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朵兰来我阿妈毡包里借奶豆腐,就说那黑白怪狗可能是第七生产队过来的客人带的狗,我还不当回事呢,觉得谁的狗也不行,非得让我的狗把怪狗吓跑不可。 “要是当时我不莽撞,林同志的狗也就不会受惊了。 “后来我回想了下,那狗也不是来冲散我的牛群的,反而是过来聚拢牛群的,副队长也说,那是条好牧羊犬,不是坏狗。 “都是我的错,林同志过来给我们的母牛配种,还让你的狗在我们这儿受了欺负,我这脸都没地方放了。” 苏赫是见到嘎老三来才知道具体咋回事的,一听说那黑白怪狗居然是兽医的狗,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他在家里又挨了奶奶和阿爸各两脚,才跟着副队长过来跟林同志道歉。 负荆请罪的时候他还想光膀子来着,被嘎老三瞪了一眼、斥了一声“穿好你的衣服吧”,才作罢。 反正他是真心来认错的。 见林雪君人这么好,想到之前自己洋洋得意放狗咬人家的牧羊犬,真是恩将仇报,简直王八蛋。 他举着木棍,左右扫视寻找到黑白狗后,又道:“不然让林同志的狗咬我几口吧。” “林同志的狗从来不咬人!一次也没咬过!”阿木古楞坐在边上嘀咕。 林雪君摆手继续请苏赫入座,并忍不住纠正他的措辞: “不是我来给母牛配种,是我来给母牛做人工授精。” 四周其他牧民们听了林雪君的话忍不住哈哈一阵笑,苏赫愣了下,也跟着笑起来。被嘎老三瞪一眼,才忙收起笑容,举着木棍,准备单膝跪下去。 吓得林雪君和阿木古楞合力才将苏赫拽住。 虽然她反复强调糖豆的伤没啥大事,就是有点吓到了,不必过于在意,苏赫却仍愧疚不已。 他站起身后,局促了好一会儿,才捶胸口表示接下来几天糖豆的伙食归他管了。他一定给糖豆好好补一补,把受惊吓伤的神和皮毛上的损伤都给补回来。 当天晚上无事发生,第二天一大早苏赫跑出去打猎,快晌午时拎着只野兔回来,切剁煮好后端过来给糖豆补身体。 胆子虽小却不擅长记仇的小狗喝过兔肉汤、啃上兔肉,尾巴又螺旋桨一般摇了起来。 它吃了几口便叼起半只兔子跑开,大家都以为糖豆是要把吃不完的肉埋起来,却不想它直接叼着兔子跑向黑脸狼沃勒。 凑近后,它匍匐着将兔子放在阴影处,接着翻身露出肚皮,一边缓慢地摇尾巴,一边拿眼睛瞄沃勒。 直到沃勒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糖豆跟前叼起兔子,它才翻身跳起,欢快地摇着尾巴折返汤盆边继续吃自己的。 围观了它‘送礼’全程的人类都忍不住哈哈笑。 这狗真的太聪明了。 之后苏赫每次给糖豆开小灶,还都要拴着自己家的三条大狗,让它们在边上看着。 三条狗馋得口水几乎汇聚成草原上的小溪。 林雪君看着好笑又可怜,劝着苏赫给大狗也弄了点好吃的,看着三条大狗可怜巴巴地抢着吃了,才摸摸糖豆的背毛,转身继续去忙活。 事情平息后的第二天晚上,林雪君和阿木古楞在草原上趁着夜色采了许多草药,回到嘎老三带人临时给它们俩以及苏日娜、‘扁脑袋’搭的毡包时,苏日娜与‘扁脑袋’已各自睡了。 黑暗中,阿木古楞躺在地上铺的皮子上,忽然伸长手指,戳了戳床上的林雪君。 “咋滴?”林雪君翻身伏在床沿,小声问。 “要是别人打我了,我也不能揍人吗?”回想起林雪君的叮嘱,阿木古楞仍试图跟她讨价还价。 “别人为啥打你?” “谁知道,说不定别人就是坏呢。” “那你就给他讲不能当坏人。他要是不听,你就报告大队长,或者找警察。” “我不打伤他也不行吗?只往他肉多的地方揍。” “……只可以正当防卫啊,但是要保护好自己。最好不要打架,知道不。”怎么这么想揍人呢。 三十六计,不是走为上计嘛! “……”许久后,少年小小声小小声地叹了口气。 草原上骁勇善战的好苗子,就这样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第129章 你听说过林雪君吗?【2合1】 “快来看呐,就这个人,就他,林雪君同志的哥哥!快来看呐……” 林雪君在第八生产大队给大母牛做人工授精时, 她的大哥林雪松乘坐着北上的火车,直奔草原而来。 老旧的绿皮车吐着团团浓烟稠雾,一边大声咳嗽一边摇摇晃晃往北跑。 在火车上, 林雪松透过车窗, 瞅着了秋收后一望无边的田垄,见到了铁轨边湿地水洼里打架的青蛙,远眺过栋栋工厂烟囱里冒出的烟,致敬过大地上一架架磕头机(采油机)日夜不休地采油……忽然一天,林雪松再看不到黑龙江那些繁忙运作的工业景象, 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山峦、田野, 参差生长、蓬勃有力的树木林立成无边无际的广阔丛林。 进大兴安岭, 他们到呼伦贝尔了。 火车况且况且地顺着铁路工人们破山开江修建出来的铁路, 如陆上蛟龙般驶进兴安岭山脉, 缓慢停靠向博客图。 1901年中俄共同修筑的东清铁路上,博客图站一直是个重要的补水站点。 进站停靠时, 车站上早已等好的妇女立即举着热水壶走近火车,开始挨个窗口地往乘客递出来的大水缸里倒热水。 林雪松也在送水的妇女笑着走来时,顺着敞开的列车窗口将自己的空茶杯递出去, 一边道谢, 一边等着对方为他灌上冒着热乎气儿的白开水。 茶杯里早已干涸的茶叶得到热水的滋润,瞬间翻滚舒展。茶叶下滚出小气泡, 茶香便也散逸开来。 在前面的扎兰屯市等大站,火车停留时间很短,在博客图这个小镇上却停了许久。 乘检一截车厢一截车厢地做检查,拿着小锤子对着火车敲敲打打。车厢间的拉门坏了, 就打开小工作箱拧螺丝、补钉子;车窗推不上去了, 就抹点润滑剂左右推拉一番, 啪一下推到顶……于是,所有出问题的地方都被修整,之前一直只能半开的窗彻底敞开,窗外北方小镇博客图的风景终于无遮无拦地尽收眼底。 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似乎越有绮丽无边的美景。 ‘博客图’意为‘有鹿的地方’,风景秀丽,四面环山。它就处在【兴安岭站】前一站,可见其深入大兴安岭的程度。 四面环围的山、山岭上层层叠叠的植被、穿山汇江的溪流……还有被大山和大河环围的冒着炊烟、泛着活力的人类聚落。 林雪松伏在窗口探出头,视线从站台上抽烟散步的乘客身上拔高向远山,只觉视野一瞬开阔,神清气爽。 不知道妹妹去的地方有没有这么美的风景。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擦碰响动,林雪松转过头便见两个被晒得黑黪黪的青年背着、拎着、拖着大包小包穿过车厢,一边走一边往车厢座位号上扫,明显在寻找位子。 军人出身的林雪松始终以‘助人为乐’作为做人准则,立即放下茶杯走过去帮忙拎东西。 “感谢同志。”走在前面的黑青年不客气地将手里的一袋东西递给林雪松,笑着指了指林雪松对面一排木质座椅: “巧了嘛同志,我们就坐你对面儿。” 说罢便将手里的东西往头顶的置物架上塞,塞不下的又往座位底下放。 林雪松将一袋子特别沉的东西举上置物架后,转身帮后面的黑青年递行李,回头时忍不住问: “你们这是带了多少东西啊,出门去探亲吗?” 他再看看自己给妹妹带的东西,忍不住开始反思:人家探亲都带这么多东西,自己是不是带少了? “不是探亲,哈哈,我们去找人,顺便给带点物资。”打头的黑青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手臂,坐下后掏出自己的大茶缸,从窗口探出脑袋笑着喊过路的送水员:“大姐,大姐,还有热水吗?” 另一个黑青年坐下后笑着问林雪松: “这位同志是当兵的吧?” “你咋知道?”林雪松惊奇问。 “一看你坐如钟站如松的,讲话也中气十足,这么有气质,很明显了。同志贵姓啊?” 林雪松报上姓氏后,黑青年又自报家门: “我姓丁,我同事姓王,你叫我们小王、小丁就行。” “听恁(nen)口音,首都人?”林雪松不服输的个性冒头,别人能猜出他是当兵的,他可也能猜出对方是哪里人。 为了不让小王小丁听出自己是哪里人,他讲话时还专门用上了在河南学会的河南话,用‘恁’代替了‘你们’。 “是首都的,哈哈,一听就听出来了?您是河南过来的吧?”小丁反问。 “哈哈哈哈……”林雪松见小丁果然被自己误导,得意地哈哈大笑,“我也是北京人,不过在河南呆了大半年。” “……”小丁。 “……”小王。 “我是过来探亲的,你们咋上这边来了?”这个时代坐火车跨越千里可不是容易事,非有什么特别正经的大事,人可没能力跑这么远。 林雪松看看对面晒得黢黑的两个青年,好奇发问。 在火车上咣当了好几天,啥也干不了,只能看看风景、跟火车上的人打打牌,他已经无聊得快长毛了。 “我们是《首都早报》的编辑,其实几个月前就从首都出发了。那会儿我俩还白着呢,往呼和浩特、包头几个地方跑上一圈儿,就黑成这样儿了。” 小王打上了热水,稳坐回去后一边嘶溜嘶溜地喝水,一边继续道: “我们拍了不少照片,采集了许多好内容,一路走访进呼伦贝尔盟。 “人家都说博客图漂亮,而且还是个有故事的小镇子,就过来看看,收获颇丰。” “真厉害,我们国家报业要展示全国各地最真实的生活和群众风貌,全靠你们这样不辞辛劳地实地考察了,令我敬佩。”林雪松不由得收起随意姿态,半举茶杯,朝小王和小丁同志纷纷点头致意。 “哎,别这样讲。我们也是一路走一路学习,真的走进林区、农区和牧区,才知道农民、牧民们的伟大啊。以前看什么‘锄禾日当午’和领袖的文章,都白读了,不走进人民群众,真的体会不到如此深刻。” 小王举着水杯与林雪松碰杯,忍不住感慨万千。 他和小丁这一路走来,真的见到了很多,学到了很多。 最初时只是为了追寻一下林雪君同志的足迹,真的走下来才发现,原来在群众中有不止一位‘林雪君同志’。太多淳朴又感人的故事在无声无息地发生了,他们只来了两位编辑,仅两只笔,远远不够呢。 “是的,我也是自己跟着部队干了大半年的农活,才知道什么叫种地。”林雪松认同地点点头:“你们接下来还要再走多久啊?北方九月底十月初就要下雪了,再继续走访下去可就越发的艰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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