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两声,大队长准备去隔壁跟乌力吉商量事儿,才要抬脚,忽觉后脚跟一股拖拽力。 低头一看,竟见个黑乎乎的毛团子正死咬住他后脚跟,使出吃奶的劲儿低吼着撕拽。 他抬高脚,小东西直接被拎得四脚悬空,仍没松口,真倔。 “你哪儿又捡了条狗崽子?”大队长捏住小东西后颈肉将之提到眼前,“这长得好啊,爪子大、嘴宽、后腿长,以后得是条好狗啊。” “你再看看,是狗吗?”林雪君将被糖甜得眯眼睛的托雷放到自己床上,掐着腰站到大队长面前,昂起头,挑高眉,笑得得意兮兮。 “?”大队长看了眼林雪君,又扫一眼手里嗷呜着被拎高了不仅不害怕,还想回头咬自己一口的狗崽子,又打量了下狗崽子脸上未褪的胎毛和夹着的尾巴,忽然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狼崽子?” “嗯。”林雪君骄傲地点头。 “草原狼最记仇,你偷人家狼崽子,就是跑出去百公里,狼群也要追着你把狼崽子抢回去,还要报仇,咬你的牛羊。这你也敢养?”大队长瞪住手里的小狼崽子,再也不觉得它好了,只觉得是块烫手山芋。 “不是我偷的!母狼千里迢迢送到我面前,非要给我的。”林雪君迈出毡包,手挑毡帘回头,朝大队长笑笑便潇洒离开,独留下一个昂扬的背影。 “……”大队长拎着狼崽子,眉心因为惊异而卷在一起成个麻花团。他不置信地回头,以眼神询问琪琪格。 正含着糖幸福嗦吮的琪琪格对上大队长的眼神,那张孩子脸上仍挂着大人般的严肃表情。 她认真点头,表示林雪君同志没撒谎,狼崽子就是母狼亲自送来的,而且—— 她吸了吸鼻子,将糖粒从左腮卷到舌底,压低童音,一副老成模样道: “林同志还用火烧牛屁股呢。” 说罢,也撩帘出了毡包。 “???”啊? 大队长张大嘴巴,转头发现小毡包里已经没人能解答他的问题了。 跟捧着脸吃糖的托雷大眼瞪小眼几息,他豁然转身大踏步追出毡包—— 都给我等等!话不能说一半! 一大一小两个臭丫头片子,给我解释清楚哇! 什么叫母狼亲自送崽子给人类? 什么又叫火烧牛屁股? 可惜,大队长注定要被好奇心折磨一整天了。 他才追上林雪君,草坡子另一边便赶来快马加鞭的塔米尔。 “林雪君同志!有一头母牛自己把犊子生下来了,犊,犊子活的,但母牛还生下来一团血瘤子,挂在屁股后面,你,你快去看看吧。” 塔米尔距离他们还有七八米时便从马上跃下,几个冲奔逼到林雪君跟前,伸手拉住她,急得满头满脸的汗: “你的黑马呢?咱们得快点。” 林雪君当即喊了阿木古楞,背上小药箱,纵马随塔米尔绝尘而去。 目送他们离开的大队长吃了满嘴灰,好奇心是无法得到满足了,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乌力吉和胡其图两家人会把林雪君喂得这么好了。 瞧塔米尔赶来时的样子,望着林雪君仿佛看着救星一般,眼里除了她没别人。 林雪君虽然还年轻,却已成了牧民们的主心骨啊。 牵过自己的马,大队长转头跟阿如道:“我也去看看。” 说罢,一夹马屁股,也得得得追了过去。
第51章 护犊子 “听我的,一刀两断,切了干净——” 带着林雪君往回赶的路上, 塔米尔急得一直想要加快速度。 草原上的马增膘不易,每天半夜起来顶着寒风喂野草都是最苦的活,一旦快跑起来, 马出一层汗, 就是掉一层膘,之前半个多月的夜草都白喂了。 草原人心疼马,不舍得让马出汗,林雪君爱惜苏木,非是超级急事, 也不想耗掉苏木身上这一层自己一颗颗糖、一把把野草好不容易给养起来的油膘。 “塔米尔, 你别急。”林雪君骑着苏木凑到塔米尔身边, 拉着他手臂喊他慢下来, “我问你, 母牛垂坠在屁股后面的东西是不是全红的,看起来像血淋淋的内脏一样?” “可——”塔米尔才想告诉林雪君不急不行, 忽听到林雪君的描述,回想了下,便应道:“是的。” “上面是不是一个又一个血色的凸起, 看起来像瘤子一样?而且这些血瘤子大小不一, 遍布在脱坠下来的‘血布袋’各个地方?”林雪君又问。 “……是的,是这样的。”塔米尔眼睛睁大, 终于随着林雪君的速度慢下来,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林雪君的话上。 “母牛是不是卧倒的时候,那‘血袋子’会全掉出来,当母牛站起来的时候, 那‘血袋子’又会缩回去一些?”林雪君收回拉着塔米尔手臂的手,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淡定从容, 以此安抚塔米尔的心。 “你怎么知道?”塔米尔不可思议地惊呼,怎么林雪君描述的仿佛她亲眼看到了一样? “这头母牛是生第三四胎了吧?或者更多胎?是不是这样?”林雪君又问。 “是第三胎了!”塔米尔砸吧了下嘴,“你早知道它要生这病?你是不是知道是哪头牛?” 林雪君莞尔,“我又不是算命的,哪知道母牛早就要得这病呢。转场那么多母牛,我也不能完全分清谁是谁。我是根据你说的信息,猜测出母牛得啥病了而已。” “是吗?你还没看到,就知道得啥病了。”塔米尔啧一生,“那能治吗?严重不严重?是怎么回事啊?” “具体的还是等我看到牛再说吧,总之你别急。” 经林雪君这么一通安抚,塔米尔额头上的汗总算消了,人也平静许多。 大队长追上来后,一行四人很快便看得到胡其图家的毡包和畜群。 …… 病牛身边空地被清理干净,其他牛只得在远处探头探脑看热闹。 林雪君和大队长几人赶过来时,胡其图正蹲在母牛身边,跟第八大队副队长嘎老三说话。 “这种病我见过,这个血袋子不是畸形胎,是母牛的子宫,孕育小牛犊子的东西。这些瘤子都是营养。”嘎老三指着母牛体外的血袋子,五官都皱到一起,血淋淋地,真不忍看。 他唉声叹气摇头道: “母牛不得嘎嘎难受啊。 “当时场部的兽医遇到这病,是拿酒瓶子将子宫怼回去的,还把酒瓶子也塞进去了。当时倒是不往外掉了,结果过几天母牛不吃不喝还拉稀,发烧发得站那儿都打晃。兽医给打了两天针,没治好,牛烧死过去了。 “后来那兽医来我们大队给马看病,招待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事儿,兽医当时脸拉这么老长,人都颓了,好半天说不出话。 “咋回事?后悔呗,那母牛死后好几天,他都睡不着觉。 “要是当时就动手术把子宫切除就好了,虽然母牛以后不能产犊,但喂肥了还能当肉牛。 “他当时就是决策错误,贪心了,想既把母牛治好,也把牛子宫保住,当季把小牛奶肥了,以后也还能继续生犊子。结果母牛死了,小牛犊没奶喝也死了,当时母牛治病的过程中疯狂掉膘,死了想当肉牛卖都卖不掉,损失大了。 “听我的,骑马去场部把兽医找来,一刀两断,切了干净——” 嘎老三正说着,胡其图忽然瞧见林雪君,当即撑膝起身,蹬蹬蹬迎了过去。 话还没讲完的嘎老三仰起脑袋张望,瞧见过来四个人,除了大队长外,还有去找人的塔米尔。剩下俩,一个是半大的女娃娃,另一个是更小的男娃娃。 再探头往后看,也没别人了啊。 哪个是第七大队的兽医卫生员呀?他听着胡其图夸了半天了,咋没瞅出来谁是兽医呢——咦? 忽瞧见胡其图拉住了为首那个裹着厚袄子,像小胖球似的黄毛丫头。 他们说的兽医卫生员不会是这孩子吧? 下一刻,胡其图殷切地连喊两声‘林同志’,接着那小姑娘就蹲到了卧地的母牛屁股后边。 还真是?! 嘎老三打量蹲在自己边上的林雪君,开口问:“林雪君同志?” 林雪君转头对上嘎老三,点头道:“您好,您是第八大队的副队长吧?” “啊,是,是我。”嘎老三被林雪君格外严肃认真的表情和不卑不亢的态度镇了下,不自觉收起了将她当成孩子的态度。 林雪君笑着点头,客气过了便起身朝毡包里走出来的乐玛阿妈喊道: “阿妈,多烧点热水,找块破布,可能要烧一下牛屁股。” 说罢,她转头对塔米尔道:“需要很多温水,你去弄点干净雪或者冰,一会儿跟开水兑一下。还要干草……” 塔米尔穿出畜群后,林雪君又低头在阿木古楞背过来的草药中找出白术、党参、黄芪等提前准备好的对症草药,取适量后捧给阿木古楞:“你去煎药。” 阿木古楞捧着药跑去毡包,林雪君掏出胶皮手套戴上,转头对围在边上的胡其图阿爸家8岁小儿子纳森道:“去把阿妈那个宝贝似的暖水袋拿过来。” 嘎老三双手不自觉掐上腰,看着这位林同志左右一点就把人都派出去了,他惊异地上下直打量:这小小年纪,指点江山的样子比他们大队长还唬人。 横跨一步,他凑到大队长王小磊身边,想低声八卦两句,嘴刚张开,斜前方的林雪君就忽然转头,把两道冷肃的目光朝这边射来。 嘎老三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大队长,帮我抓住牛尾巴。”林雪君拍了拍母牛屁股。 大队长忙上前接过林雪君递来的牛尾巴,不让它乱甩。这个他懂的,她可能又要插牛屁股了,得避免母牛拿尾巴抽她。 “这位副队长,你帮我拽一下这个绳,一会儿牛站起来的时候,你只要拽紧了,母牛就踢不到我。”林雪君用一根绳绑住母牛右后腿。又绕绳缠过母牛左后腿,递向嘎老三。 嘎老三兴致勃勃地看着大队长王小磊被个小姑娘使唤,刚想开口贱兮兮地逗一下王小磊,忽被点名,贼笑瞬间被撤回。他“哎哎”应声,忙上前接住了麻绳。 等林雪君又蹲回牛屁股后面伸手去检查母牛脱出的子宫,嘎老三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被使唤上了。 他将手里的麻绳在指头上绕了绕,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个,那个林同志啊——” 林雪君正皱着眉头查看子宫上是否有伤口,听到嘎老三喊,转头瞪过去,脸上严肃的表情未来得及回收。 嘎老三张着嘴顿了下,干咽一口,声音瞬间低了两度:“那个,我姓刘啊,姓刘。” “哦,刘副队长。”林雪君疑惑地应一声,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嘎老三尴尬地摸摸鼻子,抬眼正对上大队长王小磊似笑非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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