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像训诫孩子一样训斥它“谁叫你要跟别的牛犊顶架!”,现在却要商量宰杀它的事。那时候它受一点伤就要流眼泪,要是…… 阿如嫂子站在边上看着它屁股上被啃得乱七八糟的地方,默默抹眼泪。 “你养的,你不舍得,我来杀吧。”胡其图阿爸叹口气,拍拍乌力吉的肩膀,上前便准备牵着小牛往远处小河边走。 “?”刚拎着药箱走出来的林雪君瞪圆了眼睛,干嘛呢?咋就商量起要宰牛了? 她不在这儿呢嘛。 “胡其图阿爸!”林雪君仰起头,唤人时语气里都带了疑惑。 一众人回过头来,忽瞧见她手里拎着的药箱,忍不住诧异挑眉或瞠目。 “这也能救吗?” “半个屁股都没了。” 这种被吃掉一部分的牛就没有救回来的,就算正好赶上兽医在附近,来得及救,又恰巧救活了,冬天也会被冻死。 他们都遇到过这样的牛,被狼掏过的、被艾虎叼住啃过的……都一个下场。活下来的往往比当时就败血症死掉的还惨,伤好了也伤了根本,虚着根本养不回来,到冬天必死。 这样的还要救吗? “能的。”搭高凳子坐上去,让阿木古楞去准备消炎止痛的药汤,喊来塔米尔给她照明,林雪君先给所有伤口冲洗消毒,接着给抓伤做好深度清创,便开始缝合。 缝好了伤口,为了防止蝇虫钻伤产卵或食腐导致化脓炎症,林雪君又在伤口外涂了药箱里不舍得用的具有刺激性味道的消毒药水,最后仔仔细细贴上纱布,又在纱布上喷了些驱蚊消炎的汤药。 清理好简单的伤口,林雪君才用镊子开始细细给小牛被啃过的伤口清碎肉。清好后,擦擦汗,林雪君又用盐水反复冲洗小牛。 它疼得厉害,因为被绑了腿不能脱逃和踢人,只能仰着脑袋一直哞哞叫。 塔米尔一边给林雪君照明,一边伸手一下一下抚摸小牛的背脊,希望能给它少许安慰。 反复清创过后,林雪君又在它伤口上洒了止血药粉,这才捻线穿针,开始给窄口处做缝合。创面实在无法贴合的,就尽量做两端缝合。完全缝合不了的,才做开放治疗。 “怎么样?能行吗?”在林雪君缝合完毕休息时,阿如嫂子递了一杯奶茶给林雪君。 “这个是皮外伤,得看愈后做得好不好。接下来每隔两三天得换一次药。我倒是带够了红药水,明天我和阿木古楞给剩下的牛做人工授精时,请塔米尔去采些草药,预防小牛因为受伤发烧。” 林雪君就着塔米尔递过来的水盆洗了洗手,才接过奶茶: “给牛做人工授精后,如果21天后母牛没有再发情,就说明配种成功了。 “反正要在草原上等21天,正好能照顾到它伤口好得差不多。” 最后从药箱下方取出绷带,给伤口又上了一层红药水后,林雪君才在伤口外贴了块方方正正的纱布片。 秋季草原上风沙大,草屑、毛发等各种东西被风带得四处乱飞,加上蝇虫仍有不少,必须用纱布隔绝开污染源,尽量降低伤口感染风险。 她这边的工作做完了,剩下的喂药等收尾工作就全交给了好帮手阿木古楞。 洗了洗手,晚上不仅骑马追牛,还洗了个澡、给牛做了次外伤清创手术的林雪君已经累瘫了。 她白天的辛苦都还没缓回来,只恨草原上兽医还是太少了,想找个人替替自己都找不到。 晃晃悠悠走回毡包,她几乎是倒头便睡。入梦前都还在想:还是太忙了,等冬天不需要东奔西走,没有了打疫苗、阉牛骟羊、人工授精等这些大活之后,得把农闲猫冬的聚拢起来,普及一下基础兽医知识,最好能多教出来几个小徒弟…… ……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露水被晒干了,林雪君才从毡包中爬起来。 吃过早饭的时候,乌力吉大哥赶过来向她传递喜讯: “小牛没发烧,鼻子湿漉漉的,挺好。你昨天晚上的手术和阿木古楞的汤药起作用了。” 小牛因为受了伤,乌力吉大哥没让它跟着不需要做人工授精的小牛群去远处吃草,而是将它留在身边方便照看。 林雪君给它量过体温,果然没有发烧。这才过几个小时,接下来还要再观察几天才知道恢复趋势如何呢。 “它走动少,怕消化慢。乌力吉大哥可以找根长木棍,在它吃饭后与阿如嫂子一起抬木棍在它肚子上压滚,促进它反刍和消化。 “为了防止虫蝇叮扰,还可以在它屁股后面烧点蒿草艾草之类的帮它驱虫。 “艾草燃烧后的灰烬还有止血作用,能促进伤口愈合。回头驱虫之后还能收集点艾草灰用。” “行。”艾草蒿草都是日常草药,阿如嫂子也认识这两种,她当即点头应下,便准备去采一些回来用。 “会不会导致虚弱啊?冬天要是抗不过去咋办?”乌力吉仍有些担心。 林雪君转头灿然一笑,“没事,到时候有我照看着。咱们有病治病,弱了喂草,病了喂药。” …… 连续6天,每头母牛12小时内两次人工授精,终于做完。 受伤的小牛换了一次药,在林雪君和乌力吉大哥夫妻俩的悉心照顾下,恢复得不错。 下午配完最后一头母牛,林雪君将所有消毒打理的工作都交给了大队长他们,甩手跑到柔软的长草甸子处,往地上一躺就不起来了。 长草歪歪地往她脸上撩,搔得她直痒痒,但人累的时候,真的连痒都能忍。 沃勒凑过来躺在她脸边,这下长草不撩她脸,换成沃勒的毛了。 拿脸往它身上撞蹭,本想蹭个痒痒的,哪知沃勒定力这么不稳,她才凑过去,它就开始翻肚皮了。 以前它可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它虽然长得毛团子一样可爱,却倔倔的不肯让人摸,也从不给她翻肚皮。 现在虽然越长越凶,面对她的时候性情居然越来越狗了。 人会没有力气挠痒痒,却一定有力气抱小狗。 碍于沃勒太热情,林雪君只得勉强抬臂,把手掌贴在它肚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抚摸。 边牧糖豆早追着小牛群不知道牧到哪里去了,林雪君转头想往远处草原上看一看,却发现视线完全被高草遮挡。 干脆将脸靠在沃勒肚皮上,又累又幸福地哼哼起来。 …… 这边林雪君才忙完,第八生产队的嘎老三居然就骑着马赶了过来。 他骑着大马奔到毡包前,一见到王小磊便朗声道: “终于找到你了。” 长吁一口气,嘎老三直奔坐在毡包前晒太阳的王小磊,仿佛找人找得历经了老多辛苦似的。 大队长本来想站起身跟嘎老三握握手的,一见对方这么渴望自己,当即身体后仰,砸吧着手里的烟卷儿,摆谱问: “找我啥事啊?” 嘎老三嘿嘿一笑,走到王小磊跟前,眼睛却开始四处寻觅,并转了话风: “倒也不是找你,主要是找林同志。 “咱们林同志现在不也是兽医了嘛,能不能请她过来帮我们的母牛配个种啊? “要等场部的兽医过来,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嘿嘿……” “……”王小磊刚翘起的二郎腿又踏回草皮子,歪着脑袋皱起眉。 敢情不是来找他的啊。
第128章 打架 草原上骁勇善战的好苗子,就这样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林雪君骑着大马带着阿木古楞奔赴第八生产队帮忙‘播种’时, 南方天暖早丰收,地里的活干完,来支援种植业的兵哥哥们终于可以稍作休息了。 老家离河南近的, 坐着部队安排的大卡车风风火火地先走一步, 远的就要买车票、安排时间,还得再在田间地头多住两天。 像一些秋收后的收尾工作,晚走的人便自动揽了过来。 地里能喂牲口的麦秆、秧子,就近拉到畜棚里储存冬用。喂不得牲畜的,就拉回家烧火。 烧老根硬杆不仅能清掉虫卵, 烧剩下的灰混在土里还能起到吸走土壤下埋藏的虫卵、虫蛹体内水分的作用, 给杀虫工作查缺补漏。另外植物灰还可以肥沃土壤, 总之对耕地有多方面好处。 即便家家户户用麦秆烧火, 浓烟滚滚遮盖蓝天和阳光, 又被大平原上干涩的秋风吹得人满脸满身烟灰,但农民们都忍耐了下来。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中原人, 最擅长忍耐。 脸上蒙着白手巾仍被尘土打得灰头土脸的林雪松,一边清理土地,一边思索着前几天一位长官召见他时说过的话。 他已经当了几年兵, 表现很好, 现在到了一个关键的选择节点。 如果回首都,以他的综合状况, 绝对能进一所非常好的单位,未来想必不会差。但长官给了他另一个选择,希望他考虑。 国家虽然在过去几十年里打败了内外强敌,逐渐站了起来, 但国际局势复杂, 这片经历了太多苦难的土地还不够强大。 必须尽快强健体魄, 才能免除一切内忧外患,真正地强大起来。 他们需要武器,更需要能创造武器的人才。但国内这方面的科技和储备都太落后、太虚弱了。 长官看重林雪松高于其他人的知识基础和天赋,经过多方考察,希望能调他进入这个领域。 如果做了这个选择,他就要开始沉浸式学习新的、复杂的专业知识,未来许多工作都将要秘密进行。他无法每年按假回家,甚至可能出现长时间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拥有普世的荣誉,和平稳的日常生活。 ——这是一条与退伍回首都参加工作,截然不同的道路。会苦,会难,前路茫茫,谁也不知道能否成功,又存在多少风险和困难。 他的人生走到现在,从未出现过什么真正的难题,似乎没有必要偏向虎山行。 正沉浸在思绪中,一位小童穿过田垄喊他去接电话,站起身回了下神,他才大步狂奔向公社电话亭屋。 赶至后,呼哧带喘地接起话筒,他急吼吼地应声: “喂?” “小松,怎么喘得这么厉害?”电话另一边传来林母的声音。 “刚从地里跑回来,我爹给我寄的钱已经收到了,我准备买明天的车票回京。”林雪松扯下缠在口鼻上的布巾,在脸上用力一抹,黑突突的脸上便出现了四道手指印子。 虽然脏兮兮的,但身姿笔挺、站立如松,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干练劲儿仍使他显得英俊。 “那钱不是给你寄的。”林母忍俊不禁,笑罢了将电话交给丈夫,“让你爹给你讲。” “?”林雪松眉头耸起,临回京了给他寄钱,不是为了怕他没钱买车票吗?那干啥的啊? “那钱是给你妹的。”林父接过电话,直接入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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