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穿越后太多新鲜的状况出现,推动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 好像已经接受了穿越这件事,实际上脑子始终是木的。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救母牛、接牛犊、抱着羊羔去找阿木古楞和畜群、去食堂打饭后啃硬馒头、捡牛粪……一件又一件事,一个又一个画面忽然全部清晰浮现,重重地击在心头。 在这个时刻,她格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穿越时空和时光,来到了过去。她正站在这片落后的土地上,变成一个16岁的来自北京的知识青年,与新中国一样,处在自己人生的春天,正将迎着朝阳,蓬勃生长。 旧的人生可能回不去了。 新的人生才刚开始。 “林同志。”身边的衣秀玉小声唤她。 “嗯?”林雪君转头。 “刘红因为帮羊接生,就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你还想当兽医吗?”衣秀玉想了想又道:“我听说大队里的土兽医,去年帮马看病,被一脚踢在肋骨上,断了2根骨头。他就是因为生了这场大病,今年冬天才没扛过去……你,你还要当兽医吗?” “……”林雪君抿住唇。 衣秀玉直愣愣望着林雪君,她本来以为自己可能得不到答案,却发现林雪君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要射出光,。 衣秀玉看不懂林雪君的眼神,但她胸腔里的心跳好像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什么,砰砰砰地鼓动,跳得很响。 “当。”林雪君的声音很轻,可听在衣秀玉耳中却比前方拖拉机引擎的声音更响亮。 … 半个小时后,孟天霞载上了大队的采购员和被羊皮袄子包裹起来的刘红,拖拉机后面跟着骑马随行的妇女主任额仁花。 一车一骑穿过清铲过的小路,载着大队的期望扬长而去。 林雪君随送行队伍折返,回到小院后,她将自己放牧过程中采集得几筐药草装袋装筐,连背带拎地全带上,摇摇晃晃朝大队长住处而去。 在敲开大队长房门后,她将药材摆在门口,身体站得笔直,表情认真道: “大队长,这一捆草是给羊保胎的苎麻,这一捆是治湿止泻防痢的苦参,这两捆都是可以给产羔母羊补血的黄芪。 “接下来几个月都是大队里牲畜产羔产犊的高峰,这些药草对牲畜都很好。我想请所有牧民都认一认这些药草,跟我一样看见了就采回来。 “牲畜吃这些药草,能提高它们顺利产羔的几率,也能起到产后养护,减少疾病的作用。” 大队长有些吃惊地看看面前这些干草,蹲身自己先辨认起来。 林雪君低头看着大队长作为,不等他应对,又朗声道: “大队长!” 大队长王小磊仰起头,正对上年轻知青俯视时坚毅的表情。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像一个面容稚嫩的女王: “我要当咱们第七大队的兽医卫生员!”
第22章 生产队,开大会(2更) 童年最不切实际的中二梦想,好像……续上了! 第七生产大队晚间全户大会。 每家每户出一个户主来开会, 讨论即将到来的‘迁春牧场’和第七生产大队兽医卫生员任命的事。 户主们拎了自家板凳马扎,从冬牧场驻地分散四处的蒙古包及瓦房小屋里赶到最大的3号牛棚来开会。 知青代表穆俊卿也在列,他坐在角落, 多看多听少讲话。那戴着眼镜、正襟危坐的样子, 在一众歪七扭八的叔伯阿姨间,显得格格不入。 大队长先跟大家讲转场春牧场的安排,事无巨细地商量。 讲到天都黑透了,牛棚里仅有的两盏蓖麻油灯散发着它特殊的味道,将所有被照得影影绰绰的朦胧身影笼罩在它的气息中, 转场的事终于说完了。 大队长伸了个懒腰, 在会场中心的空地上溜达几步, 于油灯边停了下来。 那一豆并不明亮的光在他身后拉出一个长手长脚的古怪影子, 处在后面黑暗中的母牛们时不时发出或长或短的哞哞怪叫, 将这个本就鬼森森的会场衬得更诡异了。 林雪君坐在大队长身边,第一次与第七生产大队的所有户主共处一室。 前世她在学校和电视上看到的开会, 都是一群人或坐成方块,或坐成半圆,各个板板正正地等待着有人发言。 但眼前生产队的户主大会完全不是那样子, 它更像是武侠小说中的武林大会。 来参加的这些户主, 有暴风雪中救牛羊的大功臣,有对草原了若指掌的老人, 有在大兴安岭能独自生存的山大王,也有从虎口中脱险的老传奇…… 他们几乎没有一个像穆俊卿那样挺直背脊、并腿而坐的,他们有的斜靠着,有的劈开腿霸占一整个条凳, 有的坐得像画像中的成吉思汗, 仿佛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 气势都很不一般。 他们见过风雨,经历过霜雪,吃过大苦头,也用自己的双手和肩膀扛起了新的生活。在大兴安岭北麓的这片草原上,他们辛劳建设,只等着迎来一年比一年更近的幸福。 对他们来说,牛羊的安全,就是他们的未来,也是他们的人生和希望。 所以选兽医的事儿,比什么都重要,不能儿戏。 “接下来我们要转场去春牧场,路途遥远,万一牛羊有什么状况,想去场部寻兽医几乎不可能来得及。我们急需一个兽医卫生员,在转场的路上陪同看护牲畜。 “这个月来插队的知青林雪君同志,来到这里的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已经为两头难产母牛顺利接产。我觉得她能胜任,所以准备这次派人去场部,就打报告申请任命林雪君同志为我们大队的兽医卫生员。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大队长叼着老烟枪,说罢走到牛棚边缘,背着风点燃,皱起五官,用力嘬了两口。 户主们大多数都没见过林雪君,虽听说过关于林雪君救母牛和牛犊的事儿,但也多有疑虑: “她除了会帮母牛接产,还能治牲畜们别的病不?” “是真学过吗?还是偶然救成的啊?” “咱们牧民每天也就赚七八个工分或者一个工,兽医一天都能赚一个整工。我们一个大队的人养牲畜养草原,辛辛苦苦也就能供一个兽医卫生员,光能接生可不够用。”一个工,就是10个工分呢。 “丫头是不是才16岁?手熟不熟啊?能行吗?” “咱们是缺个兽医卫生员,不能让俺家丫头去场部跟兽医学习吗?”一位老汉抱胸提议。 “你闺女连字也不认得,去学习了有要领要记,她咋记啊?兽医老大夫讲的东西,她能全记住咋地?”立即有人抗议。 “咱们之前的土兽医老巴拉,一天也才赚7个工分,他想做大队正式的兽医卫生员都没成,怎么这闺女就能行啊?” 土兽医巴拉其实就是草原上的老牧民,跟上一辈的兽医们学到一点皮毛,加上这么多年放牧养牲畜积累到的经验,能用一些草药和土法治一些常见的兽病。 虽然不如场部的兽医,但也挺受牧民们尊重。 现在各个大队都缺兽医,呼色赫公社场部那两个兽医和不到十个的兽医卫生员,都还是这两年才齐备的呢。 缺归缺,但也不能随便找个差不多的糊弄。 要是林雪君把位置占了,场部以为他们第七大队有兽医卫生员了,就不着急给他们大队培训人才了,到时候林雪君要是不得用,那不把他们第七大队耽误了嘛。 之前第3大队来了个纸上谈兵的兽医卫生员,牲畜生啥病都给吃土霉素糖粉。给马打针找不着马的静脉血管,扎了一百多针,马脖子都扎漏了,针头都扎成鱼钩了,都没把药水打进去。坑得第3大队好多牲畜耽误病,后来再找场部的兽医都来不及。就因为缺钙,病死了好几头牛犊,更不要提产前瘫痪的牛和肠扭转的马了,损失的牲畜都可惜了,恨得大队长拍着大腿流眼泪。 他们可不能赴了第3大队的后尘。 所以有的人就觉得,宁可再多等两天,也还是等大队给他们安排个靠谱的兽医卫生员吧。 他们倒不是针对林雪君,他们就是不放心。 林雪君坐在大队长身边,听着牧民们的担忧,只是安静地坐着。 她戴着大大的皮帽子,毛帽檐在她脸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使人看不清她表情。 穆俊卿一直在看林雪君,想着她会不会被大家的质疑气得流眼泪,又猜她会不会站起身与牧民们辩论。可他想来猜去,她却一直不动如山,没有给任何人任何反应。 他倒比她更坐不住了,不等大队长表态,抢先道:“人民群众有劳动和上进的积极性,总要给机会嘛。” 忧虑的户主们听到这话,互相打望,一时都没应声。 一向沉默少言的乌力吉忽然憋不住了,扑棱一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有些惊异于从来没在大会上表态过的汉子竟然要发言了。 “担心来担心去的,都是扯淡。我的巴雅尔难产,是林同志救的,不是别人。她救得了,就是她行。之前的土兽医巴拉阿爸不会伸手把犊子拿出来,林同志做成了,那就是她厉害。我不管她是16岁还是26岁还是36岁,也不管你们认不认识她,了不了解她,事摆在那里,谁也不能不认。” 棚圈里忽然安静,交头接耳讨论的人都停下来,惊讶地看乌力吉。 他们认识乌力吉以来,从没听他这样掷地有声地讲过话。 乌力吉一向都是憨厚的,别人讲什么,他都只是笑一笑,挤出满脸的皱纹。大家决定什么,他都支持,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意见。 这是第一次。 原来乌力吉也会表现出这样执拗的样子,就为了那个林雪君同志。 沉默的众人又都将目光转向了林雪君,她仍并腿坐在阴影中,好像睡着了似的。 户主们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拿不准该有什么反应。 十几秒钟后,有人开口想说点什么,乌力吉目光转过去,抢先道: “林同志是长生天派来帮助我们的人,我相信她可以。” 说着,他将右掌压在胸口,目光炯炯。 原来乌力吉不仅有倔强的一面,也有强势的一面呢。 大队长靠在棚圈门口的木柱上,将烟袋反转了在木柱上磕了磕,补充道: “林同志给我带了三捆药草,都是对母羊好的,我请卫生员帮我看过,对着书本比照,说林同志采得都没错,全是书上标的草药。” 正在这时,刚忙活完新生牛犊和母牛换棚圈事宜的赵得胜急匆匆赶到了,他坐好后凑耳朵听他闺女给他复述现在大家正谈的事儿。 才听到一半,他就猛一拍大腿,霍一下站起身,双手往头上举高,走到空地上朝所有人道: “让小林同志当兽医卫生员,我是举双手同意啊。她那扯牛犊子的方法,我亲自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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