就不用太担心了, 不是这个病。” 她说的很果断, 无论是语气还是肢体语言都透着胸有成竹。 原本紧张的桦树族长不由自主地受她感染, 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那是啥啊?能治好吗?”一位族老听到工达罕的翻译后,又用族语发问。 工达罕又转头将问题传达给林雪君。 “排除几种症状相似的病之后,剩下的就是【马传染性支气管炎】了,能治。”林雪君伸展了下手臂,如释重负。 只要有方向就好了。 “啥管炎?”桦树族长瞪大眼睛,完全没听懂。 林雪君脑内不合时宜地浮现‘妻管炎’三个字,忍俊不禁。 “就是吸气进肺里的这条管道上的一种病,没事,我有办法。”林雪君说罢,歪头想了想,随即朝拴马的森林外打望。 一眼便瞧见了守在几米外,靠着一棵松树默默等待的阿木古愣。 她抬起手朝着他摆了摆,小少年便拔步小跑了过来,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一般。 他赶到近前,林雪君想开口解释自己已经成为萨满的事,阿木古楞却根本没问问题,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饼子便往林雪君手里塞。 面具下唇角一挑,她笑着道:“我不饿,先不急着吃饭。” 似乎已不需要解释什么。 将饼子揣进兜里,林雪君开口安排: “咱们这次采的草药很齐全,你和衣秀玉一起抓全‘退烧、消炎、止咳、止痰’的药剂,按照马的体重调好剂量,熬好后先给神马喝。” “好。”阿木古楞点头应声。 “再配置些消炎安神的夏日补汤给这些没有症状的马。”【马传染性支气管炎】是有潜伏期的,即便是没有咳嗽的马也不能确定一定未染病,所以仍要隔着距离单独拴,并且得把药剂喂上,以做预防。 “好的。”阿木古楞再次应声,表示自己记住了。 “那去吧。” 目送阿木古楞离开,林雪君转头朝向桦树族长: “岔班莫族长,咱们得建一个给马治病的撮罗子,密封效果要好一点,我要在撮罗子里放一种气体给马治病。 “新建的撮罗子得能煮东西,所以需要一个炉灶,还得带烟囱,得让烟气顺烟囱排出去,不然撮罗子里的马会二氧化碳中毒。 “还有,撮罗子太小了,马根本进不去……嗯,咱们夏季住的撮罗子不是用桦树皮包裹了做墙嘛,那就在桦树皮上开几个口子。每个口子的大小能保证病马的脑袋可以插进去,高度正好是病马站着的时候脖子的高度。 “嗯,还要保证马匹身上干燥清爽,不能存着汗被夜风吹。” 林雪君怔站着想了会儿,拍掌道: “这样吧,撮罗子外面烧几个篝火堆,把四周的空气烘得干燥一点。” “工达罕。”桦树族长朝后一招手,将工达罕喊过来后,下达指令道: “你带几个小伙子去建林同志要用的撮罗子。” “这是干什么啊?”工达罕瞪圆了眼睛,听得还有些不太明白。 “其实就是要做一个蒸汽屋,让马把头插进撮罗子,身体还在外面。” 林雪君一边思考一边细细都解释: “【马传染性支气管炎】需要在一个干燥温暖的环境里休养,但如果空气太干燥会导致病马气管黏膜受刺激,咳嗽会加重。 “所以身体在撮罗子外被篝火烘,头在撮罗子里用蒸汽蒸。 “让蒸气缓解呼吸道症状的这个治疗方法,有一个学名叫‘雾化’。” “喔……”工达罕表情严肃地点头,格外虚心学习的模样。 实际上他只搞清楚了怎么造撮罗子的道理,至于‘雾化’到底是啥,那是完全没听懂,不过能感觉到这个治法似乎厉害。 蹲身拾起一根枯树枝,他简单在地上画了个三角房子,这就代表撮罗子。然后在房子的每个三角墙面上画一个圈。 他抬起头,用树枝指着那些圆圈道: “把这些桦树皮割开,把马头塞进去,对不对?” “对。”林雪君竖起拇指,就这么干。 “那得把撮罗子做得结实一点,不然马头插进撮罗子里,不舒服挣扎的话,容易把整片桦树皮都掀走。”他仰起头,一副求认可的表情望着林雪君。 “没错!这个你有经验,全靠你了,工达罕同志。”林雪君以拳击掌,是得做得结实点,不然马劲儿大,脖子上挂着撮罗子的墙皮满营盘跑,那就糟糕了。 工达罕被她这样一讲,只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表情瞬间郑重起来,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背负重担、不能让人失望的坚毅气质来。 他站起身,丢下树枝,说了句“我这就去建”,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桦树族长站在边上看着林雪君指点江山,又瞧着工达罕干劲十足地离开,只觉得‘孩子们长大了,天下终将属于他们’,心中颇多感慨。 他正想长叹一声,林雪君的目光忽然投在他脸上。后背莫名一紧,桦树族长挺直腰背,下意识地道: “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她还真有事要桦树族长去办: “桦树族长,我进山带的盐还有许多,我去取来,一会儿需要慢煮盐水出蒸汽给病马做雾化治疗。原理大概就是盐有消毒杀菌作用,盐水烧煮冒的蒸汽给病马吸进呼吸道里,对马的疾病有好处。” “马匹们得的这个病主要就是在呼吸道里,把咳嗽止住了,病就能好一半。 “你要准备一口大锅,装满水。” “锅是吧?”桦树族长问。 “对,大锅,大的。”林雪君张开双臂,身上的铜镜和贝壳又随着动作哗啦啦一阵响动。50多斤的袍子,存在感就是强。 “好!”桦树族长点点头,转身便赶去找锅。 他自己专注于‘哪口锅最大’的思索,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离开时的表情,与儿子工达罕一模一样。 夜色愈沉,族老们拎着油灯带她去萨满老人住的撮罗子休息和吃饭。 待坐在绒毯上,靠住支撑撮罗子的立柱,林雪君浑身肌肉彻底松弛下来,才觉这一晚上扛着身50斤的袍子跳舞加就诊,是件多么累的事儿。 她手臂和腿上的肌肉都哆嗦起来了,她摘下面具,叼着饼子,一边啃一边想: 大学时候教授说得太对了,没有强健的体魄,干个p的兽医! 回头还是得多锻炼,最好炼成神力女超人。要是能徒手拽公牛,那简直连‘动物的保定’都不用做了,想怎么给牛做检查,就怎么给牛做检查! 那该多爽啊。 …… …… 鄂伦春的每个好猎手都有属于自己的马,就像每位战士都拥有自己的战马。载着他们捕猎的鄂伦春马不是牲畜,更像战友。 在萨满神灵中有一位叫做‘朝露博如坎’,也就是马神。这个民族对生活中的‘火’‘天’‘马’等的重视,就体现在他们这些特殊的文化和习俗之中。 琪娜哈的马今天也出现了咳嗽的症状,精神越来越萎靡。 在大家不断用烘干的布巾、皮毛擦去病马身上的汗湿,帮助病马保持身体的干燥舒适时,她干得最勤快。 一块布巾烘在篝火上方,另拿一块布巾不断擦拭自己的小青马。手头的布巾被擦湿了,就拿去洗干净后烘在篝火上,再换另一块已烘干的布巾,折返回小青马身边继续给它擦毛,如此反复不断。 她听到工达罕传达说要这样帮助病马康复后,便没有停歇过。 小青马的皮毛始终保持在干爽状态中,琪娜哈的手却在反复擦拭和搓洗的过程中渐渐红肿了。 但她顾不上自己的手,小青马尅尅地又咳了两声,随即不安地轻跺前蹄,偏头没精打采地转头朝琪娜哈望过来,仿佛在向她表达自己的害怕。 琪娜哈心疼地抱住它脖子,被水持续浸得有些发白褶皱的指腹一下下摸过小青马的颈侧,她用脸蹭了蹭马脸。头发搔到了小青马的耳朵,它抖了抖耳朵,转开脑袋又咳起来。 琪娜哈忧虑又急躁地转望向萨满的撮罗子,想要追问怎么办。马还在咳嗽,要吃什么药,要怎么治一下呀? 她正犹豫要不要过去问一下,忽见萨满从另一边走过,与抱着大锅的桦树族长汇合后,齐朝着空地边缘新盖起来的特别结实特别大的撮罗子行去。 琪娜哈抻着脖子望了一会儿,刚想追过去就见带着青壮年盖好新屋的工达罕举着火把朝这边走了过来。 “琪娜哈,你牵5匹马过来。”工达罕左右看看,又道:“选病得比较严重的。” “干嘛呀?”琪娜哈牵上自己的小青马,又去选其他的病马。 工达罕定在原地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随即傲然道:“雾化治疗!” “雾化治疗是啥?”琪娜哈疑惑地问。 “哈,不知道了吧?”工达罕在琪娜哈面前一挑下巴,现学现卖道:“是给马治咳嗽的,雾化过就不咳嗽了。” “……”琪娜哈似懂非懂地点头。 工达罕炫耀罢,得意地大步跑向杂树林,干劲满满地去牵枣骝神马。 琪娜哈望了会儿工达罕的背影,转身大步跑去选马。 她也要抓紧去看看,这个听起来特别古怪的‘雾化治疗’到底是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桦树族长,你就把一切都交给林同志吧。” …
第118章 康复之夜 “怎么会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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