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有玫瑰浴、牛奶浴, 她们有‘大山浴’‘兴安岭浴’‘小松鼠的口粮浴’。 水中没有氯的味道, 满满都是大自然的特殊香气。 “我开洗了。”林雪君大叫一声,阖上帘子便开始脱衣服。 孟天霞和衣秀玉灌好暖瓶, 又去门口取了白雪继续烧水,剩下的燃料和白雪足够她们每个人都洗个痛快。 潮热的水蒸气汩汩向上,盘旋在棚顶,整个房间都暖和起来。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伴随着林雪君的喟叹声。 热水浸湿长发, 温热暖意熏蒸皮肤。手指捞起热水按摩过头皮, 打出泡沫,尽情地搓洗。洗去痒意等所有不适。 冲洗过头发的水,再用来给身体做第一遍搓洗。换过新一盆清水,彻底将头发冲干净后,再第二遍擦洗身体。 手巾吸饱了温水,擦拭在久渴的皮肤上。湿暖渗入毛孔,每一寸肌肤都得到了最温柔的呵护。 幸福像肥皂泡泡,不断膨胀,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闪烁彩虹色泽。 林雪君洗完澡,长舒一口气,一边擦头发一边撩帘步出私密小空间,抬屁股便上了火炕。 刚洗好澡,身上暖呼呼的,屁股底下再被火炕一烫,啥妇科病都不可能来找她了,可真舒服。 “轮到我啦~”衣秀玉兴奋地钻进‘临时小浴室’,很快便在里面伴着水声唱起慈溪山歌: “栀子花儿短,代代花儿长,腊梅花每天晚上乘个风凉。喇叭花爱她三岁小兄弟,白兰花相送一位美啦娇娘……” 孟天霞坐在炕沿帮林雪君擦头发,叽叽咕咕地聊今天发生的大小事。 温暖湿润的瓦房外,有人正站在寒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 采购员包小丽站在早上偷窥时的那棵树后,仍旧朝着大瓦房探头探脑。 昨天到今天一直没瞧见那只病狗,也没见女知青们带东西出门……到底治没治好呢?难道真的还在治? 那得用多少草药啊…… 仰起头,便见知青瓦房的烟囱里汩汩地往外滚大团大团的白雾,全大队就她们的瓦房炊烟最粗,且连绵不绝,这是烧了多少柴啊!屋子不得烧得老热了? 想象一下女知青坐在炕上直冒汗的暖壶劲儿,包小丽又缩了缩脖子。 晚上的风,可太贼了。 哎呦,她们屋里这么一直不停地烧火,不会是把病狗给炖了吧? 包小丽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只觉得林雪君实在太狡诈了。给个要死的狗子白浪费了中药硬治,治不好了又隐瞒真相,自己把狗炖了吃,怎么能这么坏啊? 这些城里来的孩子心眼儿太多了,太坏了! 树上忽然发出一阵吱吱声,不知是老鼠还是松鼠跑过,几大团积雪掉下来,正砸中包小丽的脑袋。 她哎呦一声,忙一边拍雪一边往自家跑。 知青小院里两头看院牛见她跑走了,才溜溜达达转回墙根,依靠着卧下。 小牛犊便也凑过来,挨着各自的妈妈睡觉。 遥远的地方隐有狼嚎,大队中时不时传出几声低沉的犬吠。 瓦房内孟天霞终于也洗好了澡,林雪君用她的洗澡水给糖豆擦了擦屁股和爪子,将生病的小狗照顾得比好狗还干净体面。 “今天不怎么拉肚子了,也没有再吐过,肠胃治回来,这病基本上就好一大半了。”林雪君将布巾丢进滚烫的水中消毒,望着争气的小边牧,欣慰地叹气。 “真好啊,我们糖豆就快变回健康小狗,再也不用被银针扎得像个刺猬一样了。”衣秀玉笑着应声。 洗澡水因为还冒着热气,她们不舍得倒掉,有的灌了暖水袋放在被窝里,有的用来刷鞋洗衣服,有的倒在大桶里放门口冒着热气挡风。 “糖豆真聪明,知道在你铺了脏布的地方拉尿,不在穆俊卿用木架子给它做的窝里尿。”孟天霞在林雪君抱着糖豆擦拭的时候,检查了下放在炕尾的狗窝,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赃污。 自从糖豆能颤颤巍巍地挪动,它就没在自己窝里撒过尿。 “比小孩子还聪明。”衣秀玉一边给自己编麻花辫,一边坐到孟天霞身边。 “你出发去春牧场前,它能痊愈吗?转场路远艰辛,你总不能带着个病狗。留下来的话,我和衣秀玉又不会治,可咋整。”孟天霞也探手摸了摸糖豆的脑袋,有些犯愁。 “会好的。”林雪君又给糖豆喂了一剂温和的降温药汤,加一小碗养身汤,和小半碗羊奶。 待糖豆全喝完,林雪君将小狗举高凑到面前。 糖豆夹着自己干巴巴的小尾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与她对视。 “以后你好了,也要照顾大白小白。”林雪君朝着门口拴着的母羊和小羊努了努嘴,“你是喝大白的奶长大的。现在喝了大白的救命奶,将来就要做最好的牧羊犬,照顾好大白和所有像大白一样的羊,知道吗?” 林雪君像教孩子一样柔声说话,糖豆大概听不懂,可夹着的尾巴却左右摆了起来。 真可爱! 林雪君一把将糖豆拢怀里,手在它因病而变得不太光滑也不太厚实的毛发上抓了两把。 糖豆喝了一肚子液体,被放在地上没一会儿便尿了好大一泡,之后不等林雪君抱,已自行摇摇晃晃蹭到炕边,扒着土炕仰头等林雪君将它抱回炕尾的狗窝。 衣秀玉和孟天霞看着它的样子都忍不住地笑,奶狗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东西。 收拾好房间,姑娘们的头发也都干得差不多了。 油灯吹熄,林雪君钻进被窝,脚钻出被子,找到狗窝里的小糖豆,搓了搓它的屁股,小声咕哝: “快好起来吧,糖豆。” “哼唧。”小狗转过头,舔了舔林雪君的脚丫子。 渐渐的,瓦房内所有呼吸都变得平稳,六个匀称的呼吸声交错,与炉灶中的火焰声混合成最催眠的曲调。 草原、月亮、石头和树,也都睡着了。 …… 第二天中午孟天霞就要出发去场部采购新一批物资,穆俊卿提议大家写好家书给孟天霞,托她帮忙在场部把信邮出。知青们来一个月了,生活和工作上都有许多事想跟家人分享,对穆同志的提议积极响应。 早饭后,趁还没开工,7个知青都来到大瓦房,围在桌边写信。 一时间屋内只有笔尖划擦纸张的好听白噪音,大家仿佛回到了读书时光。 孟天霞的信提前写好了,便领了照顾糖豆的工作,坐在炕沿上给糖豆喂奶、喂中药。 糖豆虽然还偶有喷嚏,但精神状态已经恢复许多。而且食欲转好,喂奶给它的时候,它还会吭吭叽叽地摇尾巴,主动讨要更多的奶喝。把奶碗放在地上,它也会自主舔食了。 尤其今早量体温时已经不再发烧,之前干干的鼻头也变得湿润,身体状况大为好转。 孟天霞喂好狗,将它的窝放在地上,方便它自己跑去门口上厕所,或者有精神的时候能在屋里溜达溜达。 她自己则在柜子里翻腾了会儿,找出一个用报纸包得方方正正的东西,并几份报纸,一起放到林雪君手边。 信才写了一半的林雪君抬头,“什么东西啊?” “给你的。”孟天霞掀开纸包,对里面放着的羊绒围巾道:“是我妈亲手织的,特别暖和,你转场的时候围着它。” “你开拖拉机的时候也很冷的,这么贵重,我不——”林雪君忙要推脱。 孟天霞却按住围巾道:“你从春牧场回来再还给我。草原上风贼大,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拿着戴。” “谢谢孟同志。”林雪君伸手摸了摸羊绒毛巾,触感细腻,软乎乎毛茸茸的,特别舒服。 “咱们就别说这些了,聚餐时用的猪油、酱油和菜啥的都是你的,你声都没吱一下,我心里记着呢。”孟天霞又指了指桌上放的另外几份报纸,介绍道:“这是我在场部买的报纸,你到了春牧场要是寂寞,就读读报,也能有点滋味。” “好。”林雪君没再说谢,只珍惜地将几份报纸展开扫视过,又重新折好。 这个时代家家户户几乎都没电视机,收音机也是稀罕东西,人们想了解新闻实事,多半靠报纸。因为纸张珍贵,好多大报业都发生过印刷量提不上去的情况。也因为纸少,有时城市里买报纸还需要配额。 在草原上能看到这么多报纸,也算很享受的事了。 她将报纸折好放在围巾上,摆到左手边,准备继续写信。目光收回时,不经意地掠过上面刊登的投稿地址。 林雪君微怔了下,忽然想起自己抽屉里写的几篇文章: 《草原的早晨》《冬牧场上的牧民:草原骑士》《草原的馈赠——牧区人民公社见闻》 她救治母牛、接生小牛犊,能赚5角钱。 给一些小报纸投稿成功的话,好像也能赚几毛钱的。 这个时代,连领袖都在领稿费,她是不是也可以试着投下稿呢?如果能被刊登…如果能跟领袖的文章一起刊登…… 她忽然变得兴奋起来。 说干就干,她在桌面上一撑,转头便去自己的小抽屉里,取出了陆陆续续无聊时积累的文章。 重新坐下后,林雪君又将自己的文章看了一遍,修改了些句子、词组后,便准备重新用信纸将它们誊抄一遍。 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的字,她又皱起眉。 86年国家才颁发了最终版的《简化字总表》,并废止了之前的二简字。现在许多字跟林雪君后世使用的简体字写法并不一样。她写写信、写写工作日志时,出现简体字跟当代字型不同的情况,还能说是写了大白字。 但要正式投稿,就不合适出现这种状况了,可是,现在到底哪些字跟后世不同,她还无法完全分得清。 而且,她是从电脑时代过来的,写论文、写文章都敲键盘,既没练过字又很少用笔,书法实在没得看。 这样的字出现在投稿里,就算文章内容ok,编辑也会因为阅读她的文章伤眼睛而退她的稿吧。 挠挠头,她转头朝身边的穆俊卿望去。 卷毛青年坐姿如松般笔挺,手握着钢笔,一笔一划,写出的字方正有型、勾画有锋,特别好看。 馋。 穆俊卿发现林雪君在偷看自己写信,便用左手盖住信纸,在她望过来时谴责地瞪她。 “我不是偷看你的信……”林雪君忙摆手解释,并提出自己想投稿,希望他能帮她誊抄文章的请求,“我不白请你帮忙,半罐焦糖,怎么样?” “……成交。”穆俊卿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头。他快速写好自己的信,才接过林雪君递过来的三篇文章。 扫视过她的字迹,他肃容点头: “你自己有空的时候,还是要好好练习一下书法的。” 林雪君窘得挠头,写好自己的信后便转身离开了圆桌,免得又被他嘲笑字迹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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