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个倒在简易手术台上的小病马就是你。 “你当时都快死了,多亏我救你哦,你看你现在长得多壮,这屁股上,全是肉!” 她将小红马的屁股拍得啪啪作响,又笑着翻页继续给它读连环画: “那时候我和阿木古楞好细心地照顾你,每天都给你换药,带你散步,采了最好的草料喂你吃。” 她罗里吧嗦地叭叭个不停,一路往家里走一路讲,走进知青小院时,故事终于讲完,她笑呵呵地指着最后一页上画的小红马,嘲笑道: “画家把你画得好威风啊,明明那时候又瘦又丑,毛发也没有现在柔顺油亮。 “都是艺术创作,一点也没画出你当时的落魄嘛。” 小红马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她的嘲笑,还是忽然对木头做的书册的味道感兴趣,居然张开嘴把两排大牙凑近了书册。 “啪”一声,林雪君的大巴掌拍在小红马的脸上,“调皮!我一回家大队长就跟我告你的状,你个臭马,冥顽不灵。” 小红马歪着脑袋躲开她的攻击,越被她撸脸越兴奋,顶着脑袋喷着鼻子便跟她玩闹起来。直到拱得林雪君背顶在墙面上躲无可躲,它终于得意地唏律律大叫起来。又用鼻子把林雪君的头发拱乱,才开心地跑去找新朋友小驼鹿玩了。 捏着逃过一劫的连环画册,林雪君一边把乱成一团的头发捋顺,一边斥责:“给你讲故事真是对牛弹琴!” “哞~~~”无辜被波及的大牛转过头,仰头哞叫。 羊们听到巴雅尔叫,忍不住跟着咩咩咩。小狍子和小驼鹿便也跟着呦呦叫,连大公鸡都仰头打起鸣来。 一时间知青小院鸣叫不休,简直乱了套。 …… 晚饭前,《草原上的小红马》被大队长无情征用。他直接将连环画送去吴老师家,并跟对方商量起明天的课堂内容:要把连环画给所有同学都传阅一遍,号召这些祖国的未来们好好学习林同志‘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幸好林雪君不知道这个后续情况,不然真会羞耻得晚上睡不好觉,搞不好还会连夜到吴老师家偷书。 晚饭后,是知青小院里的阅读时光。 围坐在圆桌边,衣秀玉和孟天霞各捧了一本书读,林雪君则翻出父亲的包裹,剪开一个小口子后,用力撕开厚纸包,抽出了里面父亲邮寄给她的草原相关书籍、两包白糖,和一封家书。 借着电灯泡的黄色暖光,林雪君打开父亲的信件。 【小梅: 很高兴又收到你的信,让我们知道你这段时间的变化与收获。与此同时,我们在京读到了更多你的文章,有上进心,有大毅力,是很好的。 你长进了,很喜欢的。夸奖你的声音一定很多,给你鼓励是很好,但切记稳住公正之心,勿生自满之气。我相信你已能自己考虑决定,总之我们都望你更好。 你母亲遍寻了能买到的书籍,挑选了我们都觉得最有益的几本,连同这封信一起给你。 临给你回信前,又看到了一本以你的故事为原型的连环画册。虽你爷爷口称“连环画描述的都是英雄事迹,小梅还年轻,她的作为远不够格与这些英雄等同”,但他当晚为你骄傲,一宿没睡好,连夜把自己的老照片换成报纸上你的稿件和连环画上你的画像拼粘的剪报。 准备给你邮书,我才开始对自己这几年十分不满意,读书少了,生出懈怠之心,不够上进。你虽是小辈,也有做父亲的该学习之处。 听闻草原上夏天很短,我和你母亲拟派雪松从部队回京后,带些物资去探望你。 你总说在草原受磨砺这锻炼了你,改变了你,我是相信的。艰苦的边疆是很锻炼人的环境,我也曾有经一事而长大的经历,能理解你的心情,也替你欢喜。 很想亲眼去看望你,奈何公务繁忙,只得请雪松代劳。如果条件允许,请拍一张照片与回信一同,以慰藉我与你母亲的思念之情。 ——林鹰志】 每次林父给她写信,落款简单的名字。 就好像他认为与自己的女儿是父女关系的同事,也是同志关系。 一种微妙的平等感,这大概就是国人的思想经过革命,有了真正平等的认知后会有的态度吧。 不是口头上的的‘人人平等’,而是实质性的,连民族文化传承几千年的父子尊卑观都打破的真平等。 反复读了好几遍这封回信,林雪君才珍惜地将信件收进专门放父母信件的木盒子里。 回到桌边,她起笔沉思,之后挥挥洒洒给父母回信,细细讲述了自己在森林中的奇遇。 写好信等字迹晾干的工夫,她从自己放贵重物品的抽屉里取出鄂伦春朋友送给她的顶级人参,加上一小包翠姐炒过并晒干水份的榛子仁,与折好回信一起装进厚包裹。 轻抚包裹几息,她又取出阿木古楞为她画的众多作品中最贴近她日常状态的一幅,仔细用旧报纸封装后插进信封塞进包裹。 第二天,才歇了一宿的孟天霞再次启程,带着大家的信件和托她卖到场部供销社的东西,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驶上一点点转黄的草原。 林雪君也随大队长等人骑马赶车,带上给母牛做人工授精需要的所有工具和物资,浩浩荡荡穿过夏末初秋的草原,朝乌力吉大哥和胡其图大叔所在的夏牧场驰骋而去。
第125章 播种大使林雪君 那里可不兴靠近的哦,那是喷射战士的主攻击范围! 北方的山不似南方山那般险峻, 草原的河也不像南方的河那般直来直去地磅礴奔流。莫尔格勒河静悄悄地蜿蜒在草原上,像一条蓝色的画笔,在绿色画纸上耐心地将曲折不休的半圆一一连接。 行走在风声从不休止的草原上, 你仿佛能听到自然生长的声音, 草叶舒展时的窸窣和花瓣飘落的扑簌簌。 自然的声音是最细微又绵长的,河流的叮咚和风的呼呼已是这片草场上最大的喧嚣。 苏木自从林雪君回来就在跟她闹别扭,据饲养员说林雪君进山后它就不怎么听话,也不太爱吃饭,缓了好几天才恢复正常, 但以往桀骜的黑骏马一直消沉到林雪君回大队去马棚看它。 林雪君在驻地的时候, 苏木跟着巴雅尔上山吃喝玩乐, 还能按时回家。林雪君不在驻地后, 苏木跟着巴雅尔上山后就会乱跑, 有人说它离开林同志后就像马离群后的一样惊惧紧张,所以行为失调。也有人说它在山上四处乱跑是在找林同志。 大队长害怕它真的越过山上的包围栅栏去找林雪君, 万一丢了或者被熊瞎子之类的掏了,那就完犊子了。最后没办法,只好送去马棚给饲养员照看。 马是超级合群的生物, 也是最粘同伴的动物。 它们看起来威风强壮又高大, 其实是非常胆小又敏感的动物。 林雪君听了苏木在她离开后的反应,心疼不已。骑着它穿过夏末草原, 顺河道向更北的夏牧场走的路上,林雪君骑得很慢,总是坠在队伍最后。 她一直在安抚苏木,走走停停, 随它心意—— 它要走进高草丛方向去看旱獭打架的热闹, 那就随它去。它要停下来朝着太阳唏律律唱歌, 那就让它唱。它要追着一只蝗虫漫无目的地疯跑,唉,就让它跑吧。 顺毛捋了两天,苏木总算平了怨气,在林雪君喂它吃过糖后,它会轻舔她的掌心了。在她拥抱它粗壮的脖子时,它也不再气吼吼地跺脚、用肩膀撞她,而是转过长脸蹭她的背,轻咬她的裤腰给予顽皮又亲切的回应。 顺了气的大黑马不再见糖豆和沃勒就想飞踢,糖豆和沃勒也总算能在林雪君骑马过草原的时候,随在她左右,不用再躲得远远的了。 行程越往北,草就越黄,他们不像是走过草原,更像是走过了岁月。 临出发前林雪君专门给场部打了电话,叮嘱兽医站通知牧民们:今年初所有难产的母牛今年最好自然交配,不要再给揣西门塔尔大牛犊了,不然对难产过需要恢复元气的母牛来说压力太大,可能给母牛带来巨大的不可逆的损耗。 春天时第七生产队的大牛多数都还生得比较顺利,就算有需要林雪君带人扯犊子的,也都护理得挺好。子宫受伤或产后恢复不好的母牛很少,但像产犊后出现过子宫脱垂的大牛,林雪君也都记得。 一到胡其图阿爸家的毡包,她就撸袖子喊上塔米尔,去牛群中将那几头伤过元气的大母牛挑出来。 “这几头就不揣西门塔尔牛犊子了,回头请第八生产队的种公牛过来给配个种,生几头三河牛也挺好。”林雪君说罢,忽然转手将一个东西朝塔米尔面门丢去。 塔米尔一把抓住,没让东西砸在脸上。 “反应还挺快。”林雪君哈哈笑笑,转身绕过蒙古包去看大队长和阿木古楞他们将东西准备的怎么样。 塔米尔摊开掌心笑道:“拿我当苏木喂呢?” “认真把那几头老母牛做好记号,别回头人工授精的时候把它们也混进来。吃块糖,乖乖干活。”林雪君笑着说罢,人已拐到毡包另一边。 大队长正带着胡其图一家人布置林雪君要用的工作区,乐玛老阿妈则举着大杵认真捣草汁——回头授精成功的母牛要用绿色的草汁做记号,捣多了可以给大牛喝,捣少了可不行。 初秋的风实在太大了,天上的云都被吹走,湛蓝蓝的天鲜艳欲滴。人和人想对话,隔出去几步远,就要大喊着才听得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聚拢牛群进棚着实不易,非得合作的人之间有极强的默契,一打手势就知道需要怎么配合才行。 如今糖豆胆子愈发大了,在大家聚牛的时候,糖豆伏低身体低吼着与牛对峙丝毫不落下风。经过几番磨合,它很快便成为了人类的好帮手。 林雪君骑着苏木,挥舞着套马杆,配合胡其图阿爸和塔米尔的弟弟纳森一起驱赶牛群。 纳森虽然只有8岁,舒眉怒目大声呼喝时却也颇有威容。 林雪君就不敢开口呼喝,风太大了,一张嘴就灌得肚子溜圆,实在撑不下了。她如乐玛阿妈和阿如嫂子一样,头上围着布巾,头发稳稳地被包裹,怎么吹也吹不散了。 驰骋赶牛时半蹲在马背上,前倾身体将套马杆挥舞得虎虎生风,远看已完全是位剽勇的蒙古族姑娘了。 今年草原上大母牛小犊子成群成片,大朵大朵的花一样盛放在绿茵之上。 所有大母牛们如果都能揣上西门塔尔犊子,到明年春天,第七生产队的牧场上该有多大的一群牛啊! 今年出生的小母牛到了明年也能揣犊子…… 大队长站在边上看着母牛入棚,对未来的想象令他心潮澎湃,豪气满腔。 愿风调雨顺,愿林雪君这个第一年给生产队母牛做人工授精的新‘播种员’,能‘播种’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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